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胯目送徐乐陶离开,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孙泽洋也咂摸出了一些反常之处,不是喜欢胯哥嘛,怎么老往程池也那儿奔?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这应该就是她们女生的手段,用个稍显文化的词来形容,就叫“欲擒故纵”。
姜大胯可想不到这一层,他的脑部结构比较简单,一是一,二是二,半点虚头巴脑的都不能整,一整就晕。
他揉了把头发,不太自信地说:“你来分析一下,她们女生到底是什么心理啊,怎么就那么爱装呢。”
孙泽洋刚好也在琢磨这事,顺嘴接上了话:“女生都这样,喜欢谁,偏躲着谁,就跟我们男孩子上小学那会儿一个心理,越喜欢她吧,就越想欺负她,反正就是反着来。”
这就算是指点迷津了,姜大胯瞬间重拾自信:“那她们女生开窍够晚的,我们初中都不稀得用这套了。你去给我敲打敲打她,让她懂点分寸,别装得太过火。”
教室里沸反盈天,唠嗑扔小纸团吃东西……就差支个锅,全班一起涮火锅了。
纪律委员那本子都不够记的。
徐乐陶把从家里带来的车厘子给前后左右分享。
车厘子色泽红艳,又大又圆,周围人尝了尝,赞不绝口。
孙泽洋晃到他们这边,弯着身,全神贯注地研究了一番车厘子,“这得有三四个勾吧。”
徐乐陶说:“四个勾的。”
“不愧是四个勾的。”孙泽洋撸起校服衣袖,露出自己新买的机械表,显摆道,“跟我手上这块卡西欧G-SHOCKMTG-B2000太阳能手表的表盘差不多大。”
导演投去一瞥,羡慕不已:“这你刚买的啊?”
“上周买的。”孙泽洋洋洋自得,摆了个酷炫的姿势,“这表还是防水的,买它主要图它款式好看。”
“能借我戴戴吗?”
孙泽洋还挺大方:“可以,让你也感受一下。”
“谢谢洋哥。”导演接过手表,迫不及待地戴上,顿时感觉手腕上被赋予了神秘的力量,贼带劲地说,“下了晚自习还你。”
“呵护着点,别给我整坏了。”
导演比了个ok。
徐乐陶把餐盒递到孙泽洋跟前,十分自然地说:“拿点尝尝。”
小姑娘嘴唇被染上了紫红色汁水,看着他时,眼睛一眨不眨,清澈雪亮,特么的,像在对他放电。
朋友妻不可欺。
孙泽洋赶紧移开视线,抓了一把车厘子,撒腿就跑。
徐乐陶低头瞅了瞅快要见底的餐盒,嘟哝:“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撒溜跑出教室,孙泽洋猫在教室门口观察徐乐陶,发现人家压根没往他这儿看,抖抖肩膀放松了状态,慢慢踱了回去。
“你咋又来了?”徐乐陶护食一般死捂着餐盒。
孙泽洋冷哼:“我告诉你徐乐陶,做事一定要张弛有度,绝对不能装得太过,‘欲擒故纵’这种招数只适合那些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你用着不合适。还有——”
话一顿,接下来的口气就有点过于严肃了,“男女有别,以后不许随随便便盯着我们男孩子看,特别是我!”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好好一中学生,油油腻腻的。
“那我下次不盯了。”
“你要还盯怎么办?”他还不依不挠上了。
徐乐陶发毒誓以明志:“我要还盯,我就自戳双目。”
“……”
*
回到自己座位,孙泽洋都没敢直视大哥,扭扭捏捏地分了七八颗车厘子给他,“徐乐陶给的。”
姜大胯道:“这丫头吃的水果还挺高档。”
“看她那样儿,一看就是家里富养的——”他本想说傻丫头,话到嘴边,犹豫着改了口,“小公主。”
姜大胯古怪地瞅他一眼,没说什么。
孙泽洋谨小慎微地转过脸,脑子里闪过支零破碎的几个片段,拼凑起来大致如下——小弟勾引了大哥的女人,被整个踢腿帮追杀,最后胯哥将他狠狠踩在脚底,甩胯,踢腿,亮出自己载入校史的成名动作。
“你敲她没?”姜大胯突然问道。
“啊。”孙泽洋吓了一跳,“敲…敲了,我警告她了。”
“那就好,徐乐陶烦死了,不好好学习,净整这些少儿不宜的来扰乱我心。”
“是啊,她烦死了,我的心也跟着被扰乱了。”
姜大胯侧目朝他,脸上缓缓打出个问号。
“我…我的意思是,扰我胯哥心者,虽远必诛,怎么个诛法,还没想好,所以我现在的心情特别烦躁。”瞧着姜大胯一点点收回眼神,孙泽洋这才松了口气,甩甩头摒弃杂念,嘀咕道,“我他妈肯定是太闲了,学会儿习吧。”
程池也本来是趴在桌上闭目养神,这会儿忽然坐直了身子,搓了搓脸,勉强清醒了点,额上有一道压出来的红印,映在冷白的肌肤上,显得整个人有点颓。
“江樊宇。”孙泽洋在后面喊了声。
江樊宇回头,用眼神询问他什么事。
“今天的化学作业你应该都写完了吧,借我参考参考。”
江樊宇翻出化学练习册,扬手扔到了后面。
“谢了。”为了以示感谢,孙泽洋匀了六颗车厘子摆到他桌上,“尝尝,特别甜。”
姜大胯嗤了声:“你可真会借花献佛。”
江樊宇多少也听到了点他们刚才的对话,后背贴着椅子,懒得转身,贴近了问:“徐乐陶给的?”
孙泽洋边抄边说,忙得眼皮子都没时间擡:“是啊。”
“是专门给你的,还是给——你同桌的?”
“你问这个干嘛,给谁不都一样,我和胯哥好得穿一条裤子。”
姜大胯白他一眼:“谁他妈跟你穿一条裤子。”
江樊宇了然地笑笑,往前拉了拉椅子,问程池也:“这玩意儿你吃吗?徐乐陶给的。”
因为有所顾忌,江樊宇的声音柔得不能再柔。
都是男人,他其实明白这种感情上的落差,本来喜欢你的人转头喜欢上了别人,换作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测,一个大部分男性惯常的心理。
程池也笔尖没停,匀出目光瞥一眼那色泽红艳的车厘子,问得随意:“你什么时候和后面那两位这么熟了。”
江樊宇勉强一笑:“都是同学互帮互助呗,我不是还经常给小姑娘垫付班费嘛,这你怎么不说。”
“忘了这茬了。”程池也语气没什么起伏,周遭却像笼了层低气压,“今天我值日,你要这么喜欢互帮互助,就去帮我把垃圾倒了吧。”
“……行。”江樊宇赶紧逃离了灾祸现场,再待下去,估计就要被某人生吞活剥。
不过这是什么情况?
——喜欢徐乐陶?
这想法在他脑子里只存活了一秒,就被他果断否定了,程池也喜欢徐乐陶的概率,可能比火星撞地球的概率还要低。
那样一个人,注定被许多人喜欢,也注定辜负许多人,冷心冷肺得可恨,可是如果哪一天,程池也跑来告诉他,“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想跟她长长久久”,那他又会觉得这个世界未免太荒谬了。
就是这么奇怪,好像那种人就适合独来独往,永远招姑娘稀罕,永远对她们的示爱置若罔闻。
江樊宇站在墙角的垃圾桶旁,视线远远落到徐乐陶身上。
当然他只能看到个后脑勺和侧脸。
不光他,姜大夸此时也在盯着徐乐陶看,吃人家的嘴软,那就勉为其难夸夸这丫头吧。
“其实徐乐陶这姑娘吧,也没那么烦人,有时候甚至挺可爱的。”
“确实……”孙泽洋抄完化学作业的最后一个字,收笔,“啊不对,她哪儿可爱了,她都快烦死人了。”
他捏住习题册准备还给江樊宇,往前一扔,习题册绕了个弧形甩到程池也身上,紧接着“啪”的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孙泽洋跟江樊宇偶尔还说说话,跟这位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不好意思啊,砸你身上了。”孙泽洋轻飘飘地说,“那不是我的习题册,是你同桌的,麻烦捡一下。”
程池也弓了弓背,像是没听见。
姜大胯看在眼里,指点孙泽洋:“他不捡,你也别捡,一会儿江樊宇回来,让他自己捡。”
两厢僵持,周心蕊从前门走了过来,“程池也。”
程池也擡眸。
“王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程池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周心蕊本以为这人会问什么事,来的路上还特意组织好了语言。
其实事情很简单,王老师想在班里搞一个互帮互助学习小组,四人一组,查漏补缺,调动学习积极性。
可即便如此简单,她还是想了好几种开场白,想在他面前表现得更好。
但事与愿违,自己的苦心经营不过就是一场丑剧。
周心蕊垂下眼睫,声音比刚才还低:“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程池也顿下笔,擡头看了看眼前的女生,他在感情方面并不迟钝,对于女生那些若有似无的小心思,几乎是七窍玲珑、无师自通,但他这人有一点好,不会给人无缘无故的期待。
他斟酌了下说辞:“大家都是同学,我对你没意见。”
女孩子真是个奇怪的动物,周心蕊问完那句,她就后悔了,一时间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手指紧紧攥着校服衣摆,“那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这没什么的,你用不着道歉。”还是那套斩断任何暧昧可能的官方说辞。
周心蕊心脏剧烈收缩了下,忍住想哭的冲动,转身离开了。
孙泽洋目睹了整个过程,“啧”了一声:“少年维特之烦恼,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