施友谦站在酒店大堂里,一直拿着手机讲话。在他身后是一面大玻璃墙,里面是种满热带植物的花园,大人带着孩子在里面玩。他在玻璃墙前面来回走动,看上去是个在谈事情的人。
他握着手机,擡眼看见甄安其跟周礼相继离开,一张表情生动的脸才沉下来,拿手机的手也随之放下。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周礼远去的背影,转身往酒店内走。
回到高希言的房间,他输入密码,开门走进去。上了套房里的楼梯到二楼,见高希言正坐在床上,在小本子上写东西。看他进来,她眼神紧了紧,放开手中本子。
他瞥了一眼,见那上面零零碎碎写着的,是刚才甄安其透露的信息。显然,高希言想趁自己还没忘却,赶紧做记录。他又看了一眼她的床头,见柜面上放了一张纸巾,上面是她吐出来的安眠药,白色一粒,安静地躺在那儿。
“演技不错,哭起来像是真的。”他坐在床沿上,“将你妈跟周礼都骗过去了。”
高希言没说话。施友谦看她双眼,依旧红肿,似乎他们离开之后,她还有流过泪。他夸她演技不错,不过因为那眼泪全都发自真心。
施友谦擡起手,在她脸颊上抹了抹,手上有点湿,沾了她的眼泪。
他翻转手背,看了看粘上去那滴泪,低头将它吻掉。
高希言看着他。
施友谦说:“还痛吗?”
她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伸出手,放在她衣领上,开始慢慢解开她的衣扣。纽扣一粒一粒解开,他将她整个儿从衣服里剥出来,她就像从土里挖出来那样干净。
这遍布伤痕的身体,看在周礼眼中,是他被人盗窃的珍宝。在施友谦掌心之上,是被他一手撕裂开的丝绸。
他还记得撕裂她的感觉。她就像丝绸一样滑,一样含光。幼女一样的身材,并不太吸引他,皮肤表面有点冷,但很快被他的唇和掌心所烘热,又被他用牙齿撕开,用绳索勒紧,勒出一道道伤痕。他将绳索松开,将脸埋在这破碎的丝绸里,感受到她的脸有点湿。
“你在哭?”他问。
“没有。继续。”她言简意赅。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结束以后,她起身到浴室冲洗。施友谦在床上抽完一支烟,是范立平常抽的那款。把香烟掐灭,他走到浴室,倚着玻璃门看里面。看蓬头的水冲下来,她用手捂住脸,双腿间的血和水沿着大腿滑落到地面,在脚边形成淡红色的小湖泊。
施友谦看了一会,退了出去。
等高希言冲洗完,用浴巾擦干净自己后,她坐在床上,施友谦戴上手套,取过一瓶只剩一半的酒,将酒液倒在自己掌心上,又轻轻抹在高希言身上。
他记得,整个过程中高希言都极其安静。无论是他进入她身体,将她撕裂时,还是事后在她身上伪造证据时,她都沉默得过分异常。就像现在,他拉开她的衣服检查伤痕,她还是那样安静。
他又若无其事地说了句:“如果周礼知道了真相——”
“他不会知道。没有人会知道。”高希言语气坚定,她披上衣服,重新一粒一粒扣上纽扣。她转身,拿起那本小本子,在上面写下一个名字,将纸撕下来,交给他。
“这个人之前是警司,之前心脏有问题,找过我爹地帮忙。现在他已经是副警务总长。”
施友谦低头看了一下那人的名字:程剑波。
高希言说:“我之前一直在跑圣心医院跟新濠大学医学院,想找爹地过去接触过的人,但一直收获甚微。多谢帕拉的训练,我得以进入这两家机构的内部网络,搜集了跟爹地有联系的人的名单。在警界的人不少,这位级别最高。我在网上查了他的新闻,他需要在明年警务总长退休前,做件大事,好在与对手的竞争中占据优势。给他提供信息,他一定能够帮得上忙。”
施友谦看着她。她说得对,女人的价值,不止于阴道。
其他几个养子死后,契爷的毒品生意全部交给范立。契爷没有儿女,以后的生意必然都交给养子们。范立怎么想都觉得,施友谦不受重用,至于周礼更是不足为敌。
这次到南美谈生意,他状态特别轻松。
从飞机上往下看,里约热内卢的小房子就像彩色积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不同颜色,挤在一起。范立乘车穿过市区,电缆线从涂鸦墙上划过去,从墙头上看见到远处的彩色居民区。车子停下时,他百无聊赖地看窗外,注意到路边商店橱窗上有子弹孔。而两个身材火辣的当地美女,边笑着聊天边站在路边,似乎早已习惯。
范立笑了笑,心想,这地方果然适合我。
车子经过海滩十分钟后,在一条巷子附近停下。这里停着另一辆车,那司机下车,跟范立的司机沟通了一下,范立的车跟着他们前行。在穿过数不清的巷子后,终于接近交易地点。
靠近交易地点的路口两旁,坐满了身穿花衣服,敞着上身,头发蜷曲的男人。他们翘着腿,在说说笑笑。车子慢慢经过时,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车身上。范立注意到,他们手上都有枪。站立在路口两旁的人,手上持有长枪。
范立心里轻轻哼了一声。心里想:只有你们会放人?他不在意似的擡头看车窗外,留意到,在不远处的几栋建筑天台上,有好几个小小的黑点。那是他布下的狙击手。
原本范立在南美,一直都有合作的卖家。但这次契爷不知为何临时换了新卖家。范立原本要去找契爷说理,但他的军师拦住了他,说他跟旧卖家关系过于密切,外面已经在传他中饱私囊。既然契爷要换新卖家,就应该低调听话。
范立虽然不服气,但也只得忍气吞声。
会面地点在户外,非常简陋。对方老大坐在沙滩椅上,头顶是好几顶沙滩伞,正跟身旁的人大声说话。他头顶只有一点毛发,但显然经过精心梳理,一套红色西装外套,戴着墨镜,说话时,手脚都在动,耳垂上的金色耳环也在一动一动。
他哇啦哇啦对着范立说了一通话,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开场白,自以为幽默的话。当地的葡萄牙语,跟范立在新濠学的有所不同,他听得也吃力。
但范立还是扯了扯嘴角肌肉。
对方说:“只带了两个人过来?你们中国人,很可以!”
范立张开双手,站着大笑,也说了点客套场面话。
很快就进入验货阶段。
范立把分在袋子里的白色粉末掰开,倒在桌面上。白色粉末被摊平,他用信用卡,娴熟地切出一行,用崭新的钞票卷成一个小管,压低身子到桌前,一只手按住鼻子,稍一用力,将粉吸进鼻内。
他昂起头,闭上眼睛。
对方在等待他的反应。
他睁开眼,竖了个大拇指,说:“好!”又扬扬手,让手下将现金拿出来。
对方老大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示意小弟们上去验钞。他身旁小弟用手拨了一下脖子上的金链子,走上前去,一只手刚搭在敞开的箱口上,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胸前突然开了个血洞。
现场的人都是一下怔住,但双方反应都极快,范立迅速朝来路奔去。对方的人在后面拼命追赶。
他原本就是契爷身边的金牌打手出身,因为高度忠诚而被选上。他身手极快,瞬间已经跳上自己的车上,吩咐司机“快开车——”
司机一脚踩油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里约热内卢的横街窄巷里狂奔。对方在后头穷追不舍。
范立惊魂未定,边回头看后面追车,边掏手机给天台上的狙击手,让他们射杀后面的追车,帮助自己脱险。
但电话迟迟没有人接。
“Funny哥,你、你……怎么还打电话,给他们?”跟了范立五六年的司机大黄,在连连撞翻了好几个垃圾桶后,口舌不清地说着,“这次明显是被人卖了。”
后面的追车被垃圾桶挡了路,迅速跟范立拉开差距,开始追不上。范立的心稍微定下来,想清楚了这事,明白过来。
“是契爷……?”范立难以相信。
他在里约时间越长越不利,但是对方必然派人到机场围堵他,他现在过去,也是不利。想了想,他拨通旧卖家的电话,“麦孔先生,我需要您的帮助。”
旧卖家麦孔为范立安排了住处跟保镖,范立认为,先躲过几天风头,再离开当地是最好的方法。
司机大黄告诉范立,之前在新濠,人们盛传现在范立功高震主,而且每次做生意都吞下一大笔钱。估计这样惹怒了契爷。
“什么?如果不是我,他能赚这么多钱?难道指望施友谦那点子正当生意?是开超市还是卖蛋挞啊?”他想了想,狠狠拍大腿,“一定是施友谦做的!他放出风声说我吞了钱,又故意离间我跟契爷。”
大黄静静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说:“Funny哥,你知道契爷跟Money哥的关系吗?”
“什么关系?不就是跟我和他一样吗?”
“他们都是从东帝汶出来的。”
范立烦躁地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了,粗声粗气地说:“这个我知道。当初不就是我让人查查他们的背景吗。这没什么特别的。”
大黄说:“你没怀疑过他们的关系?你没想过,文先生为什么一直没让周礼沾黑?我听人说,他是文先生的私生子!”
范立难以置信地擡头:“不可能吧。”
“还有Money哥,他跟周礼在东帝汶时期就是好友,听说他家跟文先生是世交。文先生也没让他沾黑,一直在负责新濠的合法事业。也就是说——”他压低声音,“文先生只是用你当棋子啊。如果出事了,周礼跟Money哥都能够全身而退,唯独你不能。”
范立默默听着,出了一身冷汗。他手指间的香烟灰烬越来越长,最后掉到地上。半晌,他才似乎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是真的,那么……”
他擡头看了大黄一眼,大黄说:“Funny哥,为了自保,你应该离开文先生,自立门户。你跟麦孔先生这些人交情好,完全可以自己做。”
范立沉默了好久,最后低下头说:“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