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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霜河 正文 一百、弃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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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云关的黄昏,雨云逐渐厚重,黑沉沉地似要压到关楼上来。殷军每一个人的心里,也象压着一层黑云,沉郁而愤懑。

    靖边楼的兵部分司内,所有人都看着平王。平王正心乱如麻,忽见室内少了一人,大声问道:“小陆呢?”

    众人这才发现不见了陆元贞,谢朗正要出去寻他,他已急步走了进来,道:“王爷,有变!”

    众人均是凛然一惊,以为丹军又来挑衅。陆元贞将手中的情报呈给平王,平王看过,疑道:“确定无误?摩罕也到了?”

    “是,打探清楚了,柔嘉撞到了摩罕的大军,薛先生为了保护她,二人一起被擒。还有,丹王手下万人纵队以上的大将,除了阿勒,其余的都到齐了。现在城外的丹军已有十八万。”

    谢朗双眸一亮,“那这么说来,赤水原没人了?难道丹王真的完全相信了‘死间’的情报,决定以全军之力攻打燕云关?”

    平王总算心情舒畅了一些,道:“那个‘死间’,要好好的抚恤他的家属。”

    陆元贞黯然道:“他是真正的忠勇之士,孑然一身,一心报国,无需用其家人相牵制。”

    屋内之人皆默默地垂下头,向那位“死间”致以敬意。众人都知道,在一场战争中,这些“死间”在干扰对方决策、传递情报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直接决定战争的胜负,但往往他们付出了生命,却没有几个人知晓他们的功绩。

    “虽然丹王的后路没人看守,我们只要能灭了叶捷军,包抄到赤水原,便可夹攻他,可燕云关这里丹兵越来越多……公主又……”裴无忌忧虑,不禁问道。

    平王、谢朗、陆元贞三人互相望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说道:“弃守燕云关!”

    陆元贞在作战图上示意道:“我们原先的计划是将丹王拖在燕云关,主力先围歼阿勒的叶捷军,再攻打赤水原的摩罕,然后回过头来夹击丹王。

    “现在丹王已将摩罕的五万人马从赤水原调上来了,我们即使灭了叶捷军后反过头来夹击,面对的是他全部的主力,不一定能够得胜。更何况与叶捷军作战,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那时丹王得知消息,又会重新将摩罕派回赤水原,守住后路,我们反倒会遭到他们的夹击。

    “眼下,唯有装作战败,弃守燕云关,丹王大胜之下必会贪心更炽,想一扫中原,这时他就会将叶捷军也往南调。

    “这样一来,他的后方就完全空虚。届时,我们在渔州一带坚壁清野,让他无粮可抢,然后在其后方截他的粮草,他二十万大军,粮草只要有几天供不上,就会不战自败!”

    裴无忌道:“有个时间的问题。”

    “嗯。”谢朗也点头,道:“从燕云关撤至渔州,不能一下子退得太快,不能让丹王生疑,得让丹王觉得我们确实是在奋力抵抗。他打得吃力了,才会将阿勒往南调。何处战,何时撤,何人接应,何人在渔州提前布防,粮草如何调度,都得计划周详。”

    裴无忌道:“还有,我们原先是计划拿下岷山后插向赤水原,现在丹王一旦将阿勒往南调,那边我们反而不好行军,得走西边。”

    平王道:“西边金野一带,是库莫奚人,能不能一举突破?”

    “有点棘手。”裴无忌正为了这个头疼,道:“刚收到钟飞传来的消息,库莫奚人作战相当稳健,简直可以说滴水不漏,找不到他们的破绽,现在钟飞正和他们僵持。”

    陆元贞缓缓道:“所以,等渔州的布防到位了,咱们的主力得马上往西边调。小谢守渔州,担子会更重了。”

    平王道:“既然这样,孙恩也无需再牵制叶捷军,让他装作败撤,来帮小谢守渔州。”

    裴无忌性子虽然豪爽不羁,但毕竟是老将,行军打仗极谨慎不过的,道:“孙恩绕到渔州需要一段时间,我们由燕云关假败至渔州,这一路,能不能撑半个月?如果撑不了半个月,孙恩便到不了渔州,届时渔州一旦守不住……”

    平王道:“不妨。父皇知道前线吃紧,将郎峥的陇右军往北调,估计今天已差不多到了渔州。只要快马前进,五天后他们能赶到栾家沟接应我们。有了陇右军这三万人,撑半个月再退至渔州绝不成问题。”

    裴无忌这才放下心来,没有再表示异议,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行军图上栾家沟至左家堡一带,低声道:“这里会有一场血战啊。”

    谢朗道:“只要安排妥当,接应及时,这个计策没有大问题。只是蘅姐和柔嘉……”

    陆元贞道:“这也是我建议弃守燕云关的另一个原因。现在丹军十几万大军集结在一起,我们去硬抢,肯定是抢不回的。只有在他们流动作战、战线拉长的时候,才有机会下手。从燕云关往渔州,数百里路,丹军边作战边前进,看守她们的肯定只有千余人。而且这时局势定会很混乱,我们只要派出一支身手高强的精兵,装扮成丹兵,混水摸鱼,就有机会将她们救出来!”

    “何人负责去救她们呢?”平王十分为难,道:“我、小谢和裴将军必须与丹军主力作战,才能不让丹王生疑……”说着,他看了一眼徐烈。

    徐烈正要请缨,陆元贞忽道:“小徐不行,救柔嘉和薛先生,得我去。”

    “为什么?!”徐烈嚷道,“你身手还不如我,再说,你得留在王爷身边。”

    陆元贞神色平静地望向平王,道:“带领高手装扮成丹兵去救人,一得熟悉这数百里的地形,二得通晓丹国话和丹军军规,还得动用我们在丹军中的每一颗棋子。所有的‘间士’是我一手安插的,只有我最合适。”

    他又转头看向谢朗,轻声道:“你放心,你守好渔州,我一定替你将薛先生救回来。”

    平王和谢朗望着他眼神中透出的坚毅之色,再想起他今日在城墙上说的话,不禁都欲言又止。

    四月的燕云关,本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但因为战云密布,令靖边楼后的小庭院都透出几分肃杀之气。

    一盏孤灯之下,陆元贞独坐亭中,握着酒盏,望着无垠的夜色,默然不语。

    脚步声响起,平王与谢朗并肩过来。陆元贞替二人各斟一杯酒,三人同时仰头喝尽,再相视一笑。

    三人就这样默默地喝着酒,都在微微出神,谁也没有开口。

    凉风起,亭外有雨丝斜飘进来,润湿了青石台阶。

    陆元贞轻声道:“王爷,此战打完,咱们得另做筹谋了。老是让丹国人这么想打便打,我们疲于应付,长此以往,又怎有余力平定西南?时间一长,穆燕山尾大不掉,再想收服他就难了。”

    平王的酒杯停在唇边,他凝望着亭外斜飘的雨丝,目光复杂,好一会才道:“小谢,小陆,还记得我们少时放风筝的事吗?”

    谢朗与陆元贞眸子里同时露出隐约的笑意。

    “我记得当时我最喜欢的是一只鹰,那鹰飞得很高,可只要我将手中的线一扯,它就会落下地来。”平王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陆元贞转动着手中的玛瑙酒杯,叹道:“平定北疆,收复南方,中兴大殷,这是一局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时间来统一筹谋的棋。若陛下还是一直心意不定,王爷掣肘太多,唉……”

    平王这段时间一直在思忖这个问题,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谢朗神情恍惚,似在想着别的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收敛了眸中全部的忧思与担忧,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先莫为这些事烦忧,眼下最关键的是先将丹贼赶回去,才能腾出手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总要将当年的誓言一一实现!”

    平王看看谢朗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消瘦坚毅的面容,又看看陆元贞沉静若水的双眸。这些年来,波谲云诡的形势、举步维艰的奋斗,身边始终有这二人相伴,从来不曾离开。他心中一暖,笑道:“小谢说得是,只有把这一仗打好了,才说得上其他的。”

    陆元贞压下心头的隐忧,也爽声笑道:“是!倒是我多虑了!且先打完这一仗再说!”

    谢朗一拍石几,“好,咱们再打一场漂亮的配合战,象当年赤水原一样,让丹贼老老实实滚回阿克善!”

    细雨乘风飘入亭中,沾湿了他们的鞋袜。三人各自斟满,同时举杯,眼中都溢出凛凛神光。

    谁都没有再提三日后的激战,谁也没有再提起柔嘉和薛蘅。

    这日清晨,听到外面号角鸣响、战马嘶叫,薛蘅与柔嘉对望一眼,知道丹军要开始攻打燕云关了。

    当丹兵挑起帘帐,进来将薛蘅捆住,她向柔嘉轻轻地点了点头。

    因为柔嘉看上去病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丹兵放松了警惕,懒得绑她,将她拎了起来,往木笼子里一扔。

    丹军营地距燕云关约里许路,出军营不远路边有座小山丘,山丘上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杉树林。此时丹军大军已向关下集结,负责押送二人的是个千人小分队,也未带强弩。

    薛蘅知机不可失,悄悄向柔嘉使了个眼色,柔嘉便闭上双眼,摒住了呼吸。

    薛蘅扑到她身边,焦灼无比地唤道:“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又抬头惊慌呼道:“公主不行了,快叫大夫来看一看啊!”

    丹兵中有懂得殷国话的,忙向领头的将领通报。那将领一举手,队伍停止行进。将领策马过来,看柔嘉真象断了气的样子,也颇觉为难,若运个已经死了的公主到关下,只怕反而会激起殷军同仇敌忾之心,丹王也必会怪罪。

    他吩咐下去,便有士兵打开木笼,钻进来查看。

    薛蘅暗提真气,待那丹兵钻入木笼,力贯双臂,猛地绷断绳索,夺过那丹兵腰间佩刀,手起刀落,丹兵惨呼声刚刚出喉,她已钻出了木笼。

    变故陡生,丹军都愣了一愣。薛蘅甫出木笼,手中佩刀如飞,片刻间便斩了十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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