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邱漓江在这个酒吧当驻唱后,第二天游枝很犹豫要不要再去那儿打工。她和老板请了两天假,兜转了一圈想“跳槽”,但四处碰壁,都对她避之不及。很难再有愿意接纳她的地方。
游枝在几乎跑断腿后,死心地接受了再回去酒吧打工的结果。
这个场景很荒谬,在邱漓江心里她应该是这世上最不对盘的人了,却偏要凑一起低头不见擡头见。他们即便是两座敬亭山,也会相看两厌。
只是邱漓江把这份厌恶隐藏得恰到好处,令游枝几乎察觉不出来。他只是在看到她来打工后说了一句。
“这里你不该来。”
语气平淡,言辞也不狠厉,可就是在游枝心里刺了一下。
“如果有选择我也不会来这里。”
邱漓江没有再说什么,避过她走开了。这个简短而锋利的开场白之外两人没有任何互动。因为没有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
虽然游枝刻意地和邱漓江保持着距离,但是却总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有的人注定是目光的缴获者,譬如他。
他台下冷清正经,上了舞池却能驾驭靡靡之音。
看上去生人勿进,但是和酒吧里的人都能聊上两句,忙的时候挽起袖子帮忙端酒倒水,包揽不属于他的工作。
邱晨光的死似乎对他影响不大,从他的表情里端倪不出沉痛的神色,但游枝却看见他偷偷躲在吧台里喝剧烈的血腥玛丽。
他就像一个魔方,每转一面就是一个全新的样子。她越想探究地转动魔方,越是带出各种复杂的色块。
这天游枝准备在更衣室换工作服,一打开她的工作柜,柜子里鲜明地摆放着一张纸条。
那张纸条是机打的,上面有一句话和一个落款。
小枝,凌晨一点,来花照街245号。
——爸爸
游枝一看到那个落款,脑子立刻宕机。
她缓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把这个信息消化掉。
这张纸条是谁放进来的?真的是他吗?如果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偷偷联系她?难道他真的杀了人所以四处躲藏,等案子的风头过去了一阵才敢小心翼翼地联络她?
而且这个地点——花照街是当地最老的老城区,而245号是人尽皆知的一个“鬼屋”了。曾经一个老人在那里独居,儿子在国外生活,直到老人去世都没有回来尽孝,还是邻居凑钱下葬的。然后那个房子就一直空置了几十年。
小岛上的怪谈之一就是老人的怨恨一直徘徊不散,深夜的时候房子里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导致大白天经过那条路都会有毛骨悚然的阴影,因此大家就算绕远路也不愿意踏入。久而久之那一片几乎都无人涉足,无比荒废。
如果爸爸一直藏在那里,确实能够短时间内不被发现。
逻辑上说得通,但游枝却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如果爸爸真的杀了人,他不会躲起来。更不会到现在才联系她,让她和奶奶胆战心惊平白猜测那么久。他是那么光明磊落的一个人啊。
有人看游枝在柜子前发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招呼她快去做事。吓得游枝赶紧把纸条揉成一团慌乱塞进口袋里。
前半夜游枝都心神不宁,端错酒送错桌,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纵使她不愿意相信,但这个字条是唯一的线索。万一是真的呢?她就错过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的时候真的别无选择,她只能赌。
打定主意后,游枝跟酒吧老板申请了提前下班。
她坐上自行车,往深夜的花照街骑去。前方路灯幽暗,越靠近那片区域路灯越少,光线清冷幽稀。黑暗隐隐绰绰,只有车轮轧地的声响。
拐了个弯,花照街终于到了。
凌晨一点,她站在黑漆漆的门口,鸦雀无声,连月光也没有。
只有一望无际、铺天盖地的死寂。
这是游枝第二次来这间老房子。
第一次是她和小蔓远远地路过,夕阳时分,小蔓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解这座吓人的房子。她遥遥望去,看着满眼的青苔和破败的残砖觉得特别萧条。
而在凌晨一点的夜里,这些东西完全变了个样:肮脏、血腥、阴森、窒息。院子里延绵的爬山虎像一张蜘蛛网,而她是一只孱弱的虫子,正往危险地带撞去。
游枝走过院子,来到大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而门根本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在寂静的夜里那声响让人心惊肉跳。
“爸?”
游枝在门口小心翼翼试探地叫了一声,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而陈旧的客厅里回响。
她站在门口扫视了一遍屋内,因为太黑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依稀看到还有个通往二楼的楼梯。
会在二楼吗?
游枝的腿已经有点发软,她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屋内,上了二楼。
“爸,你在吗?”
她还是只能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人的气息。
游枝走上了二楼,是一条长廊,两边各有一间房间,房门紧闭。
她搓了搓手,停在房门口,犹豫了片刻才去转动门把手。门吱呀一声开了,窗前一个黑魆魆的身影死盯着门口。
游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吓得喉咙气管都闭塞了。
她鼓起勇气定睛一看,这才看清那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挂起来都积了灰的呢子外套。
而另一间房门是锁上的了。二楼也压根没有人,游爸并不在这里。
她被耍了。这是一个针对她设下的圈套。
游枝反倒松了一口气,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后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几乎是屁滚尿流地冲下了楼梯。
然而游枝想拉开大门的时候却发现,大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距离她一米处,放着一个原来没有的红色箱子,分外鲜明。
这是什么?
好奇心害死猫,游枝在原地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打开看看。
她深呼吸,悄声走近,探出手拨开顶上的盖盒——
黑压压的一片蟑螂,争先恐后地溢出盖子,庞大地从她的脚边过境。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写到最后一句我这个怕蟑螂星人已经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