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陶茹之来到收听室,恰好此时空无一人。
她走到最旁边的位置坐下,操作桌上的平板,输入53445。
【LINYAOYUAN,2019/10/3】
跳出一则和刚才一样的讯息,但仍不能代表这就是林耀远留下的。
直到陶茹之点进这条档案,看见了最下面的那一则留言——
「陶茹之,你好吗?
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我猜你不会怎么想起我,但我仍常常想到你。这是我想你时的心跳,不能把它送给你,那我就留在这里。」
神奇的是,它们不仅仅是文字,更像是一通电话留言。
每一个字,她都能立刻想象出林耀远的语气。他说嗨,陶茹之,你好吗?语气轻扬。说过得不错吧,语气微顿,但仍是轻快的。又说我猜你不会怎么想起我,但我仍常常想到你。语气会慢下来。到最后这句,这是我想你的心跳,不能把它送给你,那我就留在这里。
唯独这一句,她想象不出来他会怎么说。
陶茹之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擡起头看向窗外。
雨不知道是何时开始渐息了。
窗户上残留的雨滴稀稀拉拉地滑落,逐渐露出窗外大海的样子。海面倒映着天空的灰霾,属于它本身的蓝色被稀释。而稀释它的雨正在它体内缓慢下沉。
陆上的雨停了,海里的雨才正要开始。
陶茹之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
耳机似乎更新换代过了,比十年前的隔音效果好上不少。戴上的一瞬间,空气都被抽干净,世界变成一片小小的真空压缩到耳膜中。
扑通,扑通。
起先是缓慢的,在某一下突然开始变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那声音听上去倒不像心跳声了。它逐渐和一些声音重叠……飞奔着跑去见对方时踢开石头的步伐,叩响薄薄墙板的撞击,推开他打工的那个酒吧时正到高潮的鼓点,沿着海道你追我赶时用力踩下自行车踏板时绞动的链条声,猛地一下,急刹车。
——耳机里于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进度条到了尾声,世界前所未有地安静。
陶茹之就这么戴着耳机,把头伏在臂弯里,很久都没有动。
*
从丰岛回来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们把时间留给高松的商场用来购物。
此行他们最重要的一项购物任务是婚戒,郭文康并没有一定能在此行中挑中婚戒的想法,然而越是没有期望,惊喜就来得越突然。
他们去的第一家店叫Niwaka,两人走过橱窗,都被陈列其中的一款对戒吸引。
陶茹之不由得停下脚步喃喃:“这款好特别。”
郭文康附和道:“我已经能想象到它戴在你手上的样子了!”
他拉着她进店,刚好有中国籍的店员,很热情地上来帮他们服务。
陶茹之和郭文康同时伸手指向橱窗里的戒指:“帮我们拿一下这一对。”
然而,他们指向的却是不同的方向。
店员一愣:“我……帮你们都拿出来吧。”
陶茹之和郭文康面面相觑,两个人在这时候反倒默契,异口同声:“你说的不是这对?”
店员把两对戒指都拿出来,介绍说:“这两对都是我们的经典人气款。女士看中的这款叫‘结’,先生看中的这款叫‘唐花’。”
郭文康看了看,跟陶茹之走到一边商量说:“‘结’的款式感觉有点太硬了你不觉得吗?”
“我想这就是它独特的地方。”陶茹之拿起戒指,抚摸着做成结绳的那一块凸起,上面镶着一块梅里达钻石,“打成死结就摘不下来了。”
郭文康妥协道:“那就试这个吧。”
陶茹之摇头:“你不用迁就我,你明明喜欢那款唐花不是吗?那款确实也很不错,很柔美的风格。”
“无论怎样都是给人戴的,重要的是你喜欢。”
“不是喜欢‘结’……”
“那为什么……”
随后,他看到陶茹之的神情,一股令人恐慌的预感袭来。
他意识到她即将说出的话会改变一切,下意识开口阻止她说:“没关系,那就……”
然而陶茹之很郑重地看着他,手心反复地摩挲着戒指的结。
“有关系。”她苦笑道,“因为我心里也有个死结,我不能再视而不见。”
他怔怔地,看向她的眼睛。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陶茹之艰难地,却又坚持对上郭文康的注视。
“你应该买‘唐花’的。”她止住,又吞咽,平静地开口,“文康,我们分手吧。”
*
高松的夜晚降临,陶茹之和郭文康什么都没买,双手空空地走进一家居酒屋。
室内灯光昏黄,日本上班族们正在进行下班后的饮酒会,店员带着他们穿过闹哄哄的大堂,狭窄的走廊,到了稍微僻静一点的里座。
两人若无其事地点单,等服务员退下后,郭文康状似轻松地笑说:“也不知道这家店的酒度数烈不烈,想看看你喝微醺的样子,也许是最后一次见了吧。”
最后一次,这四个字将陶茹之的喉头攥紧,那里被塞满了愧疚。
“因为我喜欢你喝微醺的样子。”郭文康回忆说,“那天我从公寓楼上下来,你推开大门,身上有很重的酒气,我还以为是一个讨厌的醉鬼,但你路过我,笑着把手上的一朵花给我,说你一路送过来,这是最后一朵。我很幸运。”
“也许就是从那个瞬间开始,我不断地注意你。但你总是注意不到我的注意。”
郭文康轻松的表情忽然就难以维持下去。
“就像昨天你跑去收听室的时候,我就跟在你后面。我叫了你,你没听见。然后我在门口看着你哭了,你哭得很安静,只有肩膀在抖。我不知道你在伤心什么,但我不敢问,我怕问出来……就不能再相安无事了。所以我走开了。”他喃喃,“为什么还是变成了这样?”
陶茹之抑制住心头传来的某种抽搐,不再退缩道:“因为不能再这样,这对你并不公平。”
“我可以不要公平的。感情这种东西,哪有公平?”他微微叹息,“茹之,我早就察觉到你的死结是谁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装不知道?”
陶茹之微怔,继而泄气:“那更是我的错,连你都早一步察觉,而我迟迟不敢面对我自己。”
“不,这不是……”
“或许感情是没有公平可言的。”陶茹之打断他,略微恍了下神,愧疚地自问自答,“我有很爱他吗?好像没有。他如果不以恋人的身份参与到我的生命里来,我是可以接受的,我也很早就这么说服自己。但是我每次想起他,就会这样,思绪飘到我不受控制的地方。从回来见到他,到这一路旅行,都是这样……我想也许接下来的人生里,我都会偶尔地走一下神。”
“我可以接受自己这样,但我不能让另一个人,我不能让你也来接受。”
此时店员端上了酒,突兀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随后,店员又领来了一波新的客人,一大票人热腾腾地坐下,开始放肆地大笑,说着他们听不懂的日语,应该在谈很快乐的事。
而他们,他们也说着对方听不懂的中文,在做痛苦的告别。人类的悲欢可以如此不相通,又可以那么和谐地共处一室。
郭文康听到她的回答,很长时间没有作声。
他一口气喝下一整杯酒,很艰难地问她:“但你爱过我的,对吧?”
陶茹之注视着他的眼睛,还没有开口,他却摇摇头。
“算了,不重要了。”他向后靠在靠背上,眯起眼,像思绪也飞远了,“至少对我而言,那些都是很美好的回忆。在伦敦的日子如果没有你该多么无聊呢……那些无法被否定。所以你接下来千万不要跟我说那句烂俗的对不起。”
陶茹之低下脑袋,挡住瞬间微红的眼睛。再度擡头时,脸上已经是笑着的。
她举杯:“那我就说谢谢吧。”
*
这场原本是预备新婚的旅行,最后却变成了两人的分手之旅。
陶茹之却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或许郭文康也是。
他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发现了她这阵子总是半夜两三点起来在客厅发呆。在他们确定这次的旅行地点是濑户内海时,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但他们还没有把分手这回事跟任何人说,毕竟已经是到结婚地步的分手,可不似普通情侣能一拍两散,最难过的一关是如何向父母交代。
尤其是陶茹之这边,他们当初就因为她做的这个决定为了多拿钱给她买房子,表面上把婚都离了。虽然陶茹之最后坚持没要这笔钱,但大动干戈的后果已经造成了。
所以陶茹之万分逃避说这件事,但理智又告诉自己这事不能拖,必须尽早交代清楚,免得爸爸又为她的婚事盘算些什么。
她磨蹭了几天,硬着头皮打电话给陶康笙,三言两语说了自己分手的事。
陶康笙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爸,具体我也很难说清楚,总之是我的问题。”
她本来还担心他多问,陶康笙却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没事,不结就不结。老实说啊,你带郭文康回家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舍不得,这下好了。”
他这样,陶茹之更觉得对不起。
“可是我还害你和林阿姨离婚……”
“那又怎么了,我们又不是之后不结了。你不能因为这个压力就觉得必须结才算对得起我们吧?那才是本末倒置了!”
他一针见血地洞穿了当初藏在她心中的念头。
确实是因为这件事,陶茹之有一方面觉得自己背负着不能搞砸的责任——但她最后还是搞砸了,让他们的付出变成一场儿戏。
陶康笙认真说:“结婚现在就不着急了,你慢慢挑。爸爸现在身子还行,照顾你没问题。”
陶茹之捏紧话筒:“不光现在,还有未来很多很多年。”
他笑了:“那你得照顾我了。”
“你一定活蹦乱跳到一百岁,只要每年勤做体检就行。”陶茹之认真说,“我看看假期安排,大概国庆什么的回趟家,可以待久点,顺便给你和林阿姨再约个全面体检。我亲自陪你们去做。”
“你能回家当然好,但不要勉强,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
*
这之后,她和郭文康两个人打算在下个月把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退租掉,中间的时间用来各自找房子。他们不用再屈就对方选择交通并不太方便的折中地段,可以找方便各自通勤的地方。
现在租的这套房子有些家具都是他们一起置办的,约定好一起搬家前夜,两个人像离婚夫妻商量不同孩子的去向一样瓜分这些家具。有些她需要,有些他适合,顺利地商量完毕,一切尘埃落定。
第二天陶茹之的搬家车先到,郭文康陪她一起搬东西下楼,又目送她离开。
陶茹之盯着被嵌在车后视镜的人影,他没有等车子开远,转身上楼了。
*
陶茹之搬了新家之后,特意抽出了一个周末慢慢探索周边。
幸运的是周末的天气特别好,很适合散步。陶茹之想拿上购物袋去不远的超市采购,决定晚上给自己做一顿大餐。以后就都是自己做了,她需要久违地练一下厨艺,虽然最后可能还是要依赖于外卖。
临出门前她翻箱倒柜半天,最后意识到购物袋可能留在了郭文康的打包袋里。因为通常都是他去采购的。
两人毕竟共同生活了一段日子,骤然之间抽离,但那些细枝末节的惯性依然存在。陶茹之一时有些恍惚,两手空空地出了门。
她按照地图导航,去了附近的一家大超市。
休息日的午后人很多,超市里很热闹。陶茹之推了个推车在货架间闲逛。
她最爱逛蔬果区,那些漂亮的颜色罗列在一起让人看着很解压,不知不觉就放满了半个推车。
在英国的时候先不论价格,水果的种类就少,味道还一般。她记得自己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外卖叫了三大盒果切狂吃到拉稀。现在她不会吃那么猛了,但还是抵挡不住这种可以随意挑选的幸福感。
接着是生鲜区,零食区,日用品区,结账时才懊悔,慢慢一大袋,拎回去简直要命。
好在选了就近的,回去也不过十分钟,坚持一下应该没问题。
陶茹之拎上战利品,一脸淡定地出发回家,路程还没过半,她就感觉手掌要被袋子割断了。
而在这个时候,她又走神,想到了林耀远。
她莫名其妙地想,林耀远对自己而言,就是这个装满了东西的塑料袋子。很满,很沉,被重量拖成两根像细铁丝的袋子让她总是拿不住,割着她柔软的手掌,折磨得她千般万般想要放下,觉得太辛苦。
在某个瞬间,人确实会坚持不住选择松手,为了自以为的放松。
但她还是会拎着它回家,任凭袋子在她手掌心上勒出两道红痕。
两人的联络不多,除了她算着日期和他要胃镜的报告,看见确诊只是功能性消化不良后松了口气,叮嘱他要按时吃饭,想起来就会问他吃饭没有。
打开他们的聊天记录,全是她问他:吃了没。他隔一阵子回:吃了。
他应该也从陶康笙那边听说了她和郭文康分手的消息,但他从来没提到这个话题,这些日子两个人之间保持着任谁看聊天记录都不会怀疑他们是一对好姐弟的关系。
陶茹之想着林耀远的事,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家楼下。
等她到家放下东西,手掌果然已经被勒出两道红痕。
她用这只带着红痕的手掏出手机,想起来就给林耀远发了条消息:「吃了没。」接着把手机一扔,把袋子里的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冰箱,挑出刚买的一盒草莓清洗,再榨一杯橙汁。最后打开电视投影了一部电影,窝在沙发上一边享用一边看剧。
而林耀远也在这时回她消息,这次的回复却有所不同。
「还没。正好在你家附近,要不要一起吃?」
*
半个小时后,陶茹之听到公寓楼下门禁的提示响起。
她慢慢深呼吸,起身去操作。
然而看到屏幕上的人影,陶茹之的神情一愣。
——楼下站着的是闪送员。
陶茹之匆忙返身取来丢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看,果然有一条被自己忽视的收货短信。
估计是林耀远自作主张替她下的单。
但至于他下单了什么东西,陶茹之却没办法猜中了。
带着一丝好奇,闪送员也到了门口。陶茹之打开门,看着对方从他的大背箱里取出了一束蝴蝶兰。
陶茹之微怔,说着谢谢接过。
她关上门,从怀里的蝴蝶兰里拨出一张花店附赠的卡片,上面是林耀远留下的讯息。
【延迟祝贺你乔迁新居(虽然还是租的)】
陶茹之额头青筋一跳,把卡片随手扔进垃圾箱。
林耀远的电话也在这时候适时地跳进来,震得她手心发麻。
“花收到了吗?”
陶茹之嗯了一声,心想他估计是临时有事不过来了,不然不必再叫人送花。
她有些烦闷的语气说:“卡片后半句很多余。”
“那我下次改进。”
“不用了。”陶茹之拨弄着花瓣,“你别给我添麻烦就好了。”
“送花怎么是麻烦?”
“因为家里都没有装花的花瓶。”
电话那头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知道啊,所以我给你带过来了。”林耀远语气很温柔,“帮我开门吧,陶茹之。”
陶茹之拨弄的手指一顿,惊得立刻走到门禁控制的屏幕前——林耀远出现在镜头中,略失真的一张脸,像是在她梦中出现。
她匆忙回过神,还算镇定地按下确认,盯着他从屏幕前消失,开始在玄关附近多动症似的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一分钟后,叮咚,门铃响起。
陶茹之开门时差点绊了自己一跤,悻悻地拉开门。
林耀远微弯着笑的眼睛露出在门后。
他很自然地把捧着的花瓶递给她,另一只手提着一大袋子,里面是外带的火锅食材。
“应该还没吃饭吧?”他晃晃袋子,“陪我一起吃火锅?”
“你的胃吃火锅没问题吧?”陶茹之没话找话,“而且新家会吃出一股味,身上也是。”
“没问题啊。那我们吃完再去散步,让这里通风。”
“……”陶茹之觉得自己不该再随便接话了,免得他再说出什么得寸进尺的提议。
她从厨房搬来煮锅,林耀远正把菜色一一拿出来陈列在餐桌上,还买了额外的一盒草莓。
他脱掉西装,解开袖口说:“借你厨房一用,我把这个洗了。”
陶茹之挠头说:“我下午刚买过,茶几上还有一半。”
“那车厘子?我也买了。”他又从袋子里掏出一盒。
两人都进了厨房,一个烧水,一个洗水果,各司其职。陶茹之不时问两句关于康盛那个案子的诉讼进展,林耀远回答得很淡定,说这阵子一直新城京崎两地飞,现在他就等着开庭了。
等水烧开的空隙,陶茹之的视线百无聊赖地落在林耀远的背影上。
他正在对着窗户低头仔细地清洗着每一颗果子,傍晚的余晖衬得厨房光线黯淡,只有那么一小片窗子的光,他是一个黑色的剪影。
她静静地看着这片剪影,心头怅然。
林耀远没有转身地问:“在看我还是在看日落?”
她不假思索:“日落。”
“好看吗?”
“还可以,就是厨房窗户太小了,你挡了个大半。”
“那不还是在看我?”
“被迫的。”
“陶茹之。”他叫了声她的名字,猝不及防切了话题,“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会结婚的。”
搁置了这么些天的平静被打破,宛如没有预兆的台风,终于在此刻登陆了。
“我也以为……”陶茹之深呼吸,坦然道,“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做饭好吃,会主动做家务,自己下班很累了也会来帮我卸妆,吵架了也永远是他低头,从来不叫我为难。我总是能在他身上看到我爸的影子。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嫁给一个像我爸一样的人。”
仿佛觉得她的话刺耳,林耀远十分敷衍地嗯了一声:“所以呢?”
陶茹之耸肩道:“所以不能害他啊。”
他略语塞,然后装模作样地点头。
“那我怎么样?我不是一直是你心目中的混蛋吗。”
陶茹之却说:“也不行。我和他分手不是因为想和你在一起,而是……”
林耀远洗果子的手指停住,任水流不断地拍打他的手指。
他打断她:“而是你知道你无法放弃爱我不是吗。”
“……”
“如果你要说因为我们是家人而不行的话,我有必要提醒你,在法律上我们已经不是了。”
“这也只是一时的不是,等拆迁完他们……”
他转过身,直视着她。
“那就让我们只做一时的恋人。”
水烧开了,咕噜咕噜地发出尖细的泣叫,像某种积压的哭声。
陶茹之颤动着眼睫。
“你为什么老是做这种明知会让分离变得更艰难的事?”
他离开流理台,慢慢向她靠近,然后弯腰和她平视,额头抵上她。不是那种轻轻的,而是一下子撞上来。两个人弹开,都吃痛地一眯眼睛,然后看着对方,不由自主笑了,就像从前一样。
林耀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闲聊道:“天快要暗了。”
陶茹之不明所以:“嗯?”
他再度靠近,这次是很柔缓地,贴上她的额头,高挺的鼻尖和她的鼻尖似有若无地轻擦着。
“我们先别开灯吧。”他喃喃。
两个人的身后,被幽窗挽留的天空正被静谧的蓝色所包围,最晦暗也最温柔的时分,也将他们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