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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宇开霁 正文 第239章 满朝文武聚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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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9章满朝文武聚一堂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

    周谦急忙扶住华瑶:“殿下,请您保重身体!您的内伤还没有痊愈,千万不能悲伤过度。战争还没有结束,您要以大局为重啊。”

    华瑶想站起来,却又跪了下去。她看了一眼方谨的遗容,又侧过头,怔怔地望着桌上那一盏烛灯。

    她心想,灯火点亮的时候,姐姐还活着,灯芯尚未燃尽,姐姐已不在人世了。她亲耳听见姐姐说,自己是姐姐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人。恩怨交织,爱恨交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她跪在床边,擡起方谨冰凉的左手,用自己的脸颊去感受方谨冷透的掌心。她的眼泪从方谨的指尖划过,方谨上一次为她擦眼泪是什么时候?好几年前的旧事,她记得很清楚,宛然是昨日的情景。

    她还有许多心里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她神思昏沉,恍恍惚惚,人世间的生死存亡,不可预知,她也只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

    华瑶轻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周谦道:“现在是戌时一刻。殿下,请您节哀顺变,三公主她……两个时辰之前就毒发了,那会儿她还在战场上。战况激烈,她领兵杀敌,这毒药的毒性融入她的内力,随着她的内息流转全身,她筋脉尽断,武功全失……强撑着写了三封信,交到了她的亲信手里。她把遗产都送给您,总归还是想顾全大局,确保沧州局势在她离世后也能维持稳定。”

    泪水从华瑶的眼角滑下来,华瑶自言自语:“如果她毒发以后,立即服用天元果,她能活下来吗?”

    周谦诚实地回答:“她耽误了自己的病情,全天下没有一种药能救得了她。若是服用了天元果,她只能再多活几天,这毒药的药性侵入肌理,全身皮肉都会腐烂溃败,您也不忍心看着她遭受这些吧。”

    华瑶低头不语。

    周谦道:“三公主她走得并不痛苦,就像睡着了似的。人在世上,如同一场大梦,梦醒了,万事皆休,生前的恩怨情仇全都消尽了。”

    华瑶反问道:“兴平帝驾崩的那一天,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周谦叹了一口气:“请恕老臣直言,如果兴平帝还在世,她也会叫你顾全大局,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这是你身为储君应有的城府。家国天下的重大责任,也是要由你来承担的。兴平帝的书房里挂着一块牌匾,那牌匾上刻着八个字,‘勤政守业,克己恕躬’,你在位时就要勤政爱民,克制自己的私心,坚守大梁江山基业。”

    华瑶闭上了眼睛。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汤沃雪跪到了她的身边。

    汤沃雪道:“殿下,请您原谅,我和周老前辈都尽力了。”

    华瑶道:“起来吧,我知道你们尽力了。”

    华瑶缓慢地站起身来,怀里抱着方谨留给她的木匣子。她走出了内室,唤来方谨的侍女,嘱咐她们为方谨整理遗容。

    当天夜里,方谨的遗体已被封入水晶棺。她躺在密不透风的棺材里,穿着墨黑色绸缎衣袍,枕着一块白玉镶金的枕头,枕边放着两朵玉雕的牡丹花。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色,真像是睡着了。

    华瑶在行宫里搭设了灵堂。午夜时分,华瑶和谢云潇一同跪在方谨的灵堂里,依照皇族的祭奠礼仪,敬香、祭酒、烧纸、诵读祭文。

    从始至终,华瑶的神色都是十分平静。她牢记着“顾全大局”四个字,她不能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一丝软弱。

    华瑶渐渐接受了现实。其实她并不觉得悲痛了,只是有些茫然,还有些浑浑噩噩。昨天晚上,方谨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今天晚上,方谨冰冰冷冷地躺在水晶棺里,再也看不见人世间的一切景象。

    自从淑妃去世之后,华瑶的心里筑起了一道高墙。这一道墙是她的铠甲,坚硬异常,把她与这个世界隔开了。她极力压抑自己的痛苦,也就经常感觉不到痛苦。可是方谨的意外死亡,却在这一道墙上留下了一条裂痕,她需要一段时间来修复自己损耗的精神。

    她脑海中回忆的不只是方谨的音容笑貌,还有她迄今为止做出的所有选择。她不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任何一件事,这也意味着她和方谨的分歧是她们命中注定的劫数,没有一点变通的余地。

    她记得方谨的遗言。方谨说,她和方谨不能同生共死,只能是一生一死。她想告诉方谨,总有一天,她也会死去,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终也,人这一生有始有终,无人可以逃避生老病死。等到百年之后,她完成大业,便会再次见到方谨。

    她亲手在宣纸上写了一篇祭文。祭文的最后一句正是她多年来的感悟,她一字一顿地默读了一遍:“人间悲喜,众生相续,终有再见时。”

    她把宣纸放入铜炉。炉火烧得正旺,火光跳动,纸页化为灰烬。

    按照大梁皇族的丧葬礼制,方谨的水晶棺在灵堂停置七天之后,便要放进檀香木的棺椁,运到灵车上,送入京城郊外的凤山皇陵。

    祭奠仪式结束了,子时已过,夜色漆黑,华瑶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谢云潇与她一路同行。她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脚步也是虚浮的,跨过门槛的那一瞬,她差一点就摔倒了。

    谢云潇立即扶住了她的手臂。他察觉到她筋疲力尽,连忙把她抱到了床上,默默给她盖好了被子。

    谢云潇不知道方谨给华瑶留下了什么遗言。他只看见华瑶收服了方谨的部下,又和秦三、杜兰泽商量了追杀敌军的计划。他和华瑶返回卧室之后,华瑶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他猜想她的心情尚未平复,也就没有出声惊扰她。

    谢云潇熄灭了卧室里的烛灯,华瑶也没说一个字。她和谢云潇默契地陷入沉静,各自都有各自的心事。

    谢云潇躺在华瑶的身侧。他们枕着同一只枕头,盖着同一张棉被,彼此的声息交融在一处,似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温情。他们共同经历了许多艰险困难,也习惯了在逃过一劫之后互相安慰。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里,她紧紧地搂着谢云潇,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睡着了。

    接连几日的调兵作战,耗尽了华瑶的精力。她在梦里也觉得疲惫。她放任自己沉沉地睡了一觉。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精力恢复了不少,但她的内伤仍未痊愈,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像是小时候受了风寒,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她咳嗽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窗外落日西沉,夕阳余晖映在窗栏上,半面是红光,半面是阴影。

    华瑶惊讶道:“我睡了多久?”

    谢云潇撩开床帐:“两天两夜。”

    华瑶道:“你一直在等我醒来吗?”

    谢云潇把床帐挂到银钩上,又给她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她才想起自己至少三天没进食了。她想从他的手里接过瓷碗,他却说:“你手臂上的淤青尚未消散,还是让我喂你吃饭吧。”

    华瑶随口答应道:“好啊。”

    谢云潇坐到了床上,一勺一勺地慢慢喂她吃饭。

    这一碗药膳快见底了,华瑶忽然一口咬住勺子,谢云潇道:“别咬了,勺子不能吃。”

    华瑶往后退了退:“这个不用你说,我又不是傻子。”

    谢云潇道:“你刚才为什么要咬勺子?”

    华瑶道:“我睡了整整两天两夜,现在还不太清醒。”话中一顿,又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醒过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些什么呢,你不觉得无聊吗?”

    谢云潇放下了瓷碗:“每一次你昏睡过去,我只想守在你身边,等着你

    睁开双眼。这两天倒也不觉得无聊,我看书静坐,打发时间,总能等到你情况好转。何况这一次只是等了两天而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难熬,终究还是熬了过来。”

    华瑶半信半疑:“是吗?”

    谢云潇道:“向来如此。”

    华瑶随口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许下一次你要等上好几年……”

    谢云潇正在给华瑶倒水,听见华瑶的胡言乱语,他动作一停,茶壶里的温水洒了出来,沾湿了他的白缎衣袖。他看起来有些恼火:“殿下!”

    华瑶道:“我好渴,我要喝水。”

    谢云潇把水杯递到了她的唇边:“你以前也答应过我,不会再开这种玩笑。你食言了。”

    华瑶双手捧住水杯,“咕咚咕咚”地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她伸了一个懒腰,趴到了床上,把她的脸埋进枕头里:“你这么严肃干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谢云潇擡手揽住她的后背,精纯深湛的内力通过他的掌心传入她的筋脉,在她体内运转三周天,帮助她调息定气。她身上的淤血渐渐化开了,药膳引发的燥热也渐渐消退了。她打了一个哈欠:“我想洗澡。”

    谢云潇道:“稍等片刻,洗澡水还没烧好。”

    华瑶忽然转了个身。她侧躺在床上,脸颊还贴着枕巾,目光快速扫过谢云潇,又稍微蹭了蹭枕头。她小声说:“你这两天也没睡好吧,你快躺下来,陪我睡个回笼觉。”

    柔软的棉被掀开了一角,谢云潇缓缓地躺下了。

    华瑶伸手搂住他的腰身,她把自己的耳朵贴到了他的胸膛上。她听见他的心跳声强劲有力,脑海里冒出奇怪念头,真好啊,她还活着,他也活着。她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战场上的种种惨状,生与死,胜与败,聚与散,过去与未来,全都交缠在她纷杂的思绪里。

    华瑶自言自语:“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谢云潇道:“我读过几本史书……”

    华瑶插了一句:“你太谦虚了,你至少读过几百本吧。你的书房里全是书本卷轴。”

    谢云潇握住了她的手腕,继续道:“书上说,各人有各人的时运,然而古往今来,无论大小人物,没有一个是真真正正的一生顺遂。为人一世,总有起落沉浮,这也并非人力所能改变。”

    这句话的语气很是温柔,华瑶听出了谢云潇想要安慰她的意思。

    谢云潇讲的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她偏要说些不合常理的胡话:“假如我身中剧毒,陷入昏迷,也许很快就能醒过来,也许几年甚至几十年都醒不过来,你会怎么想?”

    谢云潇不假思索:“既然你非要折磨我,我和你一起昏过去算了。你什么时候清醒,我什么时候恢复知觉。”

    华瑶噗嗤一笑:“你真好玩。”

    谢云潇道:“过奖了,彼此彼此。”

    华瑶的笑意转瞬即逝。她的意识渐渐恢复了,她想起了方谨,也想起了燕雨。

    谢云潇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收得更紧,把她牢牢地抱在怀里,丝毫不放松。他低声道:“你有做大事业的志向,也有依托终身的抱负,将来不知还有多少事业等着你完成,天下臣民都要靠你一个人照应……”

    华瑶道:“你也要劝我以大局为重吗?”

    谢云潇道:“不是,我想劝你不必强求已经结束的缘分。”

    华瑶道:“你真的挺会说话的。”

    但她转念一想,强求了又怎样?谁知道缘分有没有结束呢?她不怕鬼神,不惧生死,当然也不会认命。她不会放任自己的意志消沉下去,她会重整旗鼓,这世上没有她闯不过的难关。

    谢云潇缓慢地抚摸她的后背,顺着她的脊骨摸到了她的后颈。他已有整整两天不眠不休,他的神志其实也并不清醒,他迫切地想要亲近她、安慰她,让她沉浸在温暖舒适的氛围里,抛开愁绪,忘记病痛。

    他的指尖深入她的长发。她擡起头来,他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紧接着又是一个吻,他在亲吻的间隙里一声声地念道:“卿卿,卿卿。”

    华瑶试探道:“我和你的缘分……”

    谢云潇又记起华瑶昏迷不醒的样子。他心有余悸,双手立刻撑到了华瑶的枕头两侧,绸缎织成的枕巾只有薄薄一层,被他紧攥得发皱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和你的缘分是前生注定,来世预定,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必定会长厢厮守。”

    华瑶搂住他的肩膀,她本来想说“你的执念太深了”,可他的眼里全是她的倒影,似是充满了说不出的真切情意。她改口道:“你……嗯,你说得对。”

    谢云潇的态度十分强硬,却又有一丝乞求的意味:“别敷衍我。”

    华瑶严肃道:“什么敷衍?我从来没有敷衍过你。你给我坐起来,把我以前送给你的情诗在心里默背三遍。”

    门外传来侍女的脚步声,华瑶推开谢云潇,披衣下床。谢云潇把枕巾掀开了。他坐在床上,沉静地看着她,目光专注又深情,她的心神也被他勾得迷离恍惚,她不禁怀疑他当真在心里默背情诗了。

    华瑶连忙道:“我去洗澡了,你自己睡一会儿吧。”

    华瑶缓步走向浴室,浴桶里的热水正冒着雾气。

    水雾缭绕时,她的神智完全清醒了,她的情绪也完全平复了。她脱下衣裳,泡进浴桶里,两个侍女站在她的背后,把玫瑰香膏均匀地涂抹在她的长发上。

    华瑶擡起双手,搭住了木桶的桶沿。热水漫过了她的锁骨,她的指甲在桶沿上画了一个小圈。

    她猜到了羌羯军队撤退的方向,也猜到了甘域国会在十天之内向她求和,她会一个一个地把他们全收拾了。至少在她当政的这些年里,羌国羯国甘域国不会再有任何侵占大梁国土的机会。

    *

    几天之后,秦三派人从前线传回捷报,启明军与沧州飞虎营合力清剿了四万羯人精兵、以及两万羌人精兵,几乎把羯人的将领全杀光了。羯国、羌国元气大伤,与甘域国的盟友关系十分紧张。

    甘域国的使臣也赶到了柯城。这些使臣送来了金银珠宝,姿态极尽恭顺,华瑶与使臣仅仅商量了半天,便为甘域国敲定了一份投降书和一份纳顺表。

    华瑶道:“别忘了告诉你们国王,羯国快要亡国了。羯国的两个王女死在我手里,我的军队也攻入了羯国本土。我会设定一条新的边境线。”

    使臣跪在地上,谦卑道:“是,是,微臣牢记在心。甘域国一向是大梁国的附庸,我们国主崇敬您的威名,却被奸臣蒙蔽了耳目……”

    华瑶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甘域国的军队勾结羌人羯人,在我大梁境内烧杀抢掠,这一笔血债,我要你们血偿。”

    使臣躬身弯腰,硬着头皮道:“微臣、微臣今日觐见殿下,商定了投降书和纳顺表,您、您不能反悔了。”

    华瑶低低地笑了一声:“你的汉语说得不错,谁是你的老师?”

    使臣答不上来。他的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华瑶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你们甘域国献给我的投降书上有一项条款,甘域国王向我承诺,他会追究奸臣的罪责。我要的不只是‘追究’,我要判处他们斩立决。你们甘域国还有三位将军,谋害了凉州边沙大将,我要这三个人的项上人头。”

    甘域国的众多使臣颤抖如筛糠。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会武功,腰间也挂着一把短剑。

    华瑶向他们走近一步,浓烈的杀气从她身上传来,众人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他们的佩剑全都断成了碎片。他们自身虽然没有受伤,内心却因为华瑶的武功境界而感到极大恐惧。

    华瑶冷声道:“我只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之后,那些人要是没死,本次和谈就作废。”

    夜色初上,行宫亮起了灯笼,华瑶在主殿设宴款待使臣。

    主殿堪称金碧辉煌,追随华瑶的文臣武

    将共有一百多人,众人交错着坐在主殿的左右两侧,每一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张案桌。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荤菜、素食、汤羹、点心,样样齐全。

    华瑶高居上位,谢云潇坐在她的身边,甘域国众多使臣都坐在华瑶的左下方。

    华瑶没开口,使臣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敢窃窃私语。

    使臣们特意准备了容貌出色的甘域国少男少女,本想凭借美色引诱华瑶,结下姻亲之盟。然而使臣们看清了谢云潇的长相,深感羞愧,也就不好意思按照计划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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