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若听言蹦了起来:“哦,谁敢这么大胆啊?有没有将他拿下?”
侍女答道:“那人身手不错,晏公——晏管家说一时拿他不下,又不明他的来历,便把他困在机关内了,只是,只是那人看样子与这位先生的手下装扮很是相似。”说着偷偷的看了萧慎思三人一眼。
萧慎思笑道:“只怕是我派去跟踪昨夜那群官兵的手下循着暗记找来了,还望慕姑娘将他放出来才是。”
慕若道:“我正要找你们商量这件事情。”又向慕夫人道:“母亲,昨夜之事唯有您才能替我阿母做主,若儿求您了。”
慕夫人低头想了一会,终是轻轻摇了下头:“若儿,依你所言,此事只怕真是那人所为,你也知,你父——父亲一直以来对他是宠信有加,反倒对慕华淡淡的。虽说我名义上也是他的嫡——也对那人有——有一些恩情,但他现在羽翼已丰,做事越来越不择手段,他又怎么肯听我言,现在我们又没有证据在手,你阿母的这个仇如何向他讨还?何况我现在隐居在这里,早已不问世事,不想再卷进去的了。”
慕若听了急得泪水在眼睛打转,声音也有些变调:“母亲,你再不想想办法,只怕下一步他就会欺到哥哥头上来了,他手段如此残忍,只怕有很多事情父亲都不知道,父亲最敬重您,只有您出面,才能让父亲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父亲绝不会允许他那样子做的。”
慕夫人悠悠的叹了口气:“你父亲若是还有一丝把我放在心上,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唉,一切从开始就是错啊。如果没有你和慕华,我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个尘世,眼不见心不烦的为好。”
慕若听了此言,张口结舌,呆若木鸡,魂断神伤。
这番言语听下来,萧林三人心神俱惊:这慕夫人和慕若究竟是何来历,如果幕后指使者是己方猜测的那人,那这慕若的父亲岂不是——?如果这对母女真是那种身份,她们又为何要隐居在这山谷呢?
清洛见慕若急得小脸通红,泪水涔涔,灵机一动,走上前去,向慕夫人说道:“慕夫人,现在先撇开寻找昨晚的真凶这件事不说,我看慕若小姐孺慕之情甚深,孝道之义堪赞,她乳母遇到不幸,都如此伤心,何况对自己亲生的母亲?如果夫人一味拒绝就医,您看破世情倒没什么,只是万一有个不幸,若儿又将是何等的伤心,何等的绝望?万望您看在若儿的份上,也应先将自己的身体治好,这才是最让若儿开心的事情啊!”
慕夫人听她言辞恳切,情感真挚,禁不住向慕若望去,慕若伤心欲绝的样子映入眼帘,她如遭雷殛,身形摇晃。一直以来,她为情所伤,选择逃避,隐居在这深谷之中,先是自伤自怨,后又将自身看淡。一心想着等儿女长大成人自己便可了却尘缘,却从未想过如果自己真的撒手离去又会让女儿情何以堪。今日听清洛一言,看到女儿的泪眼,方知自己以往想的有多么错误,推己及人,想到心中那人也有伤心无奈之处,突然觉得以往放在心尖耿耿于怀的事情也不是那么难以解脱了。
林归远见她意志松动,也乘机进言道:“夫人的病是由心病而起,如果能解开心结,在下再施以针炙之术,当可恢复健康。还请夫人让在下略尽绵薄之力。”
慕夫人犹豫再三,轻声说道:“好吧。看在若儿的份上,我也该去试一试了。”
慕若平时动若脱兔,此时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对林李二人的感激之情,反倒站在那里呆呆不劝,只是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求母亲和哥哥出手,帮小哥哥的同伴拿到解药,顺便报了阿母之仇才行。那真凶虽势力强大,手段残忍,她倒也不是特别害怕。
三人与慕氏母女回到宅中,萧慎思轻轻的碰了一下林归远的肩,林归远心领神会,借口要准备针炙事宜便和萧李二人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这时派出去跟踪燕兵的血衣卫有侠已经被仆人从树林中带了回来。
确认没有外人偷听后,有侠禀道:“属下跟随那群官兵,大概向西行了二十余里路,他们进入了一个很大的宅院,那宅院院墙极高,守卫森严,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后来那群官兵再未出来过,属下就循着暗记找来了。”
萧慎思沉默了一会,问林归远:“二弟,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林归远道:“如果我们料的不差,这幕后真凶真是齐显恕,而齐显恕的靠山又真的是燕国大皇子,那么这慕家母女身份就很吓人的了。我大胆猜测,这慕夫人只怕就是那前任国主的女儿清月公主,现任的燕国皇后。只是看她模样,似有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她身份尊贵,就是燕皇的宝座也是靠她得来,又有什么事情会伤她至此呢?听她母女口气,这大皇子好似不是她亲生的,对了,大哥,我朝在燕国的内应以往传回来的消息,不知有未提及燕国二皇子的名字?”
萧慎思缓声道:“燕国二皇子受封为逸王,表字正是慕华!”
林归远拍手道:“这就是了!我看这里的侍从侍女个个都不似平庸之辈,侍女们虽不惯见外人,但身形轻巧,显是有武艺在身,贴身保护这皇后和公主的,至于那些男仆,行动阴柔无比,并无喉结,声音尖细,更是泄露了他们真正的身份。”
萧慎思点点头:“不错,二弟观察得极为细致。”
清洛有些听不明白,好奇的问道:“那些男仆是什么身份啊?没有喉结和声音尖细与他们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啊?”
林归远一窒,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萧慎思由于心里把清洛当作男儿之身,并无障碍,笑道:“三弟问得好笑,那些男仆的身形特征自然说明他们是阉人啊。”
清洛还是有些迷糊,要知道陆先生虽然教她天文地理,文采军事,这阉人之事却也不便向她提及,她父母自然也不会向她说起这些,只是见到林归远在一旁使眼色,便知可能不是好话,面上一红,不再追问。
林归远见她不再追问,暗暗松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大哥,没想到我们还未进蓟都,倒先见着了燕国的皇后与公主,现在该如何是好?”
萧慎思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说道:“其实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一个绝好的机会,听她母女所言,这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我们能善加利用,当会事半功倍,只是大家切记不要露出破绽。”又转向林归远道:“现在就要请二弟发挥你高明的医术,替这慕夫人治好她的旧疾,自然便可引出那燕慕华二皇子了。等他现身以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清洛这两日来与慕若处得极为融洽,有些犹豫的道:“大哥,那大皇子生性残忍,听语气就是这慕夫人皇后都对他忌惮几分,我们利用她们母女,万一给她们带来不好的后果,若儿岂不是——”
萧慎思见她善良的天性又发作起来,软言安慰:“三弟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要利用那二皇子来打探大皇子及齐显恕的确切消息,必要时借助一下他的力量,但最后下手还得靠我们自己,不会连累到她们母女的,更何况二弟若能治好她母亲的病,对慕若来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清洛歪着头想了一下,确是如此,便放下心来,接着一个劲的催促林归远赶快前去帮那慕夫人诊治。
林归远拎着药箱施施然而去,萧慎思却还坐在桌前思忖:虽说现在一行人顺利抵达蓟都城外,又遇着这十有八九是皇后和公主的慕家母女,大有可以利用周旋的余地,但如何不露己方破绽,找着齐显恕的藏身之处,又如何逼着他拿出解药,只怕还不是一件易与的事情。更何况自己还一心想着能多了解一些关于燕皇的内情,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这边想得十分入神,却不知那边清洛正伏在桌上,两手托腮,瞪着一双妙目看着他。清洛其实也在想着心事:自己这次好象给大哥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又要不伤害慕若,又要拿到解药,又要除去齐显恕,难怪大哥原来清澈明亮的眼神象蒙上了一层阴霾似的,那眉间也似多了许多皱纹。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伸出手去,想要抚平萧慎思脸上的皱纹,抹去他眼中的阴霾。
两人一个比一个想得入神,眼看清洛的手就要抚上萧慎思的面庞,慕若象小兔子一般跳了进来,叫道:“盛掌柜,清哥哥,我哥哥来了。”
清洛率先惊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象被蛇咬似的将手收了回来,一时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心儿象擂鼓一样呯呯跳动,暗暗的骂着自己:清洛,你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个样子?
萧慎思却没觉察到她的异样,站起身来,自然而然的拉起清洛,笑道:“就请若儿小姐引见,让我等拜会一下慕公子。”清洛不欲让人见到她红透的面庞,别着脸随二人出了院子。
慕若在前蹦蹦跳跳带着二人向宅子正北方向大屋行去。萧慎思仍牵着清洛的手不放,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三弟的手纤巧细弱,柔软无比,滑若凝脂,包在自己的大手里感觉异样的舒坦,心头的焦燥也好似消失得无影无踪,虽明知两个男子牵手而行大为不妥,一时却也不忍放开。
清洛心下羞怯,装作指点园中风景,将手轻轻抽出,两人默默体会着手中的余温,感觉却是一南一北:清洛自是害羞情怯,萧慎思却在不停责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有些危险的倾向?
这一路行来,园中景致在两人眼中便如同那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看不清也摸不着,理不顺也道不明。
好容易到了正房花厅门口,慕若开心的笑声让二人清醒过来。跨过酸枝雕花门槛,只见屋内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格,或贮书,或置笔砚,或安放石头盆景,透着说不尽的书香墨气。见两人进来,屋正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案前站起相迎,白衣轻裘,头戴束发银冠,勒着青玉抹额,腰围攒丝银带,脚踏绣蟒皮靴,清眉秀目,飘逸出尘。
两人想不到这燕慕华竟是如此年幼的一个少年,生得又是如此儒雅飘逸。萧慎思忙迎前一步作揖行礼:“盛某一介青国商人,今日得见慕公子风采,真是三生有幸!”
慕公子礼数极为周全,忙还礼道:“不敢当,听舍妹说,贵客既救得她性命,又替我母诊治旧疾,当是我慕华感到三生有幸才是!”
他两人你来我往正在谦虚客套之际,清洛拉住慕若问道:“若儿,林先生替夫人诊治,现在情况如何了?”
慕若撇一撇嘴:“不知道,听侍女说,还在行针,林先生似是极为吃力的样子,真有些担心。”
燕慕华显是也挂念着正在治病的母亲,说话间便有些心不在焉。
清洛细心看了他两眼,轻声问道:“若儿,怎么你和你哥哥年纪竟好象差不多似的。”
慕若笑道:“哈,那当然,他只比我先出来半个时辰。”
清洛也不由笑了:“啊,原来你们是孪生兄妹。只是相貌看着不太相似。”
慕若答道:“我象母亲,哥哥就比较象父亲了。”
清洛再细细的看那燕慕华,总觉得象在哪里见过他似的,一时又想不起来。
说话间,林归远从后堂走了进来,踉踉跄跄,身形不稳,面色惨白,额头更是渗出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