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击着海堤,析出白色的泡沫浪花,一缕阳光从窗外斜照进室内,在地上投射出两个紧紧依偎着的身影。
陈鲟伏在苏新七背后低低地喘息着,鼻息烫得她忍不住瑟缩,她脖颈后沁出了一层细汗,他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细细地吻着。
他整理了下自己,又帮苏新七把裙摆扯下,把人扳回身,见她面色酡红,眼眸浸了水一样湿漉漉的,眼尾眉梢都是女人的风情,他心头一动,双手撑着窗框,忍不住又去啄她的唇。
苏新七十分乖顺,双手揪着他腰侧的衣服,仰着脑袋回应着他。
这个吻不带一点情欲,细密绵长,仅仅只是恋人间的温存。
陈鲟微微起身,苏新七掀起眼睑看着他,他垂下眼,擡手把她的长发勾到耳后,又亲昵地摸了下她的脸。
“去了几次?”陈鲟轻轻抚了下她的眼角,指腹沾上了些许湿意。
苏新七眨了下眼,知道瞒不住了,略微迟疑了下才说:“从你出国那年开始,我每年寒假都会去澳洲。”
“老沈知道?”
苏新七摇头,抿了下唇说:“没人知道。”
陈鲟想,要不是苏新漾看到了她攒的机票,这件事她怕是会永远藏在心里,他摸着她的脸,勾唇笑了下说:“难怪一到夏天我就觉得有人跟踪,我还以为是被对手盯上了,原来是你。”
苏新七有点难为情,陈鲟又问:“说说,都看到我干什么了?”
“我知道你六点就会从公寓出发去俱乐部训练,中午十二点会去吃饭,最常去的是公寓附近的一家中餐厅,你喜欢点他家的红烧鱼还有炖汤,傍晚六点下训,有时候吃完晚饭你还会去加练,晚上一般九点回公寓,偶尔会自己开车去港口吹吹风“……”
“外出的时候经常有美女和你搭讪,但是你都拒绝了。”苏新七说到这,眼里透着笑意。
“那是你看到的时候。”陈鲟有意激她。
苏新七眼波微澜,缓声问:“你有吗?”
陈鲟抚了下他发红的眼尾,心下动容,不忍再逗她,如实回道:“每天训练累得要死,哪有心情。”
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颇为轻佻地笑着说:“不过对着你,我就有心情。”
苏新七蓦地就想到了前段时间的雨夜“加训”,耳尖发烫。
陈鲟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双耳泛红,擡手捏了下问:“去澳洲没去别的地方玩玩?剧院去了吗?”
苏新七摇了下头,“我去澳洲不是为了玩的,就是……”
她咬了下唇,回视着他,下定决心般说:“很想亲眼看看你。”
陈鲟很清楚自己这几年的生活有多单调枯燥,公寓、俱乐部、餐厅三点一线,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训练馆不让外人进入,而她大老远飞过去就只是为了能在他短暂的外出时间里亲自看他一眼,她浪费那么多金钱、精力和时间却甘之如饴,甚至重逢至今都没打算把这段经历当成挽回感情的资本。
他再次捏了下她的耳垂,话里有怨气,“在情人港,我就应该把你抓住。”
苏新七闻言心口一跳,好似他这话的意思是如果当时在澳洲,她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们的感情或许能在更早的时候弥合。
想到这个可能,苏新七心里难免有些遗憾,但说不上后悔,毕竟当年的她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在异国他乡直接走到他面前请求原谅,也没有把握能和他重新开始,她需要做好准备,更需要一个契机,而陈鲟归国就是她勇气爆发的契机。
重逢之初,她完全是凭着一腔孤勇,豁出了一切,现在的结果已比她设想得好上太多,她忍不住自恋地想,可能她没把控好变量,低估了陈鲟对她的感情。
他们相拥着在窗口吹着海风,身体热气消退后,身上发的汗被风一吹,形成一层薄膜糊在身上,汗黏黏的很难受。
太阳逞着威风,气温越来越高,站在海边上体感都是热的,苏新七还像从前那样,一热就容易出汗,尤其刚才做了不可描述的运动,她更贪凉了。
她从陈鲟怀里擡起头,看着他问:“你想游泳吗?”
陈鲟低下头,擡手擦了下她额际的薄汗,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想下海?”
“嗯。”苏新七说:“最近几次回来都比较匆忙,我都好久没下过海了。”
陈鲟看着窗外的这片海也有些蠢蠢欲动,他忖了下,说:“大浴场和情人礁人应该挺多的,我们去野沙滩。”
他问:“没全被开发吧?”
苏新七点点头。
陈鲟拍了下她的肩,“走吧。”
他退了步,苏新七站直了身,忽觉双腿有点软,腿心还酸酸涨涨的,使不上力气。
陈鲟挑了下眉,扬起唇,语气佻慢,似有深意地问:“还游得动?”
苏新七脸上一热,不服气挑衅道:“不是还有你在边上么,你游不动了?”
她伶牙俐齿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半点不饶人,陈鲟逼近她,故意压低声,用暧昧的语气说:“你以为我每天训练是闹着玩的?再来几回也游得动,试试?”
他说着就要吻下去,苏新七怕他动真格,到时候闹得不可收拾,忙讨饶道:“好了好了,不用试,我信你。”
“好热啊,我们走吧。”她软着声央道。
陈鲟看她示弱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他揉了下她的脑袋,拉上她的手,“走。”
他们离开海堤,骑着车路过修船厂时吴锋宇还挥着手大声招呼陈鲟去他家里做客,陈鲟全然没搭理,油门一轰,直接疾驰而去。
他找了个位置偏僻的小沙滩,把车停在路边,拉着苏新七抄小路往海边去。
这个沙滩比不上大浴场大,沙砾也比较粗糙,海滩两侧的矮礁时而被海水淹没,时而又露出海面,海浪一叠接一叠地涌向海岸,激起水雾,人在岸上站着格外凉爽。
陈鲟动作利索,脱了衣裤直接往海里走,他扑进水里游了一段,踩着水回过身,苏新七才脱了裙子下水,她走到海水及腰处,往前一跃,追了过来。
陈鲟仰着游了会儿,见她快要追上来,转过身,又快速地往前游了一段。
苏新七知道他有意捉弄,就如端午祭游岛那晚一样,她会心一笑,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格外欣喜,好像他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少年,有些幼稚,有些恶劣,却让她异常心动。
她深吸一口气,划动双臂奋力朝他追去。
海浪哗然,粼粼的波光滑笏不定,炽热的阳光洒在海上,减了九成威力,海水清凉,夏天的海洋是最好的消暑去处。
苏新七用尽全力游了一大段距离,再次冒出海面时,目力所及之处已没有陈鲟的身影,她四下张望,倒也不是很慌张。
她凫着水,静静地等待着,没多久就感受到有人贴着自己游过来,她微微擡头,阳光刺眼,她眯了下眼就看到陈鲟冒出海面。
这场景似曾相识,苏新七刹那间忆起了他们在海中初相遇的场景,戏剧又奇妙,她忍不住唇角上扬,笑着笑着眼眶一红,一泡眼泪摇摇欲坠。
陈鲟见她不太对劲,忙游过去,凑到她跟前端详了下她的脸,见她一副想哭又极力克制的模样,立马慌了。
“怎么了?”
陈鲟以为她真觉得他出事了,暗骂自己一声,正要安抚她,还没开口就听她哽咽着说:“陈鲟,我真的好想你。”
她没头没尾地突然告白,陈鲟却立刻就明白她因何有感,不由心头一悸。
他喉头一滑,看着她的眼眸愈发深情,“我知道了。”
苏新七情绪起伏一大,呼吸就不太顺畅,陈鲟半托着她往回游,到了脚能踩到海底的地方,他立刻站定回过身,把人往自己身上一揽,抱着她低头就亲上去。
苏新七擡起双手勾住他的脖颈,脊背微微往后弯,仰着脑袋迎合着他的吻。
陈鲟一只手按在她的臀上,单手把人抱起,苏新七本能地把双腿盘在他腰上,他们的唇因身势变换短暂地分离开,没多久又重新贴合,陈鲟睁眼看着她,眼眸深深,堆满了情炽时刻的欲望。
海水微凉,他们的身体却越来越烫,那种炙热是由内而外的,任由海浪冲刷都浇不灭。
海水一荡一荡地涌来,潮来潮往,苏新七和陈鲟周身的海面被阳光皴成一整片带闪光的縠纱,纱纹由大及小,最后又成了粼粼的波光。
苏新七浑身乏力,细细地喘着,陈鲟抱着她上岸,找了块平稳的矮礁石把人放上面,他俯身看着他,见她脸色酡红,双眼清亮亮的,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下她的眼睛。
陈鲟穿上衣裤,拿过苏新七的裙子帮她套上,他们并肩坐在礁石上,吹着海风,晒着太阳,等身上完全暖和,人也回过劲了才从石上下来,牵着手沿着海滩漫步。
沙滩上有很多小沙球,苏新七说:“好久没抓沙蟹了。”
“拿一块肉诱捕?”
苏新七点头,“沙蟹比较笨,石蟹稍微聪明点,但是用青口贝也能把它们诱出来,青蟹机灵,会钳人……还记得么,你被钳过的。”
“记得。”陈鲟看向她,微微挑眉,“我们定情之吻那天。”
苏新七盈盈一笑,“嗯。”
他们都回想起了那天的场景,陈鲟说:“那天要不是那个小东西,我还拿不准什么时候对你下手好,怕太突然又把你吓走,但是不主动还拿不下你。”
他看着她,眼眸带笑,“说实话,你那天出来见我是不是已经做好答应做我女朋友的心理准备了。”
苏新七眼神飘忽了下,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是想谢谢你,那天晚上在海堤上陪我。”
“就这样?”
“噢。”
现在的苏新七可以承认自己很爱很爱他,但她不能泄露少女苏新七的秘密,。
“口是心非。”陈鲟面色得意,“你那时候脸上就写着‘快亲我’,我都看出来了。”
“你胡说,我没有。”苏新七微恼,她承认自己那天有所期待,但她确定自己并没有显露出来。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没有。”
“我——”一个“有”字呼之欲出,苏新七立刻反应过来,噤了声,忍不住瞪他一眼,“幼稚。”
久违的嗔怪,陈鲟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浑身舒服,他按着苏新七的脑袋,低头凑过去狠狠地亲了一口,爽快道:“行,你没有,是我被你迷住了。”
陈鲟这话说的好像是他大度不愿意戳穿她,苏新七憋着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继续和他争辩会显得她也很幼稚,不辩她就是默认了,怎么着她都是亏的。
陈鲟见她堂堂一个律师被自己堵得无话可说,心情舒畅,搂着她的肩大步往前走。
海滩上时不时爬过一个螃蟹,苏新七捡了几个青贝,陈鲟眼神好,瞄到一个外壳和海滩颜色相近的小东西,蹲下身毫不留情地把它挖出来。
“猫眼螺。”苏新七也蹲下身,“卧沙呢,这你也能看到。”
猫眼螺的螺肉还没缩回去,肥肥的像朵大蘑菇,陈鲟的手轻轻一按,它就往外滋水,水珠直接溅到了他脸上。
“你有没有觉得,它喷水的时候有点像……”
陈鲟看向苏新七,见她故作淡定,像是听不懂的模样,耳朵尖却慢慢红了,他胸膛震颤,忍不住笑出了声,且越笑越放肆。
苏新七咬咬唇,羞恼道:“陈鲟,你混蛋!”
陈鲟觉得他可能真是有病,就喜欢听她骂自己,见她恼羞成怒,他更想招惹,遂故意问她:“我怎么就混蛋了?”
明知故问,苏新七不中套,缄默不语。
“你说说啊。”
苏新七不想理会他幼稚的行为,欲要起身,陈鲟忽的一把推倒她,半压在她身上,说:“你骂我混蛋,我不做点混蛋事不就白白被你冤枉了。”
他一边说一边去挠她的痒痒肉,苏新七受不住缩着身子,咯咯笑着左闪右躲,“别闹了别闹了。”
“说,我做什么混蛋事了?”
苏新七痒得受不了,讨饶道:“我错了,你没有。”
他们在沙滩上闹了会儿,滚来滚去,身上的衣服都沾了一层沙,苏新七起身抖搂着裙摆,嗔怪道:“衣服脏了。”
她嘴上怪罪着,眼神却透着明媚的笑意。
陈鲟帮她把头发、脸侧、颈侧的细沙拍掉,想了下问:“那家宾馆还在?”
苏新七立刻就知道他问的哪一家,点了下头。
“我们故地重游下?”
陈鲟本来以为苏新七不会同意,毕竟以前她就很嫌弃那家宾馆,他正要收回建议,就听她说:“好啊。”
“我们下午还能去中学,美人山、情人礁、海港逛逛。”她说。
“嗯,傍晚还可以去红树林看夕阳。”陈鲟语气淡然。
苏新七闻言身体微僵,笑容凝滞,眼底的笑意慢慢敛起,看着陈鲟的眼神又带点小心翼翼。
陈鲟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擡眼见她神色犹疑,立刻就知道她在担心顾忌些什么。
有些事,不说开一辈子都过不去,陈鲟看着她,沉着眼一脸郑重其事地说:“你不需要再讨好我,不用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我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谈不能提的,包括李祉舟。”
“我不喜欢看你在我面前唯唯诺诺,瞻前顾后放不开的样子。”他自嘲一笑,说:“可能我贱吧,我就想你像以前一样,在我面前永远明亮,永远高高在上。”
“陈鲟。”苏新七鼻尖一酸,觉得今天自己的泪腺格外发达。
“你之前说这回我说开始,我说结束,现在我把决定权还给你。”陈鲟望着她的双眼,眼神比天上的太阳还炙热,他顿了下,无比认真地开口问:“你的黑骑士回来了,你还要不要当我的公主?”
苏新七眨了眨眼,眼睫上沾上了湿意,胸口怦怦直跳,有什么东西似要从心口处漫溢出来。
她不知道普世的幸福到底是个什么含义,但如果可以自己定义,她会将此时此刻定义为幸福。
苏新七汲汲鼻子,在眼泪落下的那一秒直接扑进陈鲟的怀里,放声回道:“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