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和好
一觉睡了整整两天。
徐惊雨不在群里发任何动态,反而引得室友们怀疑,连着艾特了她七八十回。
眼见聂思柔叫嚣着要报警了,她赶紧抽空回复道:“我在白邑市玩得太累了,没看消息。”
“行!”聂思柔安了心,“注意休息。”
注意休息?真乃至理名言。
必须打印成报,贴在墙上。
徐惊雨懒洋洋地想着,擡起了胳膊。
封泽给她穿上防晒罩衫,拉好拉链。
徐惊雨歪头问:“哟,不哭鼻子了?”
封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嗫嚅了半天哀求出声:“你千万不要告诉妈妈。”
“…………………你不早说?”徐惊雨点开聊天页面,播放封如凝发的语音。
猖狂的笑声落进耳中,仿佛是魔鬼的低语,封泽已经能想到妈妈要拿这件事揶揄他多久。
“既然怕丢人,就别干丢人的事儿。”盛朝低声吐槽,又要脸面又要争宠,哪有这种道理?
徐惊雨扫他一眼:“怎么印子还没消?”
盛朝擡手摸摸脸,仍能感受到轻微的刺痛,劲真大,不愧是他喜欢的女人。
他跑去照了照镜子,脸颊两边余有浅浅的红痕,不仔细看看不出是巴掌印。
之所以两边都有,当然因为他犯贱!
在徐惊雨咬他肩膀时,喘着气故意挑衅:“再扇一下?要不然的话不对称了。”
于是如愿以偿,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哎!打是亲、骂是爱,拿她没办法。
封泽举手遮了遮眼,到底是看不下去,转身回自己房间里拿了一瓶素颜霜:“涂上再出门。”
素颜霜?盛朝接过来瞅了瞅瓶身,甚至是防水款的,好好好谁有封泽心机?
“我们今天去都邑岛?”徐惊雨询问。
封泽点了点头,计划推迟了两天,不过应该没关系,都邑岛基本每天有猎食的鲸鱼出没。
徐惊雨催促道:“你们快去换衣服。”
盛朝握着素颜霜,想等哥哥先出去,僵持了片刻后,两人选择侧着身一同从门里挤出去。
“你们别卡住了。”徐惊雨想象了下那种滑稽的画面,笑得弯下腰捂住肚子。
三个人穿戴整齐出门,互相瞪着眼。
封泽依然穿着他钟爱的白西装,衣冠楚楚,盛朝却是一身花花绿绿的海风衬衫搭沙滩裤。
“去海边玩还穿西装,”盛朝嘴巴不饶人,“装什么呢?我以后不叫你哥,叫你死装哥好了。”
封泽太阳穴突突跳动两下,忍住了。
非常神奇的,那样将心底的委屈说出口后,他骤然从十一岁长到二十五岁,正式成年了。
心境也发生了转变,变得宽容平和。
“我们三个像不像是,”徐惊雨低头看看自己,嗯……罩衫长裤运动鞋,“三个世界的人?”
“和平年代,世界大同,”封泽淡声回应,“各国分工合作互利共赢是未来发展的趋势。”
“听不懂,”盛朝翻白眼,“讲人话。”
“不是说犬类能够听懂人说话吗?”封泽诧异地挑眉,一副悠哉悠哉的姿态,和弟弟呛声。
幼稚园小朋友级别的斗嘴。
徐惊雨听不下去了,挎上包包出门。
登上游艇后,盛朝不由得后悔,看封泽站在甲板上,白色西装透着股慵懒贵公子的味道。
慵懒……?明明从头发丝到手指甲都精心打理,盛朝怀疑他站的姿势都是特意摆出来的。
死装哥!盛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提了提裤腰,装作不在意地走过去。
封泽目光下移,落在他的两条腿上。
裤腿一提起来,膝盖上两团深紫色的淤青触目惊心,是前夜跪久了导致的。
“………………”
他怎么好意思光明正大地露在外面?
封泽叫住他:“我的霜呢?”
不知道能不能完全遮盖住。
什么霜?盛朝反应了一分钟才想起来是他的素颜霜,摊开手慢吞吞地回答:“我忘带了。”
游玩到一半偷偷补妆是吧?真会啊。
封泽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都邑岛面积不小,来往游客络绎不绝,街道边的小摊贩热情地向他们推销本地特色美食。
封泽过去买了两份海蛎煎和炸虾饼。
“我呢?”盛朝愤愤,“抠死你得了。”
没想到封泽塞了一份给他:“你的。”
盛朝愣了下:“你不吃?”
“我不爱吃这些。”封泽摇摇头,他的口腹之欲很浅,所有欲望似乎都点在徐惊雨身上了。
盛朝捧着装小吃用的纸托盘,心头一时涌上茫然感,封泽突然对他好,真让人不习惯呢。
坏了!他还是喜欢他哥暗戳戳治他。
盛朝想着恨不得给自己扇上两耳光。
犯贱犯上瘾了是吧!
接送游客的环岛观光车从旁边驶过。
封泽询问:“你想坐车,还是走路?”
徐惊雨答:“走路。”
封泽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好。”
盛朝低头吃几口虾饼的工夫,再一擡头,见她和封泽已经走出好一段路了,急匆匆追上。
徐惊雨沿着街道慢慢地走,海岛建筑皆用彩色门窗,和湛蓝海水相得益彰。
仿佛不小心闯进油画里的风情小镇。
到了海滩边,没见到鲸鱼,只有无数海鸥盘旋,一只海鸥猛地掠过叼走了盛朝的炸虾饼。
盛朝:“………………”
封泽给徐惊雨戴上遮阳帽:“小心。”
这边的海鸥脾气大得很,不仅会抢游客的吃食,不高兴了还会对人类投翔。
左右无事,徐惊雨去便利店里买了店主推荐的、海鸥特别爱吃的老式面包,和一包薯条。
以食为饵,海鸥的态度明显友善了。
十几只海鸥围着她低空盘桓,有一只挤不进圈,干脆落了地用两条腿摇摇晃晃朝她跑来。
正喂着海鸥时,人群爆发呼声,鲸鱼出现了,她猛然转头只看见鲸尾入水掀起滔天巨浪。
紧接着,一只又一只鲸鱼跃出海面。
封泽及时拍照,记录下特别的一刻。
徐惊雨站到一块大石头上,遥遥地眺望——鲸鱼跃出海面时知不知道,有人在注视它呢?
但有无注视,对它而言也无所谓的。
鲸鱼跃海,是它想要,是为了自己。
徐惊雨看了一会儿,在群里发起视频通讯,没想到最先响应的是忙碌的苏倩兮:“干嘛?”
她调转光幕方向:“请你们看鲸鱼。”
盛朝踩着崎岖的石头,走到她身边。
封泽眼疾手快,将他拽出光幕范围。
“你拽我干嘛?”盛朝恶声恶气地问。
“乐妍在,”封泽好脾气地和他解释,“你别碍眼,否则会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他回想起当年撞枪口的经历,不由得苦笑一声,他拉住盛朝只是怕影响到她聊天的心情。
“哦。”盛朝的气势陡然砍了一半,老老实实低下头,跟着哥哥走到不远处,在桌边落座。
封泽擡手推来一盒磁疗贴:“贴上。”
盛朝问:“你在刚才的便利店买的?”
封泽答:“嗯。”
受不了他露着伤口满世界乱跑,虽然别人不会注意,或者看见了也只以为是摔倒磕伤的。
但是封泽清楚伤因,每每瞧见他的膝盖,脑海中便会浮现出相关的画面,脸皮开始发烧。
盛朝拆开磁疗贴,贴在膝盖的伤处。
沉默,无尽的沉默。
“其实,”盛朝低头盯着脚尖,半晌后缓缓开口,“爸爸的死确实和我有关系。”
“爸爸没有不想去你的颁奖仪式,他是要带我去的,”他的声音放低语速极慢,“我不肯去。”
因为……在小时候,他对哥哥也有微妙的嫉妒心理,哥哥样样出类拔萃,总能得到表扬。
他觉得哥哥的都是好的,所以想抢。
他并不想去见证,哥哥的荣耀时刻。
“爸爸说,我们是一家人,我应该去。”
盛泉拿玩具哄他,说先带他去买玩具,然后他们一起去参加哥哥的颁奖仪式,他答应了。
事情发生后,封泽生了场大病,而他却没什么反应,妈妈和姥姥只当他年纪小,不记事。
他也当自己不记事,依旧活泼开朗。
但是徐惊雨对他说:乖,不要难过。
封泽静默了足足有一刻钟,轻轻吐出一口气:“其实……我也没想害死你。”
他才不相信凭盛朝的脑子,能找到完美的逃跑路径,若是他想让盛朝去死,就应该坐等他溜出边防线,在黑灯瞎火的混乱中被就地击毙。
而不是写一封举报信,在信里反反复复强调,他是封如凝的儿子不要伤他。
如果不是他拒捕,也不至于挨枪子。
无数个想叫他去死的瞬间,封泽眼前浮现出他在病床前流着泪说“哥哥,你别死”的画面。
下不去手的,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呢?
他们两个,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哦。”盛朝反而很无所谓地应了声。
想弄死他又怎么样,他不是没死吗?
徐惊雨踩着石头往前走,不断找角度,光幕移动中,乐妍眼尖发现了背景中的孪生兄弟。
“大房哥和小三哥,能和平共处了?”
“谁知道呢?”徐惊雨耸了耸肩膀,或许一时和好了,将来会不会再起争执,没人能预料。
“太不懂事。”乐妍“啧”了两声,“他俩要是让你烦了,我给你介绍几个成熟体贴的。”
“好哇。”徐惊雨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答应完了又道,“我可能就是喜欢幼稚的类型。”
她对封泽表现出的成熟稳重,其实并不太感冒,相比之下她更喜欢他害羞和笨拙的时刻。
以及因盛朝回归而展露的可怜模样。
她喜欢弱势的人,完全依赖她的人。
那种当初给小狗洗澡时,小小一团身体握在她手中,稍微施加点力道就能掐死它的感觉。
和真正成熟、人格独立的男人相处,反而有距离感,一点儿不能激发她少得可怜的爱意。
“幼稚的不是更多咯?”乐妍满不在乎地挥手,“十七八岁的小男生要多少幼稚有多少幼稚。”
不是随便哪个幼稚的男生撒娇,她就许的。
徐惊雨暗想,她真是天下第一难伺候的人。
她微笑着应承下来:“等我有空了,再说。”
盛朝耐心等她聊完,在视频挂断的同一秒站起,一个箭步飞跃以帅气的姿势,跳上石头。
他抱住了徐惊雨,腻着她,对她卖乖撒娇。
封泽安静地注视这一幕,尽管仍然觉得有些许刺眼,但是那种煎熬的灼烧感已然消退了。
淡定不到三分钟,便看见弟弟双手放在嘴边大喊:“妈妈打了视频问你在哪呢,死装哥。”
封泽捏着拳,新生出的一丝亲情荡然无存,面无表情地想果然还是叫他死在边境比较好。
“乱讲话!”封如凝板起脸,教训小儿子,“什么死哥,你能对你哥哥那样说话的吗?”
“我错了,我错了。”盛朝嬉笑认错,滑跪十分及时,他对封泽摆了个介绍的手势,“这是我哥。”
又对徐惊雨鞠躬伸手:“这我小姨。”
“我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徐惊雨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额头。
封如凝左瞧右瞧:“你们拍张照吧。”
有儿子的合照了,得再加个女儿的。
徐惊雨对兄弟俩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没人应声,但非常自觉地左右站好。
“是不是拍得有点丑?”封泽忍不住出声,角度问题,他右半边脸好像没盛朝帅气,“再来一张。”
徐惊雨漠然拒绝:“不拍。”
封泽:“…………为什么?”
她故意逗弄他:“你撒个娇,就拍。”
“我不会。”封泽目露茫然之色,他从未撒过娇,到底要怎样才能理直气壮地撒娇?
他压低了声音回答:“我、我不会。”
“这样,”徐惊雨想了想,“你想撒娇时,给我发个1,我就会明白你的意思。”
话音刚落,个人终端就收到了消息。
【封泽:1】
徐惊雨允了他,强行拽过盛朝,连拍好几张,叫封泽在里面挑选他满意的。
真好,她也是宠着他的。
封泽得寸进尺:“你想吃冰淇淋吗?”
【封泽:111111】
徐惊雨忍俊不禁:“吃。”
封泽去买了两个冰淇淋,一个单球的递给盛朝,另一个三球的冰淇淋给她。
徐惊雨问:“你不吃吗?”
封泽红了脸:“我能和你吃一个吗?”
“…………”徐惊雨将冰淇淋递过去。
封泽不贪心,只在她咬过的地方,咬了小小的一口,他若无其事地别开脸:“好了。”
盛朝咬着牙,差点将手中蛋筒捏碎,应他的愿,一坨鸟屎不偏不倚砸在冰淇淋上。
“臭鸟,我还没尝个味呢。”他将冰淇淋丢进垃圾桶,转过身来对她撒娇,“我可不可以吃你的?”
徐惊雨:“不可以,不行。”
在盛朝可怜巴巴地注视下,她淡定吃完三个球,甚至连蛋筒都没有分给他尝一口。
盛朝:“………………呜。”
下一刻,徐惊雨踮起脚尖,在他唇上飞快蹭了下:“尝出是什么味道了吗?”
盛朝呆愣了片刻,厚着脸皮回答:“没,你再给一次机会我肯定能尝出来。”
可惜,这一次是真的没有了。
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吹拂在脸上,令人心旷神怡,徐惊雨思索了片刻后,脱下鞋子。
脚趾陷进质地柔软的细沙里。
她赤足走了几步,折身回来。
“——不行!”
她不能接受和自然如此亲密、毫无保留地接触,总感觉沙子里会钻出东西,咬她。
徐惊雨想穿回鞋子,可脚上蹭了沙,不舒服。
封泽蹲下身,从背包里拿出湿纸巾,给她擦干净脚,他顿了顿动作忽然提议:“要不我背你回去?”
“我可以背,”盛朝强行插嘴,“明明我的力气比你大,我背她更合适更稳当。”
封泽沉声:“一直是我背她的!”
“对,你背多少次了?”盛朝振振有词,“怎么看,都该轮到我背她一次了吧。”
兄弟俩说着说着,拎起了对方的衣领。
眼见着又要掐架时,徐惊雨不声不响的,从包包里拿出一只大号充气千吨锤,一人砸了一锤。
充气的锤子砸人不疼。
但徐惊雨出手,一砸一个不吱声。
两个人瞬间老实了,低眉顺眼的。
“我想背你,”盛朝可怜兮兮地道,两只手捉住她罩衫的袖口轻轻地摇晃着,“我没背过你。”
封泽默不作声,被弟弟挤到边上。
个人终端响个不停,她打开一看。
【封泽: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
“好了好了,”徐惊雨笑着去按他的手,揶揄他,“你是不是打算把屏幕抠烂?”
“阿泽背。”她作出习惯性的选择。
盛朝落了败,也没气馁,转而夺过她的挎包,另一只手拎起丢在地上的鞋:“我们回家。”
“这里是白邑市。”徐惊雨纠正他。
盛朝挑了下眉:“一样的,嫂子。”
徐惊雨伏在封泽的肩膀上,能清楚地看见他的侧脸,他脸际有颗小小的痣。
不像泪痣或者鼻尖痣,长在性感的地方。
是一颗特别普通的痣。
徐惊雨凑过去亲了口,又用脸蹭了蹭它。
封泽停下脚步:“你别……”
徐惊雨:“别什么?”
封泽闷闷地道:“没事,你亲。”
他能控制住的。
徐惊雨擡手摸了摸他的侧脖颈,封泽皮肤白皙光滑,如丝绸般细腻的手感。
轻抚过去时,能感受到掌下跳动的青筋。
她扯开衣领,低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她咬了盛朝许多口,没舍得咬他,怕他觉得不公平,还是给他留个烙印吧。
太阳缓慢地沉降,光芒辐射,将海浪镀成了绯红色,三人的影子愈拉愈长。
封泽眉眼松动,一颗心彻彻底底放平了。
就这样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