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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宇开霁 正文 第123章 横霄竖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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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横霄竖卧公主行事光明磊落

    华瑶不怒反笑:“难道你以为,我死之后,大梁朝的局势会变好吗?”

    戚饮冰一言不发,杀气也是一分不减。

    华瑶沉声道:“如果你真的杀了我,局势只会更加混乱,秦三和许敬安必将反叛,东无和方谨必将酿成大患。羌国羯国乘虚而入,甘域国随后发兵,你要如何抵抗?凉州军营二十万铁骑,终将葬送在你的手上。”

    戚饮冰道:“好口才,怪不得蒙骗了不少人。”

    她手提着刀柄,纵身一跃,挥刀猛劈而下,华瑶疾速后退,躲开了她的杀招。她反手一斩,刀锋向着华瑶斜刺而去。

    不知为何,戚饮冰双眼一花,竟没发现两个侍卫闯进了房门。那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挡住了戚饮冰的进攻。戚饮冰旋身回转,这才看清那二人的面容。她们是镇国将军送给华瑶的女侍卫,名叫“紫苏”和“青黛”。

    戚饮冰压根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她们的武功远在戚饮冰之下。既然她们一心护主,戚饮冰会送她们一起上路。

    戚饮冰气沉丹田,正要再战,惊觉自己的内息无法凝聚,她的双手双脚虚软乏劲,提不起一丝力气。

    戚饮冰猛然擡头,盯着华瑶:“你给我下毒了?”

    华瑶微微一笑:“姐姐好霸道啊,只许你杀我,却不许我给你下毒。”

    屋内的桌椅东倒西歪,满地都是杯盘的碎片。戚饮冰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瞧见重重叠叠的残影。她紧握着刀柄,刀尖撑在地上,双脚分得更开,站得更稳。她冷静如常:“你也想杀我。”

    华瑶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姐姐的武功果然厉害,普通人中毒之后,走不了一步路,姐姐还能提起长刀,和我的侍卫较量几招,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戚饮冰沉默不语。汗水从她的额头滚落,沾湿了她的眼睫。她垂头看向地上那一坛酒,华瑶便猜中了她的心思。

    华瑶坦白道:“我在酒里下了药,也在香炉里下了药,那两种药是无毒的,混在一起就有毒了。你明知道我奸诈狡猾,怎么也不防备我呢?真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就能所向披靡吗?”

    戚饮冰咬紧牙关:“高阳华瑶……”

    仿佛颇有什么趣味似的,华瑶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戚饮冰不愧是谢云潇的亲姐姐。她这一副拿华瑶没办法的样子,与谢云潇竟有一两分相似。谢云潇耳根通红的时候,就会念一句“高阳华瑶”。如今的戚饮冰也是怒恨交加,像是要把华瑶一口吃掉。

    厚重的木门已经被侍卫撞开了,雨夜的寒气扑面而来,吹散了华瑶的一切杂念。华瑶瞬间清醒过来。她正要下令,戚应律跪在她的脚边,恳求道:“殿下,公主殿下,请您息怒!舍妹多有冒犯,实非她的本意。您离开凉州七个多月了,您不知道凉州的变故,请您听我细细道来,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您对舍妹网开一面,宽恕她的罪过。”

    戚饮冰恨铁不成钢:“戚应律,你别添乱。”

    华瑶大摇大摆地从戚饮冰的面前走过,往椅子上一坐,分外坦荡地说:“今夜的一切祸乱,皆因你而起,若不是我大人有大量,戚饮冰,你可没什么好下场。”

    戚饮冰注视着她:“你不杀我,不是因为你仁慈,只因我是镇国将军的女儿,也是谢云潇的姐姐。倘若凉州的铁骑南下秦州,这后果你也承担不起。”

    华瑶寸步不让:“凉州财政向来拮据,你我对此心知肚明。凉州铁骑没钱远征,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兜里只有几块铜板叮当乱响,你哪来的底气跟我摆阔?”

    华瑶盛气凌人,戚饮冰反倒冷静了下来。华瑶毕竟是个公主,骄纵也好,高傲也罢,那都是公主该有的脾气。戚饮冰得罪她在前,并不指望她能以礼相待。

    戚饮冰压抑着怒火,沉声道:“凉州没钱,你也没钱,你身边还有谢云潇和汤沃雪。他们都是镇国将军府的人,万万不该跟着你造反。我把他们接回凉州,还能保得他们一生平安,倘若放任他们追随你,他们的下场就是死无全尸。”

    华瑶还没开口,戚饮冰的怒火已然沸腾:“凌泉的脑袋都被砍了,你们高阳家的人就是一群畜牲!纵然我逃不脱这一死,我也要骂,大声地骂!当今世上战事频繁,生灵涂炭,只因皇帝昏庸无道,朝纲混乱不堪!高阳华瑶,你睁大双眼,好好瞧瞧你自己,你到底有几斤几两,又能护得住几个人?!”

    华瑶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我比你更希望大梁朝是一派太平盛世,因此我谋求权位,筹建军队,赈济灾民,广纳贤士。我护得住巩城、雍城、彭台、邺城、乃至中原各省的数万万人。我良心尚在,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我拿自己的命去赌,赌赢了,成就大业,赌输了,我无怨无悔。”

    华瑶拎起桌上的酒坛:“但我没想到,你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你把谢云潇和汤沃

    雪带回凉州,朝廷就会放过你吗?懦弱无能的走狗,只会被乱棍打死,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戚饮冰一语惊人:“父亲早就改了主意,与其辅佐你登上帝位,倒不如割据一方,问鼎中原。天下之主是父亲,太子之位由我来坐,谢云潇独占一处封地……”

    华瑶转头看着她:“你的武功还算可以,但你的城府仍需历练。你要是做了太子,过不了几天,就会被人毒死,还得是我大发慈悲,允许你的尸体入殓下葬,你才不至于腐烂生蛆。”

    戚饮冰急怒攻心,差点吐出一口血痰:“我戚饮冰……”

    戚饮冰正要说“与你不共戴天”,华瑶低语道:“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局势也看不清,眼盲心瞎,还不如死人有头脑。”

    在毒药的作用之下,戚饮冰的腹部异常疼痛,愤怒更加深了一层。她满头大汗,始终不肯认罪,勉强维持着自己作为将军的体面。

    戚应律为了缓和两位妹妹的关系,连忙劝说道:“殿下息怒,方才饮冰的那番话,只是她故意说来气您的。她一时情急、一时智短,您不必与她计较太多。我求您高擡贵手,看在谢云潇的情面上,先将解药拿出来,饶了她这一命吧。”

    华瑶故意挑拨道:“你别告诉谢云潇不就行了。只要你不说出来,谢云潇就不会知道,我给他的姐姐下毒了。”

    戚饮冰不禁感叹道:“你将谢云潇玩弄于股掌之中。”

    华瑶一笑而过:“姐姐谬赞了。”

    “谬赞”二字才刚出口,谢云潇飘然而至。他从军营赶了过来,隐约听见了华瑶和戚饮冰的争吵声。

    戚饮冰在口舌之争上定然敌不过华瑶,她和华瑶争辩几句,便以惨败告终,她自己也气得不轻。

    正好谢云潇出现了,戚饮冰不再理会华瑶。她直说道:“谢云潇,父亲命我把你带回凉州。”

    谢云潇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我为何要走?”

    戚饮冰深吸一口气,严肃道:“天下即将大乱,你回了凉州,父亲才能庇护你。你是父亲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弟,我和父亲当然要为你做些长远打算。”

    谢云潇随手关上了房门。他的影子一闪而过,极快地夺过了戚饮冰的长刀,戚饮冰骤然失去了支撑,跌坐在一张冰冷的长椅上。

    华瑶见状,主动拿出了解药,递到了谢云潇的手里。谢云潇接过药瓶的时候,她还挠了挠他的指尖,他极轻声道:“别这样。”

    华瑶明知故问:“怎样?”

    谢云潇没有回答。他把解药放在了戚饮冰面前的一张木桌上。

    戚饮冰拔出药瓶的木塞,倒出来一颗白色药丸,就着一大碗茶水把药吃了,身体的状况也稍稍好转了。她煞有介事地看着谢云潇,谢云潇忽然说:“我宁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愿蹉跎虚度这一生。”

    戚饮冰呛了一口水,接连咳嗽了两声,才问:“你的愿望,难道不是归隐山林吗?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我会说服父亲,准许你在凉州隐居。”

    谢云潇道:“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倒是可以逍遥自在。不过如今,你我身在乱世之中,却隐迹于深山老林之内,只为茍全性命,逃避当今灾祸,未免太像是缩头乌龟。”

    戚饮冰被他气笑了:“你……好,好,谢云潇,你很会说话,我不和你争论。父亲要你回家,你还敢违抗父命不成?!”

    戚饮冰与谢云潇虽是一对姐弟,平日里却几乎没有任何联络。

    戚饮冰在凉州广交各方人士,谢云潇总是独来独往。偶尔有那么几次,戚饮冰想和谢云潇聊聊天。她思考半晌,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总觉得谢云潇秉性清高,不近凡俗,待人客气而疏离,跟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凉州有一位出身于世家名门的公子,也是戚饮冰的青梅竹马。戚饮冰年满十八岁之后,便与那位公子成亲了。婚后不久,那人考中了进士,远赴康州任职,戚饮冰也跟去了康州。去年冬天,戚饮冰与丈夫和离,独自一人回到了凉州。这件事的始末,谢云潇一概不知。

    戚饮冰不说,谢云潇也不会问。姐弟之间的交际一向如此,互不打扰,互不干涉,杳无音讯,杳无见期。

    戚饮冰反思了一下,是不是因为她从未尽到姐姐的责任,谢云潇也不会把她当作长辈?

    谢云潇与大哥相处最融洽,只可惜大哥已故……戚饮冰咽下一口唾沫,喉咙都变得分外苦涩,伤逝之情犹如潮水,向她袭来,瞬间淹没了她的胸膛。

    她的语气放缓了几分:“大哥和凌泉死于非命,你不能不小心防范。”

    谢云潇沉默片刻,却问:“防范什么?”

    戚饮冰瞥了一眼华瑶。

    华瑶正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吃一块枣仁糕。戚应律宛如她的奴婢,格外殷勤地为她端茶倒水。

    华瑶注意到戚饮冰面色不善。她拽着戚应律的袖子,把他拉出了这间屋子。她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你们慢慢叙旧,我先走一步。”

    戚应律道:“您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

    华瑶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要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我这就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他们渐渐地走远了,谈话声也消散在夜雨之中。

    绵绵细雨敲打窗扇,透窗吹来的空气潮湿而阴冷,戚饮冰不禁心生一股萧索之感。她道:“公主的姓氏,毕竟是高阳。”

    谢云潇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与地。万家灯火已寂,他仍能寻见日出的方位。他道:“公主行事光明磊落。”

    戚饮冰压低了嗓音:“公主的阴险狡诈,早已融入了骨血里,成为她神智的一部分,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你记不记得,父亲曾经教过我们一个行军的方法,叫做‘投石问路’。你们在山海县的那段日子里,凌泉就是她手中的一颗石子……”

    谢云潇打断了她的话:“你多虑了,凌泉是武功最高的侍卫。他出门办事,万无一失,公主一向信任他。”

    戚饮冰在屋子里踱步一圈,终是没忍住,又急又气地质问道:“我听说,二皇子临死前,骂你是高阳家的一条狗,这你也忍了?”

    谢云潇仿佛什么也不介意似的,冷冷淡淡地说:“你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戚饮冰唯恐他彻查军营,闹出一场无妄之灾。她补充道:“这些消息都是秋石亲口告诉我的,你也别怪他,他和我相识十多年,我们一块儿驻守过月门关,情同骨肉,亲如手足……”

    桌上蜡烛“啪”的一声,爆开一朵灯花,闪过一团光焰。烛火飘忽不定,这间宽敞的屋子又显得昏暗不明,谢云潇的神色隐在阴影里,令人无从琢磨。戚饮冰久久地凝视着他,她只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疏远,如此遥不可及。

    谢云潇毫不留情:“秋石在送信的路上遇见了你,他听从你的命令,犯了叛主之罪,按律当斩。”

    戚饮冰心中的怒火狂烧。她高高地举起手,直指着谢云潇,严厉地训斥道:“好小子,你有本事冲我来!秋石信任我,我灌醉了他,从他嘴里问出了话,你敢杀他灭口?!”

    谢云潇的长剑蓦地出鞘一寸,凛冽的剑光闪了几闪。谢云潇与戚饮冰对视之际,像是在看待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不答反问:“你不杀无辜之人,为何对华瑶下死手?”

    戚饮冰的内功极为深湛。即便她不吃解药,也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清除一切毒素。

    方才她吃过了药,又运过了内功,如今她的体力恢复了七八成,随手一掌打下去,竟把一张木桌拍成了碎末。

    她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华瑶并不无辜,雍城的税银,早已被华瑶拿走了一半。华瑶勾结凉州商人,在凉州东境的土地上,种植培养羌羯的农作物,她侵占的田产,至少也有上万亩……这位公主的罪恶行径,你是一概不知,我和父亲怎能不担心你的处境?”

    谢云潇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态度。

    他依旧平静地解释道:“去年冬天,羌羯的军队越过边境,四处烧杀抢掠,数千亩良田因此荒废。这些荒田被公主分给了凉州东境的流民。所谓‘羌羯的农作物’,名为土芋,二哥也见过,比起稻麦,土芋更耐旱,长势更快,出苗后两个月,便能收获果实,可用于救灾赈荒。”

    谢云潇说的都是实话。在华瑶的治理下,雍城的元气恢复得极快,土芋也出现在了穷人的饭桌上,使他们熬过了去年的饥荒。

    戚饮冰听他这么一说,不再讨论“侵占田地”,只把话题转回税银:“就算公主这方面做得不错,她也不应该挪用雍城的税银。她贪污受贿,贪赃枉法,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都能从谢云潇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耐烦。他道:“公主既有慈悲之念,又有仁义之心,不过你固执己见,我何必多费口舌。”

    戚饮冰扭头看他:“你好大的架子,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

    剑风凭空乍起,荡开了两扇木门,转瞬之间谢云潇已经走远了。

    戚饮冰飞快地追了上去。她知道谢云潇的耳力极其敏锐,便用一种轻微的气音向他传话:“你知不知道,父亲遭遇了什么?”

    谢云潇立刻驻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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