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荣烺也没闲着。
早膳后她便叫着林司仪准备出宫,郑太后问她,“你今天一个人出去?”
“嗯,有林妈妈,还有小楚将军给我护卫。”
“不约个朋友同行?”
“我今天去官学巡视。”荣烺悄眯眯的同祖母道,“祖母,这叫微服私访,是件正经大事,不能像游玩一样。”
看荣烺说的有模有样,郑太后笑,“那就去吧,好好看看。”
荣烺便握着她的小挎刀,对祖母一抱拳,告辞而去了。自得了这刀,荣烺哪天都得在校场挥几下,出门更要带着。
为了配这刀,荣烺特意换了飒爽劲装,头上也只梳了个巾帼髻,简单的用发带绑着,全不是荣烺平时小珠花小宫花的华美打扮。
不过,她衣裳佩饰也是极用心的,这刀素朴,不好穿华衣丽服,可衣裳也绣了同色暗纹,腰间的小荷包还是精致的双面绣。
话说也不知道一个荷包用双面绣做甚,只能归于荣烺的臭讲究了。
官学离皇宫很近,原是宫里一处别苑,后来征为官学。
荣烺下车就要进,却被官学侍卫上前拦下,那侍卫见荣烺小小年纪身后随从众多,很客气的一拱手,问,“小公子不像本院学子,您可是来找什么人?如今我们官学有规矩,非本院学子,要有教习以上手令,方得入内。”
“唉哟,这可真是严了。”荣烺之前是与兄长一起来,有白馆长陪着,自然没人敢跟她要手令。
荣烺看林司仪一眼,林司仪取出宫牌,递给侍卫。侍卫接过,见宫牌一面阴刻万寿宫三字,另一面则是司仪正六品,立刻便知这是宫中六品女官,连忙再行一礼,双手奉还宫牌,“小贵人请进,姑姑请进。还请恕罪,小的这就进去通禀。”
荣烺拦住侍卫,“不必,我就是过来看看。今儿休沐,不必惊动白馆长。”
侍卫道,“馆长大人早上就来了官学。”
“哟,这可巧了。”荣烺一笑,同林司仪道,“赏这侍卫十两银子。”同侍卫道,“你差使当的细致,当奖励。以后也要这样。”
侍卫原还担心刚刚相拦,是不是得罪了贵人,不料反得赏赐,心头大石瞬间落地,且又得了银两,双眸当即透出浓浓喜悦,深揖道,“谢贵人赏赐。”双手接过赏银。
远远服侍荣烺进馆后,这侍卫便重回到门前,胸膛一振,继续当差。
荣烺随意在官学转转,因是休沐日,官学生也不用上课。家在帝都的,还能回家一日。不在帝都的,也可与同窗结伴去城中游玩。
当然,也有就在官学蹴鞠场比赛的。
荣烺听说有蹴鞠比赛,问明方向立刻就要去看热闹。林司仪在一畔提醒她,“您不是说过来巡视的么。”
“书上说,窥一斑而知全豹。林妈妈,看蹴鞠也是巡视的一部分啊。”荣烺满肚子歪理。
林司仪一乐,随荣烺去了蹴鞠场。
蹴鞠场就在校场边儿上,远远便听到一阵阵喝彩呼声,荣烺加快脚步,进去就见蹴鞠场边上围着许多人,还有为了看清楚踩凳子上,更有甚者,挂边儿上大树上,视野更好。
荣烺这么个小豆丁矮个子,只能在外围打转,她进不去。
好在楚将军个子高视野好,请荣烺稍侯,挤里头就拎了个半大少年出来,那少年生的虎头虎脑,十三四岁模样,一双灵活的大眼睛看向荣烺。楚将军同荣烺道,“这是我五堂弟,叫楚宣。他帮小姐弄了几个位子。”
楚宣眼珠微动,他不知晓堂兄平时都做哪些差使,也知道被堂兄称小姐服侍的必是一位贵人。
楚宣见边儿上还有十来位侍女,个个美貌,还有一位年长端庄、气韵极好的姑姑,先对荣烺抱拳一礼,“小姐来看我们蹴鞠,这可真是,太荣幸了!小姐跟我过来,连带姑姑、姐姐们也都有位置。”
楚宣过去扒拉下同窗的肩,让同窗让出路来,
里头学生见有女眷过来,连忙相让,有活泼的还说,“阿宣,你还把你妹妹叫来助阵了!”
“你们先让个道!”这会儿不是辩白身份的时候。
楚宣把荣烺请进去,原来里面一圈是有椅子坐的,中间有张空椅,一看就知是楚宣的。楚宣让边儿上同窗把椅子让出十来把,给荣烺和侍女们坐。
见有女眷来,大家都乐意让座,还有男孩子朝场中大吼,“阿宣把他妹妹喊来看咱们比赛了,大家加油啊!不能叫楚姑娘看笑话!”
楚宣脸上一烫,很不好意思看向荣烺。
荣烺根本没留意他,正好场中有人飞起一脚,蹴鞠如流星穿过风流眼,速度之快,甚至带起尘风拂动网上彩带。荣烺大喝一声,“彩!”
边儿上立刻有人提醒她,“楚姑娘楚姑娘,喝错了,穿绿锦衣的是咱们队。红袄的那是咱家对头。”
绿锦队前面一个队员跳起来,肩头一错又轻轻一撞,疾冲而来蹴鞠便顺着他的肩滑下,那人足面轻轻一踢,连蹴鞠传给边儿上同窗。整个动作轻盈流畅,漂亮至极。荣烺不禁又喝了一声彩。
后头很多人跟着喝彩。
林司仪先用丝帕将椅子擦拭一番,铺上锦垫,方请荣烺坐下。
两队人踢的热火朝天,中场还能休息一刻钟。
队员们休息时,荣烺也喝茶歇一歇,还让宫人把带着的点心散给大家吃,垫补垫补。
绿锦队的队员都来找楚宣,问他下一场的打法。荣烺这才知道原来蹴鞠还有军师。
楚宣正跟队员讲战术,就见红袄队好几个人过来,楚宣话一停,起身上前,“你们来干啥?”
荣柒脸上鬓角带着尚未干的汗渍印,用眼角瞥楚宣,“不是来找你的。”转眼便换一幅笑脸到荣烺跟前,先作个揖,“姑娘,您怎么来了?您怎么坐这边儿,咱们是红袄队。咱去坐那边儿吧。”他往后一指,那边儿已经给腾出椅子来了。
楚宣一听不干了,立刻挡到楚柒跟前,“干啥,抢人啊!”
“啥叫抢,姑娘就是来看我们蹴鞠的!”楚柒近前半步,与楚宣俩人几乎胸贴胸鼻对鼻,如同两头势均力敌的幼狮,眼看要干一架的样子。
荣烺好奇看他俩,“你俩要打架么?”她还没见过人打架哪。
荣柒马上一幅好人样,先退半步,斯斯文文的回答荣烺的话,“没,我们来是请姑娘过去坐的。”
穆然在边上跟着点头,脸颊因运动而泛红,不再是以往冷清模样。
边儿上还有一身书生服,一看就没参加比赛的闻峻英,也跟着点小脑袋,附和哥哥们的话。
“我都坐这边了,就不过去了。你们去吧,好好踢,我看你们两边都踢的挺好。”荣烺说。
荣柒颇是遗憾,穆然问,“姑娘你坐这边,不是站他们这边赢吧?”
“不是不是,你们只管都使出真本事,谁赢了,我回头定一面大大的牌子,叫人送给胜利的队伍。”荣烺鼓励他们。
穆然颌首,对荣烺一礼,“既这样,我们就先过去了。”
白馆长到的时候,比赛正进行到下半场,他看荣烺正在兴头上,并未打扰。
待比赛结束,绿锦衣方获胜,喝彩欢呼声响彻整个蹴鞠场。荣烺也跟着站起来叫好鼓掌,白馆长这才过去,向荣烺行礼。
荣烺笑着一擡手,“这可真是太有趣了。白馆长,我还以为你在看蹴鞠比赛,结果你竟不在?”
“我刚在安排贤人堂的事。”白馆长全不似对蹴鞠有兴趣的意思,倒是邀请荣烺,“一会儿就是给胜利队伍颁奖,姑娘同我一起如何?”
“当然好了。”荣烺一口应下。
学里早准备好奖品,获胜的一方可得银两、锦锻,至于落败的一方,则面前一碗,他们要接受惩罚,把抹脸上。
边儿上学生都在笑了,荣烺把那盘银元宝交给楚宣,楚宣忙双手接了,心里既有赢球的喜悦,也有被荣烺颁奖的荣光。
他并不傻,连馆长都要请这位姑娘先颁奖,大堂兄还寸步不离的守护在身畔,可知这姑娘的身份。
楚宣猜个大半,就听荣烺说,“踢的很好。”
楚宣连忙谦逊说,“这是大家伙一起努力的结果。”
白馆长将锦缎交给球头,周边学子们都欢呼起来。
荣烺安慰没得胜的荣柒穆然等人,“不用气馁,下次踢赢就好了。”
俩人都是一脸白,荣柒话都少了,“我倒不气馁,就是难得姑娘来,还没赢。”
“这可怎么啦!都踢的很好。绿锦队也只是胜你们一球而已。”荣烺笑呵呵地。
白馆长对蹴鞠全无兴致,说了几句勉励大家的场面话,便请荣烺去贤人堂。图画院已将官学出身的大员、雅士、以及极有名声的官员的画像画了出来,如今都挂好了,白馆长请荣烺参观。
看着墙上画像,荣烺也有些意外,想先前官学跟屎一样,不想竟也出过这许多出众人物。
可见官学最初对人才的培养是很尽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