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洛见状忙冲上前去扶住他,急问:“二——林先生,你怎么样了?”
慕若与慕华也急围过来,林归远状极虚弱,清洛将他扶至椅中坐下,林归远颤声说道:“幸不辱命!”
慕若一声欢呼,冲入内堂,慕华也跟了进去。见他二人离开,清洛皱眉嗔道:“二哥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身子,怎么如此耗损元气?”
林归远见她担忧的眼神和眼神中透出的脉脉关怀之意,也不知哪来的精神,坐直了身子,笑道:“三弟不必担心,我调息一下就好了。”清洛不言,掏出丝帕细细的替他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林归远心下激动,伸手覆上她握着丝帕的小手,柔声说道:“我自己来吧。”
萧慎思见到这一幕,心头象被什么东西抓挠一般,痒痒麻麻,难受得紧,只得一甩脑袋,将各种杂念抛开,问道:“二弟,不知那慕夫人的病情可是大好了?”
林归远这才惊觉大哥就在身边,忙答道:“慕夫人积病已久,我运了全部真力替她施针,已基本打通了她瘀塞的经脉,只要再针上几日,配上汤药,就会痊愈的了。”
这时慕华满面笑容的走进来,对着林归远长揖到地:“家母得先生高义相救,慕华在此深表感激,请受慕华一拜。”
三人见这燕慕华虽贵为皇子,封为亲王,却执礼甚恭,事亲至孝,语出真诚,不象那奸诈狡猾之徒,与那阴险毒辣的燕大皇子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不由心生好感。
萧慎思忙道:“慕公子切莫如此,我等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倚仗慕公子。”
慕华再施一礼,回至案前坐下,缓缓说道:“昨夜之事,舍妹已同我细说,我知贵属身中剧毒,急需找出那行凶之人,慕华本当尽力,只是这其中颇有为难之处。”言罢眉头紧锁,似是颇感棘手。
萧林二人对望一眼,愈发感觉到这燕国皇朝内部风云暗涌,那燕大皇子只怕真是气焰滔天,即使有公主本人亲眼目睹他的手下犯下发指罪行,身为二皇子的燕慕华还是不敢对付于他。只是不知那大皇子为何如此受燕皇宠信,胜过这身为嫡子的燕慕华。
萧慎思抱拳道:“我等也知那行凶之人必非寻常人等,只怕是权势通天之辈,我等只为求得解药,为手下弟兄解毒,还望公子明示,那人究竟是谁,帮我等探得他居于何处,由我们自行去讨取解药便是。”
燕慕华轻轻摇头:“这事凶险无比,还得从长计议,各位就请先在谷中安歇,静候我的消息。”
三人在侍从的带领下,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一路上清洛欲待搀扶疲倦不堪的林归远,却被萧慎思轻轻推开,揽了过去。清洛插不上手,只好在两人身后嘟着小嘴怏怏而行。
回到房中,萧慎思将门关上,回头说道:“二弟,三弟,我今晚需得去那宅院探上一探。”
“大哥是说去昨夜那群官兵最后进去的那个宅院吗?那可是险地来的,而且又不能确定齐显恕一定就在那里面,你以身涉险,有些不妥。”林归远道。
“我想过了,那群官兵既然是说要抬去给大师研究研究,只怕那齐显恕便藏身在那庄园内,现在看来燕慕华并不想轻易插手这件事情,他叫我们等,我们却是等不起的,伯父也好,有殇也好,都急需解药才行。愈早探得齐显恕的行踪,我们就好愈早下手。二弟你元气未复,就留在这里歇着是了,我带着有侠去便是。”
“大哥,我和你一起去。”清洛仰起头,眼神巴巴的望着萧慎思。她见萧慎思欲拒绝的样子,忙又说道:“大哥,我轻功是很好的,你也知道,这夜行之事我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见他不答,又回头拿眼神去求林归远。
林归远欲待不让她去,又见不得她哀求的眼神,只得无奈的道:“大哥,你只带着有侠去不妥,还是带上三弟一起吧,她身法出众,又是极细心的人,比血衣卫们还要妥当,只是要多加小心,探不到什么不要紧,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清洛见二哥帮她说话,得意的一笑:“那我去准备准备了。”
林归远想起一事,唤道:“三弟,你最好带上雪儿一起,它对毒物最是敏感,兴许会有用处。”清洛清脆地“唉”了一声出房而去。
林归远见她的倩影消失在视线中,无端的觉得一阵惆怅,伸出手来,感觉好似有柔柔细沙在指缝中悄然漏下,再也无法将它抓住。
这夜燕慕华隆重设宴款待众人,萧林三人虽谈笑风生,心中却时刻挂着今晚的夜行。好容易等到酒收席散,夜色深沉,万籁俱静,萧慎思、李清洛和有侠换上夜行衣,悄悄的潜出慕宅,由于那日入谷时萧慎思暗自留心记住了慕若行走的路径,自己本身又精通五行八卦,不费多大工夫便穿过树林出了山谷。
三人疾行了个多时辰,来到一所大宅院前,狰狞夜色下,那宅院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随时准备噬人吞骨。
宅外不时有巡逻的燕兵穿行,守卫极是森严,三人等了一会,见无可乘之机,萧慎思低声吩咐有侠:“有侠,你绕到那边去弄出一些声响,引开燕兵,切记要及时脱身,注意自己的安全,完事后到这宅子的后墙那里等我们。”有侠领命而去。
不一会,宅子正门的守卫就似听到了什么声响,招呼同伴围了过去,正巧一队巡逻的燕兵过来,也嚷嚷着跟了过去,趁门前一片喧哗之际,萧慎思和李清洛运起轻功,悄悄的从宅子的东北角翻墙而入,轻轻的落在院内。
两人迅速找到一个隐蔽的树丛后面蹲了下来,慢慢的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只见这宅院内高堂大屋极为气派,亭台楼阁也布置得有些精巧,灯光却甚是昏暗,照得院内黑影幢幢,让人有种阴森寒战的感觉。院内也不时有小队官兵巡逻,愈发透出威严和神秘来。
两人互打手势,悄悄的避过几队官兵,向显是正院大屋的方向潜去。到得正屋前约几丈处,已可隐见屋外并无哨兵值守,屋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话语却听不清楚。萧慎思见那正屋西首窗外有一带翠嶂,怪石崚嶒,石间隐有槿柘树木,可以藏身,向清洛做了个手势,清洛会意,两人提起真气,收敛全身气息,屏住呼吸,从屋前迅速弯腰窜过,在黑暗的树丛中找到站立藏身之处,凝神细听屋内动静。
人影从茜纱窗内隐隐透出,一高一矮,但谈话声音极轻,萧林二人凝神闭气,用心细听,方能将他们轻无可闻的声音收入耳内。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我在这里不方便呆太久,毕竟现在这件事情还不能让父皇知晓,燕慕华那小子的手下盯我盯得很紧,还望大师多多抓紧,找出问题症结所在才是。”
萧慎思拉过李清洛的手,轻轻的在她手心划下一个“大”字,清洛也回敲了一下他的手心,知他已听出这人正是与他们几次交手、武艺高强、残忍狡诈的那个大皇子。
另一个带着几分疲倦又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声音接话道:“光王放心,我已大致找出原因所在,那疯汉应是以前被什么毒物咬过,体内留有毒素,所以会以毒克毒,让我的‘玉连环’发挥不了作用。”
清洛心下惊喜:这应答之人显然就是齐显恕本人,想不到这一探便直接找到了他,爹爹被救有希望了,她恨不得直冲入房去,逮住齐显恕,逼他拿出解药,然后让大哥将他一剑穿心了事。只是知这大皇子武艺胜于自己,不敢贸然而动。
只听那大皇子继续说道:“只要玉连环研制成功,我们便可败萧军于无形之中,甚至不用费一兵一卒,哈哈,萧慎思啊萧慎思,开州我败于你的奸计,让我回朝以后人前人后受尽嘲讽,这一笔帐我一定要向你讨还回来。”
萧慎思听他所言,又联想起阿母村内状况,知这玉连环定是毒辣至极、可以连环夺取万人性命的毒药,不由心下十分忧虑,如果真让齐显恕研制成功,来年用在战场之上,情况将会大大的不妙,不由暗道:自己便是舍掉性命,也定要除去齐显恕这个天大的祸胎。
齐显恕接道:“光王所言极是,现下那天朝仍无消息传来,想是我那死对头确已归天,无人能救治李正益那厮,只要我那对头不在,这萧军全军性命还不是予取予夺,握于我手?天朝还不是光王您的囊中之物?”
大皇子一阵狂笑,清洛听他笑声,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暴戾情绪,心头感到极端厌恶,但又隐觉这人有些可怜。
大皇子笑过之后喘着粗气道:“现在这事还得瞒着父皇,若被他知道我们拿整村的人来做实验,后果堪虞,待来年我再领兵出征,有大师相助,割下萧慎思的首级,攻下天朝,那时父皇才不会为此责备我,定会对我青眼有加,那些在背后说我闲言闲语的人我要让他们统统收声,统统没有好下场。谁敢再看我不起,谁敢再说我是来历不明的野种?!谁敢说我不如那懦弱没用、假仁假义的燕慕华?!我燕流光倒要看看,这世上还有谁敢和我作对!”
他显是愤怒至极,音调越来越高,声音也有些扭曲,齐显恕此时不敢接腔,只听凭那大皇子喧泄着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怒和狂暴。
大皇子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沉默了一会说道:“大师,这一年来得你相助,使我武功大进,本王在这里深表感激,如果你再把这件事情办成,天下只要是本王能得到的东西,你都尽管开口。财宝美女,更是应有尽有。”
齐显恕见大皇子恢复正常,语调也轻松起来:“财宝美女,我都来者不拒,如果光王能替在下多找几个十五六岁、灵秀纤细的处|子,那齐某就更感激不尽了。虽说有光王您照顾,我在这里住得也挺舒服的,只是久未到天香楼走动,尝不到那里的新鲜货,总是有些不爽。”说着笑得甚为淫秽奸邪。
听到齐显恕这语带狎亵的话,那大皇子也淫笑起来:“原来大师喜欢到天香楼寻找嫩货,为何不早说,本王必会替你办得妥妥当当。不过大师也真懂得享受,天香楼的老板娘眼光一向是不错的。”
两人语涉下流,说的话越来越是不堪。清洛不由在心中暗骂:下流坯子!老色鬼!
萧慎思听得两人渐渐的没有正经话,那大皇子也有离去的意思,一直繃紧着的神经便稍稍有些放松。
这时他鼻内飘入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清新迷人,令人心旌摇动,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和激动的感觉,小腹也隐隐有一股热流涌起。他心叫不妙,难道是这齐显恕发觉有人偷听,放出毒气不成?赶紧屏住了呼吸,运气详查,可过得一会,他便发觉自己并无异样,三弟也站在旁边好好的,不见有中毒的迹象。他觉得奇怪,便再仔细闻了一下,这才发觉这香气竟是从清洛身上传来的。
他禁不住有些好奇,便凑过去想细细的闻一下这三弟身上何物能发出如此迷人的清香。他低头凑近清洛颈边,只见迷蒙月光透过树枝照着清洛秀气圆润的耳垂,鼻中不断飘入她白|嫩的脖颈中渗出来的香气,一时脑内迷迷糊糊,心中摇摇荡荡,好象回到了天地初开、万物混沌的境地,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清洛听到那大皇子准备离去,便也想招呼大哥悄悄行开。稍稍侧头,却见萧慎思离自己不过几寸之遥,正目光定定的望着自己,眼神中露出灼|热的神情。她不由得心尖一阵颤抖,慌神下扬头向后一避,正巧碰在一根树枝上,发出“喀”的一响。
屋内两人齐声喝道:“谁在外面?”随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窗内穿出。
清洛听得树枝响,便知事情不妙,眼见那大皇子和齐显恕已穿窗而出,情急生智,将怀中雪儿抛了出去。
燕流光和齐显恕两人正提起真气,往树丛一步步走来,忽见一物从树从中窜出,“吱吱”直叫,细看原是一只白貂。这白貂行动极为迅速,未等他们反应,已窜进黑暗的花园中不见了。
燕流光笑道:“原来是只畜生,倒叫我吓了一跳。”又道:“我还是早些离去为好,大师早些歇着吧。”
那齐显恕却眼内精光闪烁,望着萧李二人藏身的树丛,奸笑道:“我倒想看看,这树丛中还能不能跑出第二只畜生来。”说着手一扬,一篷细如牛毛、闪着乌黑光芒的银针向清洛站身的地方射来。
清洛见齐显恕手一扬,银光闪起,心呼不妙,刹那间脑中想法如闪电般掠过:这齐显恕生性多疑,此举只怕是在试探树后到底是不是有人躲藏,如果自己向后躲闪或用剑格挡,岂不是真会暴露了行踪,自己死了不打紧,只是怎么能够连累身边的大哥?可如果不躲,这银针眼见是带毒的,万一被射中——?
电光火石间,那银针已到面前半尺之处,眼看要躲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