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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正文 第三二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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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日,除了忙中秋,与准备参加郑锦姜洋的大婚礼了。

    荣烺已经计划好了,到阿锦姐大婚的日子,她上午去郑公府陪着阿锦姐,然后待阿锦姐上花轿后,她就坐车往大长公主府吃喜酒。

    荣烺一面对镜照自己的新秋装,一面跟祖母说自己的打算。

    郑太后含笑望着小小少女亭亭玉立的身量,颌首,“这倒不错,吃两家席。郑公府吃一次,大长公主府吃一次,也不枉咱们送两份礼。”

    “主要是上午陪阿锦姐说说话。”荣烺对着穿衣镜转一圈,问,“祖母,我这身裙子如何?”

    郑太后看她翠绿镶白毛边儿的掐腰小袄配朱柿红的长裙,那种少女的俏丽清新掩都掩不住的扑面而来,“真好看,过来我瞧瞧。”

    “那阿锦姐大婚,我就穿这身。”荣烺走近了给祖母看,十三岁的少女,面若美玉,眸如春水,尤其一双黑水银似的眼瞳,那样似喜含瞋的看着你,不自觉就令人喜欢。

    郑太后都欣羡起这份少女时光,“真好看。”

    荣烺得意起来,“我也觉着不错。秋天树叶都落了,就要穿的清新一点。”

    柳嬷嬷端来寿膳房新做的点心,“咱们公主的眉眼,跟娘娘简直一模一样。”

    郑太后说,“我们家人相貌都带着冷色,不及阿烺水杏眼,又大又活泼。”

    荣烺相貌的确像祖母郑太后,不过长大后眼睛更似徐妃多一些,所以更亲和,更容易拉近与人的距离。

    不过,全不同于徐妃眉眼间的浅薄算计,这孩子长成自己期待的模样。

    荣烺说,“我个子也像祖母。祖母,来,比比高,我觉着再有两年我就跟你差不多高了。”

    拉着祖母比个子。

    郑太后笑着与她一起比了比。

    中秋过后,郑锦婚期未至,帝都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前徐公府,今削爵后的徐家嫡长孙徐珠,竟然离开了徐家,自己另寻宅子居住。

    要按说这离家另住,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这也常有。

    但那些都是家中长辈在外地的,似徐珠这般家中父祖都在帝都,他又是嫡长孙,却赁宅别居,不好说帝都独一份儿吧,也很罕见。

    可要只是租宅子自己过,也不至于成为震惊帝都的事。

    事情还有后续,据说徐珠与家族彻底翻脸,徐老爷亲去叫他回家,他直接撸起袖子,从胳膊上割下一块肉还给了亲爹。

    所谓割肉还父,剔骨还母,也不过如此了。

    据传当时徐老爷是踉踉跄跄走回家的,马车都忘了坐。

    此事自然瞒不过万寿宫,深秋树木凋零,窗外落叶萧萧,郑太后略牵唇角,倒想不到徐家也能再出个像样的孩子。

    这事儿传到荣烺耳边已是第二天的事了,荣烺听说后也极为震惊。徐珠是舅家表兄,以前做过皇兄的伴读,荣烺读书时,徐珠就出宫回家去了。

    据她母妃说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儿,只是荣烺对这位表兄的印象真的不深。

    以前只觉着是位很斯文的表兄,当差周全谨慎,该升官的时候从没落下过,现在官职比徐家大舅舅还要高些。

    却想不到是这样的狠人。

    震惊之余,荣烺跟林司仪说,“到太医院传句话,让左院判过去给珠表兄瞧瞧,他是武官,别真伤着骨头。”

    林司仪令内侍去太医院传话,荣烺良久回神,同林司仪道,“这徐家也玄,这是怎么把好人给逼急眼了呢。”

    林司仪说,“狠人倒真是个狠人。”

    “以往没看出来,珠表兄不是寻常魄力。”

    不一时,内侍折回禀道,“左院判说早上大殿下就令他去过了,徐将官伤了左大臂,好在已止了血,用了伤药,约摸有个小半年就能养回来了。”

    竟伤的这样厉害。荣烺点点头,令内侍下去了。

    徐妃听闻此事后狠狠了哭了两场,那眼肿的跟烂桃一般,儿女过来定省时又开始落泪,荣烺劝她,“母妃你看开些吧。”

    徐妃哽咽着问儿子,“你可知阿珠这是发了什么失心疯,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荣绵也直叹气,“我打发人过去问,他也没说什么。”

    荣烺说,“这是念着情,给家里遮丑哪。”

    “什么丑!什么丑!你外祖家给有什么丑!”徐妃还不爱听这话,跟荣烺急眼。

    “你当我没说吧。”荣烺与兄长道,“皇兄你多照顾珠表兄一些吧,他也不容易。”

    徐妃哭,“真是上辈子造孽,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荣烺隐蔽的翻个白眼,真心觉着母妃简直没一句能说到点上的。这要不是不能忍的事,嫡长孙跟能家族决裂么?这要不是不能说的事,徐珠能闭口不言么?

    待兄妹俩将母亲劝好,出了麟趾宫,荣绵才告诉妹妹,“御史台今早就以大不孝的罪名参了阿珠一本。”

    “真没有御史不参的。”荣烺并不在意,“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徐家大舅又没往官府告珠表兄不孝,御史说了也不算。”

    荣绵说,“对名声影响就大了。”

    “反正皇兄你都清楚,他这必有隐情。”

    荣绵轻轻叹了口气,“一家人没有说不开的事,什么时候有空,我去劝劝阿珠。”

    “皇兄,你在说什么!”荣烺拉住兄长衣袖,低声道,“你要劝阿珠哥想开些也就是了,可千万别说让他跟家里和好的话。”

    “为什么?一家人哪。”

    “要珠表兄只是搬出徐家,还有可劝之处。既然宁割块肉还给徐家舅舅,他就是宁可死也不会与家族和好的。”荣烺真担心兄长慈悲太过去说多余话,“他又正伤的厉害,你劝他去跟家族和好,岂不更叫他难受,于养伤也不利。”

    “我何尝不知这理,就是觉着太可惜了。人这一世,也只一父一母罢了。”说着又是一叹。

    荣烺说他,“别叹气了,我都要叫你叹老了。”

    荣绵给这刁话气笑。

    徐珠突然发狠,着实将家族吓的不轻。一向彪悍的徐老夫人看到长子的神色都没再说出什么话,徐夫人与徐珍更不知如何是好。

    她,她们就是看天相不好,都说这天相要应在万寿宫的。只要万寿宫不在,徐珍入宫轻而易举。虽则亲事是定过了,可那小子不过是个寒酸秀才。

    有康庄大道在前,为何要去做秀才娘子啊!

    是一个寒酸的秀才朋友重要,还是亲妹妹的前程重要?

    这简直不言而喻好么?!

    何况家里又不是要悔婚,只是多等上一年罢了。

    反正今年天相也不好。

    原就不适合成亲办婚事。

    倘万寿宫无碍,咱们亲事还继续,也影响不到什么,更妨碍不到你俩的朋友交情!

    这傻小子莫不是酸书读多,真当那些仁义礼智信是真事儿啊!

    不过,这都影响不到徐珍。

    徐珠在军中请了病假,朋友过来时,他正坐在廊下赏秋景。院中除一棵树叶落尽的老枣树,再无其他。

    两人对望片刻,朋友方迈步走近到徐珠身畔,俯身看他消瘦又疲倦的面庞,目光落在他手臂上,虽衣袖遮掩看不到伤处,薛潼轻轻握住徐珠雪白的手,比冰还冷,“你这是何必。”

    “我不是为你,我是为我自己。”徐珠的神色彻底褪去往日的温文,露出属于自己的底色。

    薛潼抿了下唇角,“如果是这样,身为你的朋友,祝贺你。”

    徐珠眼瞳里泛起一丝水色,热辣的泪水紧跟着顺腮滚落。真抱歉,让朋友受到这样的折辱。抱歉到连道歉的话都无颜开口祈求原谅。

    “星乔,听我说,这事对我而言毛都不算。你及时告诉我原委,虽有些难堪,可见你是真拿我当朋友。我心里最大的庆幸是,我们仍是朋友。”薛潼似比徐珠更有将领气概,不过,他刚秋举结束,没歇几日就遭遇未婚妻要骑驴等马,好友与家族决裂……

    “来,开心点。我给你擦干眼泪。”

    薛潼当真取了帕子要给徐珠擦泪,被徐珠右手挥开,将脸别至一侧。心里觉着在朋友面前流泪很丢脸。

    薛潼立刻跳到另一侧去看徐珠,徐珠瞪他,“你还非看我出糗不罢休啊。”

    “是啊。多难得。”薛潼弯着眼睛笑。徐珠是他见过最有世家风范的同龄人,平时一言一行都像被精雕细琢过一般,永远冷静从容,听说抓贼时身上有丝灰都要立刻掸去。薛潼觉着他更像玉雕泥像,不只一次想过这家伙失态时不知什么样。

    原来与自己相同,有血有泪。

    世家大族出身,以振兴家族为使命的人,竟然因为家族对他的朋友背信弃义而与家族决裂。

    薛潼想,这么傻的家伙不拿来做生死至交真是太可惜了。

    薛潼问,“你家不会就这么放弃你吧。”养的这么大,长的这么好,能在万寿宫对徐家厌恶的情况下还能把官做的顺遂,徐家也就阿珠一人了。

    徐珠只轻轻说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见好友真的下定决心,薛潼便彻底放心了。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将振兴家族这样的鬼话扛肩上十几年,家族又不是一个人的,家族是无数个族人的。光靠一人,岂不是要把这人累死。何况,若家族人心不正,这样的家族即便实现振兴,又有何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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