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摆烂
早上,盛朝是被一巴掌抽醒的。
“你去我房间,给我拿条内裤。”
盛朝捂着脸,他还没有彻底清醒,一脸懵然的表情,呆了片刻后愣愣地问:“你来时没穿吗?”
徐惊雨掐住他的脖子:“你、说、呢?”
“哦。”盛朝想起来了,那个被他给……
“你别生气,”他讨好地笑,“我给你拿新的。”
徐惊雨:“你翻窗户走,不要让阿泽看见了。”
天天翻窗户走,他这辈子难道与正门无缘吗?盛朝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学学跳楼的技术——指徐惊雨提过的,从二楼跳下去不发出声音的技巧。
盛朝翻了窗户去给她拿了新的睡衣和内裤。
给她扣扣子的时候又挨了一巴掌。
徐惊雨沉着脸道:“不许再有下次。”
她早说的,她不是自制力强大的人,盛朝明明知道,却变着法儿来勾引她。
如今的局面当然全是他的错。
徐惊雨不得不承认,她是需要封泽的,随心所欲太过会把生活过得一团糟。
如果和她在一起的始终是盛朝,人生经历不同,她可能会长成不同的样子。
她需要一个度,一个锚,像跳楼机的安全杠,保证她得到最大限度的自由,同时不至于失控。
徐惊雨换好衣服:“你先出去看看。”
盛朝出门溜达一圈:“没看到我哥。”
难道是出去了?
徐惊雨没多想,起床洗漱,等了许久没能见到人回来,于是给封泽打了个视频通讯。
悠扬的铃声在他的卧室响起。
徐惊雨:“…………”
封泽从不晚起,她竟然没想到他还在睡觉?
徐惊雨走进他房间,试探地叫道:“阿泽?”
房间里静悄悄的,无人应声。
封泽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鼻尖沁出细细密密的汗,一张俊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徐惊雨探向他的额头:“好烫!”
不知道别墅里有没有退烧药?
如果有药,恐怕也只有封泽晓得放在哪里。
徐惊雨拍了拍他的脸,继续叫他:“阿泽?”
没反应,她缩回了手,打算自己去找找看。
下一秒,封泽猛然抓住她的手,以一种急迫的姿态,重新按回到他的脸上。
她的手凉凉的,有效缓解了他的燥热,封泽闭着眼,从喉中逸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但是不够,她的手很快被他捂热了,他却不肯放手,用脸反复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如同饮鸩止渴。
“别走,”他意识不清地呢喃,隐隐约约觉得她又要离开他去盛朝的身边了,“你别走………园园。”
“我不走。”徐惊雨擡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背,同时拔高声音去叫外面那位。
“怎么了?”盛朝踏进房门。
“阿泽发烧了,”徐惊雨温声吩咐他,“你现在去药店,买医用体温计和退烧药回来。”
“发烧?”盛朝眼露怀疑之色,凑近了仔细观察哥哥,没有别的症状只是单纯发烧?
“我去买药,你今天晚上陪我?”盛朝为自己讨好处,“反正他生病了也不能伺候你。”
“可以。”她一口答应下来。
“我马上回。”盛朝往外走。
“等等!”徐惊雨叫住他,“拿条毛巾来。”
他乖乖去卫生间拿了条新毛巾,用冷水打湿再拧干,拿回来摊平盖在封泽的脸上。
徐惊雨:“…………”
他的动作像是给尸体蒙白布。
“快去。”她摆了摆手,等盛朝离开了,伸手拿起毛巾折成豆腐块放在他的额头上。
封泽被冷水一激,清醒过来。
徐惊雨终于能将手抽回来了——她怀疑让他这样磨蹭下去能给她手背蹭掉一层皮。
手中空落落的,封泽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腰肢,缓缓收力将她带得在床边坐下来。
“感觉还好吗?”她的手伸进被窝,里面更热得惊人,有一种黏湿沉重的气息,“怎么突然生病了?”
封泽仰起脸看她,他的头发睡得乱了,又翘起呆毛,和平时成熟的模样大为不同。
他张了张口,挤出一句:“你偏心!”
他生病与她偏心,有什么关系嘛?
徐惊雨好笑地问:“我哪儿偏心了?”
脑子里混沌成一片,记忆变成零零碎碎的画面,封泽睁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你让他坐在后排。”
虽然只是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但是盛朝不守规矩,徐惊雨却容许他的过界举动。
正如小时候,他尽力成为优秀懂事的孩子,盛朝屡屡闯祸却总能得到家人的宽容。
不公平的,这样是不公平的。
“是,”徐惊雨抚摸他的脸颊,“我当时想着晚上陪你,才允许他坐在我身边。”
封泽哑声:“可是你没陪我。”
徐惊雨吐出一口浊气:“嗯。”
她轻描淡写的承认叫他心里泛起强烈的酸涩感,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更疼他,”封泽哽咽着道,“你偏心。”
这一刻,他似乎又变成了十一岁的孩子,或许他的年龄一直停留在十一岁。
“不公平,你偏心!”在他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到底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
他面前的是徐惊雨吗?还是他的父母、亲戚、朋友,抑或别的什么人,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他只是流着泪,一遍遍重复:“你偏心。”
徐惊雨捉住他的下巴:“所以,怪谁呢?”
“我是更疼他,因为他去了边境六年,吃了六年苦。”徐惊雨将行为动机掰碎了讲给他听。
“他好端端的被送去边境,是谁的手笔?”
一瞬间,他好似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所有亟待倾吐的委屈被迫戛然而止。
封泽说不出话,泪眼婆娑地注视着她。
是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好了。”徐惊雨叹了口气,给他擦掉脸上的泪,“难道我没有更疼你的地方?”
“大家都认为,我的男朋友叫封泽,”徐惊雨低声道,“盛朝有这样的待遇吗?”
他已经占了名分,不应该如此贪心的。
可是……封泽想,他渴望得到她的爱。
他其实明白的,小的时候,盛朝身体差、发育迟缓,所以爸妈会宠着他些。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聪明的头脑和强健的体质去换,他想要很多很多的爱,独一无二的爱。
然而,是他在母胎里夺走了盛朝的营养,是他不择手段把盛朝赶去了边境,是他犯下的错。
“你是爱我的,”封泽用力揪住她的衣襟,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不对?”
“嗯,”徐惊雨俯身亲他,“最爱你了。”
盛朝抱着一大盒药走到房门口,正好听见她说的话,一时之间怔愣在原地。
原来,她之前是哄着他玩的。
她说最爱他,而他信以为真。
盛朝垂下眼眸,敛去了情绪。
他推门走进房间,将一堆乱七八糟有退烧功能的药品丢给徐惊雨任她挑选。
不待她吩咐,他主动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而后默不作声地退出了房间。
“张嘴!”徐惊雨捏着胶囊,命令道。
她喂药的动作略显粗暴,封泽却觉出了温情的意味,她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眼里只有他。
“今天晚上,”封泽低低地问,他想占着温情再久点,“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徐惊雨犯难:“我已经答应了盛朝。”
“我只要一天,一天就好。”封泽磕磕巴巴地道,他学着用盛朝的口吻撒娇,可是好难为情。
最终,他生硬地挤出一句:“求你。”
如今,他也在求她了。
“我可以留下来陪你,”徐惊雨回,“但你得先说清楚,你要的到底是公平和规矩,还是偏爱?”
直击要害的一个问题。
封泽闭上眼,不得不直视内心卑劣的一面——
他表面说着要公平、要规矩,但其实渴求的是偏爱,只恨她偏心的不是他。
他艰难地吐出回答:“公平,我想要公平。”
“乖。”徐惊雨亲亲他的脸,“我明天陪你。”
她正打算下床离开,盛朝风风火火闯进来。
“你要不要点脸?”他躲在门口,依稀听得几句,便怒气冲冲地进来质问,“你又装病扮可怜!”
“你休学一年,装病一年!”他火气上来,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过去的事情揭发,“让大家心知肚明迁就你哄着你,你玩这招还上瘾了是不是?”
封泽登时怔愣住:“…………”
什么叫心知肚明?
原来大家都知道,他在装病。
“你觉得不公平?”盛朝捋起了袖子,和他好好掰扯,“那我们就来真正的公平。”
“你独占她六年,我也要独占她六年。”
“没有!”封泽显然是被他带歪了,面红耳赤地争辩,“我们也分开过的,没有六年。”
中间分开一年,重新追她又花了半年。
何况,他们的交往过程是循序渐进的。
“没有六年,三年总是有的!”盛朝拔高声音,“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三年是一千零九十五天,你们一天做两次,加起来就是两千一百九十次!”
在关键问题上,他的脑子出乎意料转得飞快,说话语速快得好似机关枪,一秒不带停顿的。
徐惊雨沉下脸:“盛朝!”
盛朝视若罔闻,他俯下身体,逼视床上的哥哥,“等她和我有两千一百九十次,再轮到你。”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房间回荡。
盛朝踉跄着退了两步:“你打我。”
她打他没关系,反正他脸皮厚,耐打。
但她为了封泽对他动手,他心如刀割。
“我为什么打你,”她冷声,“你要反思。”
有什么好反思的!
她就是护着封泽,照顾他的面子照顾他的情绪,他哪来的脸说徐惊雨偏心。
盛朝咬牙恨恨地盯着哥哥,背部和手臂肌肉绷紧了,整个人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如果他长出獠牙,想必已经扑上去撕开了他的喉管。
徐惊雨注意到了,横起手臂挡着他。
她的一个动作叫他全盘崩溃,眼泪扑簌簌逃出眼眶,山洪一样止都止不住。
徐惊雨揉了揉眉心:“你先出去……”
她想叫他出去,再哄他。
“我不出去。”盛朝满身反骨,直接挤上床,把原本打算下床的徐惊雨硬是挤到床中间。
“从今以后,他一刻也别想独占你。”
放完了狠话,他的脸埋进她的颈窝,连绵不绝地泪水把她的肩头哭湿一片。
徐惊雨望向天花板,满心摆烂。
去他们的吧。
她已经懒得去哄任何一个人了。
于是她安然闭上了双眼,睡觉。
这一刻,世界忽然迎来了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