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友谦烦躁地抽了口烟。虽是旅游城市,但曼谷的交通让习惯了便利生活的他,颇感不适。这样一个酷热的下午,他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车窗。
车前车后都是蜿蜒的钢铁长龙。他不耐烦,丢下一叠花花绿绿的泰铢,一把拽过高希言,快步下了车。一推门,令人窒息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涌上来一堆穿着花衣服的当地男人,手里举着男女共浴图片的大牌子,冲他高声喊着,“Massage!Massage!(按摩!按摩!)”,或者索性拉扯着他的衣服,充满暗示性地高声笑着,“GoGoGirl!GoGoGirl!”,边扭动身躯模仿着钢管舞的动作。
施友谦一把搂住高希言,用力拨开围上来的人,加快脚步,迅速突围而出。在他身后,穿着丁字裤,趿着拖鞋的男游客,像被蝗虫蚕食般,被推销手中女孩子的当地人包围住。
高希言被他半推着走,一只手搭在肩上,轻轻拨开他的手。“既然这么讨厌这里,又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讨厌?”施友谦掸了掸手中香烟,轻声失笑,“你搞错了。没有比这座充满罪恶和欲望的城市,更适合我的地方了。否则我也不会带你来这里。”
他扔掉烟头,踩在脚下,看似漫不经心地拉起高希言的手。高希言眼中露出抗拒神色,飞快将手抽回。
施友谦睨她一眼:“一个女孩子,一心想复仇,但是她既没有与复仇心向匹配的能力,又放不下道德感。就连被男人碰一碰,都要动用全身每个细胞去对抗。你觉得她复仇成功的几率有多高?”他笑笑,“跟一个完全没经过训练的人当同伴,我没那样傻。”
施友谦在泰国似乎有不少朋友。他带着高希言,以不太流利的泰文,跟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谈笑。对方双手合十,身后站着一排着泰服的美丽少女。
高希言第一次见到帕拉,就是在这个老者的庄园里。
就在这群泰服少女列队分开,相对而立,载歌载舞时,白色别墅中,走出来一个身穿军绿色衣服的少年,一头短发干净利落。他绕过来,坐在老者身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取出一支雪茄,看向施友谦,施友谦正跟老者说话,目光顿了顿,落在少年身上。
不一会,少年开始打量高希言,那目光就像审视一件货物。
高希言没有惧色。也打量那少年。
那少年身段纤瘦利落,小麦色肌肤恍如蜜糖,只一双黑亮的眸子,像豹子般盯向他人。在他光洁的眉间,是醒目的一点红。
少年注意到高希言正回视自己,嘴角勾了勾,别过脸去。
再次见到少年,是在同一天晚上。
激越的乐声中,两名拳手分别朝着自己出生的方向合十跪拜。随后再朝台下的拳师合十致敬,跳一番“拜师舞”。一番扰攘,起身后,再与对手相对一揖,裁判就此宣告比赛开始。
“泰拳这东西,外行看着只是刺激,内行的人才能看出门道。拳手的体格、力量、速度和拳法的取向,都只是入门级的观察要素。这样一种立体的、全方位的格斗,要动用拳、肘、膝、脚等各个部位,简直是擂台上的至高艺术。”坐在施友谦跟高希言旁的人,也是华人。边咬着雪茄,边惬意地看着台上的激斗,边止不住地讨论。
高希言坐在他们附近,耳边听着对方的话题,从怎样看泰拳,到如何在当地买杀手,以及近日泰国军方卷入的人口贩卖案内幕。不一会,对方形容起当年自己在泰国买过一个杀手,那人正是在擂台上被自己挑中的。说得兴高采烈时,还忘情地形容起杀手给他出示的“行动后的照片”。
施友谦转过脸,见到高希言坐立不安。
他说:“做好心理准备没有?你的敌人,就是生活在谋杀、军火、毒品的世界里。如果连听一听买凶都无法忍受,我马上帮你买机票,今晚回新濠。”
“不用。”高希言正色。
这时比赛已经开始。施友谦用手掰过高希言的脑袋,让她将目光投到台上。擂台上,两个凶悍勇猛的男人,动用关节中最坚硬部位,招招致人于死地。拳手的目光凌厉凶狠,已经超乎人类,近乎猎食中的饿兽了。
高希言想起,周礼年少时也曾打过黑拳。何峰告诉他,黑拳的拳手都是贱命一条,现在还站着,下一刻倒下了,就再也起不来。被人塞到袋子里,捆得死死的,丢到山野去。
那些少年拳手,被囚在大房间里接受训练。前天晚上还挤在同一间房里,听着他鼾声的同伴,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浸泡着血的袋子里了。
这时,高希言目光一动,发现擂台下方,端端正正坐着的,是白天见到的那少年。虽以宽大的泰丝裹着身体,遮盖住了瘦削的体型,但那豹子般锐利的眼神,仍足以让被他看着的人怯懦。
空气中都是血的味道。
这时一下子人声鼎沸,馆中掌声像鼓声般震天。擂台上,裁判高高举起一个拳手的手。身旁一个人蹲着,在倒地拳手身上摸了一会儿,确定他已经断气了,便上来几个人,三三五五地把尸体架下去。
高希言转过身,俯下身,嘴里发出干呕的声音。
施友谦的声音,带点轻蔑,在耳边传来。“看不下去?觉得太残忍?你可以现在就离开。”
高希言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胃部翻腾。她干呕了一阵,又转过脸来。在拳馆的白炽灯光下,她的脸色异常苍白。将手搭在扶手上,她冷着脸说,“我没事。”
擂台上,获胜的拳手正睥睨一切。
台下那少年缓缓站起,摘□上的泰纱,露出那身军绿色衣服。他迈开步子,跟前的助手马上身子一矮,匍匐在地,让他踏上台去。台上早有人手中端着盘子,高举过头。少年从盘中拿出一面奖牌,要挂到那拳手脖子上。
那拳手促狭地一笑,突然一把抱住少年,强吻了他的脸颊。少年大怒,猛地伸腿扫向对方,对方一愣,因身躯庞大而躲避不及,但被踢中的身躯却是纹丝不动,脸上露出“放马过来”的表情,少年已从腰间拔出匕首,急向对方扑去。
“帕拉!”台下有人大喊。
高希言想,那应该是少年的名字。
台上众人迅速上前拉开二人。少年凶狠地盯着那拳手,刀子已被手下人争相夺过。拳手挑衅地看着少年,摸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笑着。
少年气鼓鼓地坐回台下,身后的助手战战兢兢地为他奉上一杯水,他扬手打向助手,对方站立不稳,杯子打翻,水流了一地。另一个助手及时地捧着毛巾奉上,他接过毛巾,面无表情,只反复擦拭脸颊。
他的眼底,像随时会跳出虎狼般凶狠。
高希言忍不住问施友谦,“那个少年是谁?”
“少年?她是女的。”施友谦淡淡地说,“几年前,我救过她一命,她欠我人情。未来的日子里,她是你的师傅,由她来指引你走向堕落。”
*小辛-snotes:回来了回来了,出院一段时间了,在家休息后面思考人生。继续周一五更文。(我上次看错日历,以为周一是19号~)这章开始,施友谦的内容会比较多(他的内容好像一直比较多……对不起,周先生……)另外,泰国篇有些文字内容我照搬自己以前写过的一个没人看的极冷文,万一有人觉得似曾相识,不用怀疑,就是(自己)抄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