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烺心说,宗室子弟要是愿意一起来考一考,这也没啥啊。反正考十人是考,考百人也是考,一套卷子,无非就是批卷的累些罢了。
她待宗室也是一样的。
不过,齐师傅特意提醒,怕还有旁的缘故。
齐师傅也是爱故弄玄虚,啥事不喜一下子说明白,就显得他聪明似的。
真是的,既然知道宗室也想考,怎么不早跟她说一声。
好吧,早她敢没告诉齐师傅。
荣烺琢磨一阵子,年下太忙,她没把宗室这点事放心上。
宗室找的是郢王,郢王也听说荣烺明春要考校勋贵子弟,许多在帝都的宗室也找到他,希望能一起参加考较。
家里孩子成不成的,起码进宫见见世面,万一得了殿下眼缘,也是福分。就是不成,也没啥。
郢王道,“此事我会禀明大殿下。”就是考校也是跟大殿下考校,在大殿下跟前露脸,公主什么,这事原就是公主仗着万寿宫逾越。
于是,郢王先进宫禀明荣晟帝,宗室听说明春考较勋贵子弟,是否也让大殿下一同考较宗室子弟,也看看咱宗室子弟的本领。
荣晟帝道,“那些无非是没录上差使的子弟,若宗室子弟也想参加考较,这人就多了,你去跟阿绵商量,公主一人怕忙不过来,让他过去搭把手。”
郢王犹豫再三,十分想劝陛下训导公主安于内宫,碍于他近来与公主有隙,这话说了,好像特意告公主状似的,郢王便没提,告退寻荣绵去了。
荣绵听郢王说是父亲的意思,便让郢王去统计愿意参加考较的宗室子弟的人数,傍晚到万寿宫时,跟妹妹说了宗室子弟一并参加的意思。
荣烺向来聪明,立刻知道郢王必是去找皇兄商量的,想着,郢王明知是我管勋贵子弟的事,还偏去找皇兄,显然是与皇兄更近。
他也不想想,我跟皇兄是同胞兄妹,不比他近一千倍。
真个小心眼儿!
大才干没有,小心眼儿一堆一堆的。
荣烺心胸宽广的没计较郢王,跟兄长说,“等郢王把名单递上来,到时无非多印几张卷子。那到时考较时皇兄你可得来,不能光我一个!”
荣绵笑,“来,一定来,我帮你助阵。”
“咱们俩才显得更威风!”荣烺跟兄长说,“我早想好了,到时就在昭德殿门前的广场上,让内务司置两顶五彩斑斓的大伞,咱俩一人一张赤红大椅,坐上头,就看他们考。连喊开考的人选我都想好了,不用旁的,跟父皇借他的殿前官,那人嗓子亮堂!”
荣绵一想到妹妹安排的五彩斑斓大伞,就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不用这样,不用这样,这也太排场了。”
“就得这样才威风!”荣烺坚持。
荣晟帝在边儿上听的直笑,还说,“行,到时我让殿前官过去给你们支应。”
“要是父皇也一起来就更好了,我给父皇弄个双层大伞,上面贴金箔,阳光一照下来,金光闪闪,多好看哪。”
“不用不用,这就不用了。”荣晟帝自觉受用不了那双层黄金大伞。
郑太后笑,“你们好生安排,若能选出一二得用的,也能为朝廷出力。”
兄妹俩都认真应了。
徐妃听闻明春考较勋贵,还特意在闺女儿子到麟趾宫定省时嘱托了儿女一番,若有徐公府的人参选,必要照应一二。
荣烺就仿佛个听不懂人话的二傻子,很实诚的说,“母妃放心,一定严格要求。”
徐妃一急,荣绵宽慰母妃,“母妃放心吧,我听说外祖母舅舅教导子弟甚严,介时考较,也要请礼部兵部判卷,难道母妃还怕舅家子弟有志难伸?”
徐妃叹,“不说旁人,你珠表兄,这都当差几年了,也只升了半品。”
荣绵道,“官员升迁向来如此,三年升迁,若顺遂,便是三年升半品。可见珠表兄差使当的好,不然如何能升呢。”
“现在升了也只是个从四品小官。”徐妃不满。
荣烺找个现成例子,“阿衡哥也是从四品哪。”
“郑衡在朱雀卫,你珠表兄呢?不过是个巡城官。”说到侄子,徐妃颇心疼,“想你珠表兄,也是自幼苦读,满腹才学。”
荣烺说,“那为何不考个功名呢?”
徐妃瞪眼,“徐家堂堂公府,你珠表兄还是嫡长子,考功名做什么?”
荣烺看事比较现实,她说,“现在爵位没影儿,就不能再端公府的架子,要是想考,考一个又何妨?”
荣绵说,“那表兄就得卸了身上官职。想来舅家自有考量。”
“就是。便是考取功名,状元授官不过六品,这不越干越低么。再说,徐家乃勋贵起家,何需跟贫寒学子争饭碗。”徐妃自有一套逻辑。
荣烺并未反驳,“那你还报怨什么呀。你要嫌巡城的官儿不好,那你觉着什么官儿好?”
徐妃道,“我想着,做个侍郎,做个巡抚,总做得。”
荣绵瞪大眼睛,“母妃你说什么呢?侍郎是尚书副手,巡抚乃一省之首,自来哪儿有未到二十就居侍郎巡抚位的!”
好在徐妃一听也觉离谱,她笑,“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就是想你表兄好的意思。你不知道,现在你外家日子难哪。”
荣绵板着脸,“那母妃赏他们些银钱,官职之事,母亲不能乱说。传出去,对母妃名声不利,对珠表兄更不利。明明他靠自己本事升的官,一听母妃这话,都得说他是靠您哪。”
徐妃笑,“知道了知道了。我托你的事你记心里,勿必照顾徐家些。”
荣绵铁面无私,“考得好,我不会埋没他们。考的烂,自己就没脸,还求什么照顾。”
待自麟趾宫告辞,荣烺在路上就忍不住夸她哥,“哥你说的真好,咱母妃这颗心,多一半都给了徐家。”
荣绵还得说妹妹,“母妃妇道人家,书读的少,无甚见识,听听也就罢了。但咱们不能说母妃的不是。”
“我没说呀,我是夸你哪。”荣烺一副精灵相,荣绵笑着摸摸她头,幸而妹妹靠谱。
既一同给了宗室恩典,宗室子弟颇振奋。他们想求个实缺,实际比勋贵子弟都要难。宗室就沾了姓氏的光,可是吧,想弄个实缺,一不比勋贵大权在握,二不及清流自幼苦读,哪怕做生意,真弄个富可敌国也麻烦。
再说,若真有这样的本领,便是宗室也埋没不了。
如今既然朝廷考较,想出头的,自然要开始准备。
颜姑娘还进宫探了回荣烺的口风,“我好几个族兄弟,在外听郑公府的旁支子弟说,若官宦子弟想参加,也可以报名。他们有的在官学读书,有的在家读书,不知这信儿准不准,我想着,帮他们问问,我回去给他们个准话,不叫他们白准备一场。”
荣烺想,这是选拔人才的好事,便大手一挥,“省得官员们说我和皇兄偏心,既准勋贵子弟参加,也难宗室子弟参加,自然也准官宦子弟参考。”
准了。
颜姑娘含笑建议,“既如此,殿下何不与大殿下联名明谕,一则明晓那些不知道的人家,二则师出有名,方显郑重。”
荣烺一想,“这也成。待晚上我与皇兄商议后,就发明谕。”
颜姑娘道,“我忝为殿下伴读,如今休假回家,不能侍俸殿下左右,心里也一直记挂殿下的事,令旨我拟了一封,殿下看看,若大殿下允准,可做参考。”说着自袖中取出自己拟的令旨,奉给公主殿下。
荣烺接过,吃惊的说,“阿颜你这都想好了?”一面看颜姑娘拟的令旨。
颜姑娘谦虚一笑,“我跟殿下同吃同住这些年,知殿下能纳百川,必给官宦子弟这恩典,自然要为殿下分忧。”
荣烺觉着颜姑娘拟的颇不赖,听说颜相当年就做过翰林掌院,拟写诏书从来是一气呵成,号称一字不改。
当初荣烺训示内阁的令旨,就是颜姑娘拟的。
荣烺笑赞,“阿颜你以后必能青出于蓝,我看颜相在你这年纪时,都不一定有你拟的好。”
颜姑娘道,“这可不敢当。这道令旨是要明谕朝堂的,我已先请父亲看过。”
“嗯,就用这个。”
荣烺还把自己对考试的一些设想计划跟颜姑娘商量了,知年下事忙,颜姑娘并未留膳,俩人商量过正事,颜姑娘便告退出宫去了。
不过,她能进宫把这事问个准信儿出来,颜家诸长辈叔嫂都觉着,没白把大姑娘送宫里给公主做伴读,这就能在公主跟前说上话了,打听事儿也干脆俐落,果然是家族未来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