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副使在北靖关一鸣惊人,直接通天一参把邵夫人的诰命都参没了,当然,现在不能称邵夫人,得称邵太太了。夫人可是三品以上诰命方可用的尊称,就是邵大姑娘,现在也得改做赵大姑娘了。连那位曾水中救美的解百户,不晓得如何这般灵光,闪电般的娶了媳妇。
阿曦深觉出了一口恶气,她与朝云祖父道,“人真是势利的没了边儿,先时都在说我坏话,我把她们召到家里训了一通,当着她们面儿把那姓林的打了出去,那些人就不敢再胡说八道了。可她们也不敢跟我来往,就祝姐姐还常找我说话,如今我爹把邵家那女人的诰命参没了,一个个的又都贴了上来。”
朝云祖父笑道,“人大都是如此的,你年纪小,初经这等势利之事,以后见多就不稀奇了。”
阿曦哼一声,“我才不理她们呢。我把架子摆得高高的,先让她们巴结我些日子再说。难不成,她们一跟我说好话,我还对她们那般和气啊。想得美,我算是看明白了,人要太好说话,容易受欺负。”阿曦甭看年纪不大,其实挺有心眼儿。
朝云祖父笑问,“这事算完了吧?”
“没呢。我爹参邵将军一本,他也不是干坐着吃亏得,一准儿得对付我爹。不过,我这里暂时没事了。”阿曦道,“邵家人,心眼窄不说人也阴毒,当初就是邵大娘上赶着叫我姐姐,被我给了两句,她就下这样的毒手。这回被我爹参一本,丢这样大的脸,能罢休才怪呢。不过,”阿曦一转折,“纪伯伯大概是不愿意看到我们两家杠上,要在家里摆酒,请我爹过去吃酒,也请了邵将军。”
朝云祖父道,“纪将军是北靖关的最高统帅,自然希望手下人和和气气的好。”
阿曦将手一摊,露出个无奈模样,道,“谁不希望和和气气的啊,我看纪伯伯是白费心思。”
朝云祖父但笑不语,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处事方式,阿曦年纪尚小,不能完全理解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朝云祖父这位阿曦的灵魂导师也不准备把事情点破,许多事,不是靠教的,而是靠悟的。
朝云祖父问了些阿曦生活上的事,譬如出事后纪家有没有着人去看她之类,阿曦道,“去了,纪伯娘叫阿珠带了好些东西给我,还说外头的话都是造谣,叫我别为那些个话生气。”这话说着,阿曦道,“那哪儿能不生气啊,我简直气得不轻,要不祖父你看我这样淑女温柔的人,我至于动粗吗?是不是?我以前多斯文啊。”
朝云祖父忍俊不禁,“你娘小时候比你还斯文呢。”
“是吧,我娘也这样说。”
“你娘小时侯同你曾外祖母一道出门,遇着有人说你家坏话,她俩就把说坏话的那俩人打一顿,跑回家去了。”
阿曦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哈哈大笑,最后得出一结论,原来她那不大斯文的基因完全是遗传啊!
阿曦在朝云祖父这里吃过午饭又吃了晚饭,傍晚才回的家,阿曦回家就见她娘一脸倦意,阿曦还说呢,“我哥秋闱的行礼不是都收拾好了,娘你别太累啊。”
何子衿道,“别提了,幸亏你今儿没在家,邵太太过来,哭哭啼啼大半日,看她哭也累啊。”
“她来干什么呀。”阿曦依旧对邵家无好感,道,“娘你就当看戏就行了,谁有她那样本事啊,一言不合就嘤嘤嘤,跟谁欠了她似的。”
相对于邵家这粘乎乎的母女二人,阿曦更关心她哥的秋闱,还问,“我哥什么时候启程啊?”
“明天看过你祖父就走。”
何子衿也要跟去给儿子做及第粥的,家里的事就得交给闺女,今日难免再叮嘱闺女一回,阿曦都应下了。末了又去瞧她哥,叫她哥别紧张,好生考,就是落榜也没啥,这不还年轻么。
阿晔气地,“还没考呢,就给我念丧经。行啦行啦,你把家守好就行了,等着听我好消息吧。”
第二日送走她娘与她哥,纪夫人特意着人请阿曦过去说话,知道她一人在家,怕她寂寞。阿曦倒没觉着什么,她反是比较担心她爹,她的任务就是把自己和爹照顾好就行,对了,还得关照一下双胞胎,虽然阿曦看不出双胞胎有什么需要关照的。
纪夫人看阿曦说话爽言脆语,就觉着舒服,末了留她在家用了午饭,阿曦方告辞去了。她在北靖关朋友也不多,就是一个祝姑娘,一个姚姑娘,姚节的长女,姚章。姚章年纪尚小,倒是很喜欢跟姐姐们一块玩儿,但阿曦跟个小丫头不大能说到一处去,祝姑娘就比较同阿曦合拍了。
祝姑娘总往江家跑,闹得祝副使都说,“俩人好也别总在一处,那不老话说么,君子之交淡如水。”闺女啊,江邵两家可没分出胜负呢。
祝姑娘道,“我跟阿曦又不是君子,干嘛要守君子那一套啊。”接着就跟她爹说阿曦的好处,“我一看就知道她是个正经人,我就能同阿曦说到一处去。”
祝副使道,“先时你不跟赵姑娘挺好的么。”
“好什么呀,她一个继女,就因先前认邵叔叔做继父,处处拔尖儿,压我一头。我就见不得她那假惺惺样儿,哪里有阿曦实诚啊,我跟阿曦平起平坐,现在北靖关的闺秀群里,我俩最大。”祝姑娘与赵姑娘先前因闺秀圈里一姐之争,矛盾不小,如今阿曦来了,祝姑娘得一盟友,再加上阿曦她爹江副使出手把邵太太给收拾了,祝姑娘简直是对江家充满好感。而且,她也不怕邵家。祝姑娘还说她爹,“爹你也是正四品大员,怕邵家做什么。阿曦以后可是要嫁给纪公子的,我提前帮爹你搞好关系,还不好?”
祝副使笑斥一声,“胡说八道,你们小姑娘家的交际还能影响军中大事啊。行了,去就去吧,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还指点上你爹了?你也不小了,小姑娘家好生在一块儿玩笑罢了,有什么可争的,还谁一谁二的。”祝副使都想不通,咋小姑娘都这般好胜啊!
祝姑娘可不觉着是小事,道,“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叫我让着阿曦可以,叫我让着姓赵的,她是老几啊。亲爹明明姓赵,为着荣华富贵,硬是入人邵家的籍,姓氏都改了,这样的闺女,生来有什么用啊!还不如不生呢!估计她亲爹地底下都得恨不能没生过她!”
祝姑娘这话,其实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
当然,这年头为了荣华富贵往上爬啥的,认个干爹干娘完全不稀奇,但怎么说呢,如果完全是两家交好认个干亲,外头人得说,唉哟,你两家情分深厚啥的。但如果是为了身份地位,当然,也有许多人想认还认不到呢,但,这种举动,起码是受一些清正人家鄙视的。尤其是赵姑娘入籍这种,如果是邵将军单纯照顾妻子前夫子女,不入籍难道就照顾不到了吗?
这一入籍,就是完全自礼法上改换爹娘啊!
当然,赵姑娘这娘没换,就是换了个爹。
偏生,她爹是个烈士。
偏生,此事连陛下都知道了。
唉哟,这回北靖关议论赵姑娘改姓的事比当初议论阿曦推人入水可热闹多了。
邵家反应不可谓不快,邵将军先是在纪大将军的调解下,同江副使二人喝了言和酒,握手言和的意思。纪大将军还亲自为邵将军解释了,与江副使道,“阿邵成天军中的事还忙不过来,都是妇人擅作主张,结果竟酿出误会来。好在如今误会也解了,大家各让一步,如何?”
邵将军与江副使自然不会不给纪大将军这个面子,大家吃酒吃的一团和气。
邵将军先是与江副使言和,然后,甭管邵太太如何嘤嘤嘤,先是将赵大姑娘改回原姓,入籍的事自然是怎么入的又怎么退了回去。就是赵家兄妹,邵将军也另给安置了房舍,不令他们再住到邵家。
纪大将军私下点了邵将军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呢。”
邵将军十分犹豫,“阿可毕竟跟我这些年,又为我诞下一双儿女。”
纪大将军低声道,“我岂是生离你们夫妻的意思,只是,朝廷既有旨意,她毕竟名声有碍。阿邵,咱们当初如何尸山血海挣来的这份儿前程?你也知道,我并不是看不起段氏二嫁身份,只是,她如今对你,实在有所妨碍。她一向懂事,就是退一步又何妨?”
纪大将军的意思是,让邵将军另娶贤妻。
邵将军道,“容属下好生想想。”
纪大将军拍拍邵将军的肩,让他回去了。
纪夫人还是三嫁呢,纪大将军也没嫌弃过妻子,可这段氏完全是脑子不清楚,狗胆包天,险铸大错,要是害了阿曦,纪大将军都不能饶了她!更别提赵大姑娘这蠢才,害人不成搭进了自己,江副使一怒之下都要将邵太太自诰命宝座上拉下来才甘心。也就邵将军怜香惜玉,倘换个人家,早在邵太太被旨意申斥之时,就送她往生了。
真不知邵将军还犹豫什么!
纪大将军不禁对这个属下有些失望。
很快,纪大将军就不只是失望了。
因前番陛下下旨申斥段氏不堪为命妇之事,邵太太嘤嘤嘤病倒,邵将军得写个自辩折子递上去。因江副使参他参的刁钻,这自辩折子里全是认错的话,哪怕是幕僚代写,邵将军看得也颇是憋屈。
但,很快,邵将军抓住了江副使的把柄,说来这还是江副使长公子给邵将军提的醒儿。
何子衿同阿晔去北昌府秋闱,主要是为了就近照顾儿子,再去娘家看看父母祖父,拜访一下北昌府的亲戚朋友。何子衿这一去就是十来天,待阿晔秋闱结束,何子衿方回的北靖关,阿晔没回来,他不少同窗都在北昌府,这次秋闱结束,他就住外家,打算与朋友们聚些日子。
就是秋闱给邵将军提的醒啊,邵将军正憋一口恶气,虽则纪大将军的意思是双方各退一步,都别再追究了,可邵将军如何甘心。如今他亦是堂堂正三品大员,自己妻子叫人这样欺负,这就是直接打他脸啊!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这亏岂能白吃!他在北靖关多年,也有自己的关系网,他就不信,江副使在北昌府这些年能没有把柄,结果,查了一个多月,江副使还当真没把柄给人抓,江副使不贪不占不接受贿赂,连个爱女色的毛病都没有,两袖清风,家庭幸福,官儿还升得极顺溜,关键在北昌府风评也极佳。其实,在查到江家那些关系网时,邵将军就想,要不然忍下这口气算了。只是,突然之间,江副使长公子秋闱得中的消息传到了邵将军耳朵里,人人都夸江公子少年俊才,哪怕北靖关一向流行英姿勃勃的武少年,见着江公子这样的美少年文举人,也是有不少姑娘倾心的。
邵将军自这里得到灵感,就想到,你江副使在北昌府当官,儿子自然可以在北昌府科考,但你那两家商贾亲戚,不是北昌府人氏吧?他们的儿子,怎么能在北昌府科举呢?
邵将军当然不会上折子举报江副使公器私用,邵将军只是上折子说不法商人贿赂当地官员,使其子弟异地科举。虽然邵将军身为武职,好似管到了文官的事,但毕竟这也是一把柄不是。
而且,是江副使家亲戚的把柄。
就这么着,江胡两家登时吃了官司。
这事,江副使还没做反应,李巡抚先大是不悦,自有军政双方各有默契,如同他鲜少管北靖关之事一般,你纪大将军的手也不好伸到我北昌府来吧!
什么,不是纪大将军干的!
姓邵的难道不是你纪大将军的手下?
在李巡抚看来,这说不得就是纪容的授意!
怒火之下,李巡抚都直呼其名了。
李巡抚不方便来信质问纪容是不是管过界,毕竟,信件什么的太容易被人当把柄大做文章,李巡抚是派了个心腹过来,不阴不阳的同纪大将军说了句,“有劳纪大将军这般关心我北昌府内政之事了。”
靠!
纪大将军那叫个憋屈啊,这事儿倘是他干的,那没啥说的,他也不会不认,更不会如此被动。关键是,真不是他授意邵将军做的啊。好在,纪大将军反应极快,掌军之人更不缺决断,他与李巡抚那心腹道,“我与江副使乃儿女亲家。”他有病啊,去指使属下祸害亲家。
李巡抚那心腹顿时将阴阳怪气的脸孔一收,客客气气,正色道,“还请大将军指点。”
都这个时候了,纪大将军自然不会再站干岸,将李巡抚那心腹请进书房,说明了自己的立场。那心腹知道纪大将军不会护着邵将军,也就把心搁肚子里,回去复命了。
回北昌府后还道,“纪容当真能人,当断则断,半点儿不含糊啊。”
李巡抚道,“不然北靖关那么些将领,怎就他一介流犯最终掌北靖关大权。”文臣从来不怕武将,尤其是邵将军这样没脑子只会打仗的武将,在文臣看来,这样的人实在太好对付。文臣会忌惮的,永远是武将中的政治家,如纪容,这位北靖关大将军,哪怕当年余巡抚在位,也是与北靖关井水不犯河水的。故而,姓邵的管到北昌府的事务来,李巡抚就是气个半死也得先着人去纪容那里问句话。不然,还以为李巡抚天生客气啊,动邵将军还要特意知会纪容一声?实在是,李巡抚也不愿意与纪容发生冲突。
如今纪容不打算再保邵将军,那就很好操作了。
当然,李巡抚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费心思,这是江副使惹出的篓子,还得江副使来堵这窟窿。
江副使刚操持完儿子中举的洒宴,江仁就过来了。
江仁虽来了,人却不怎么着急,当初阿念既然敢让大宝几个在北昌府科举,自然做好万全准备。也就邵将军这等人认为拿住了他的把柄,阿念当时在沙河县做县令时就曾为安置退伍老兵想过不少法子,而且,因北昌府人少地多,阿念还颁布过为北昌府引进人才的措施,这些措施,曾被余巡抚采纳,上疏朝廷,最终得朝廷允准,成为北昌府引进人才的法令。
譬如,外地商贾过来经商,开始会给些优惠。譬如,若有良民愿意落户北昌府,可给荒地开恳,当然,这也是有条件的,起码三十年内,户籍不可迁走。
种种法令,不一而足。
当初,阿念就是凭着这道政令,把胡文江仁两家的户籍迁到了北昌府。
当然,邵将军查江副使的老底,不会这般不细心,邵将军之所以会入坑,实在是,沙河县是什么地方啊,那是阿念老巢,阿念在沙河县经营六年,那里的庄典史就是阿念一手提拔的,现在庄典史还年年给阿念拜年呢。邵将军会入坑,实在太正常不过,庄典史家四小子就在阿念身边当差,有人到沙河县查阿念的老底,怎么可能不入坑啊!
阿念就这么把邵将军给坑了。
坑的邵将军灰头土脸。
阿念亲自将江胡两家之事的因果写信告知李巡抚,因为当初邵将军参的是江胡两家,江仁胡文都是商贾,并没有上折自辩的资格。这事儿就得李巡抚来查,如今阿念告知此事因果,李巡抚复查之后还骂一句,“这小子,年纪轻轻,做事如此老道。”
同时,阿念还把江胡两家这些年给北昌府捐银子的事在信里都同李巡抚说了,还说这是义贾善行啊,咱们衙门可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不能让义商义贾寒心啥的。
总之,各种吹嘘,把江胡两家一通夸。
不过,实在也是这两家不是那等吝惜银子的主,每年捐银子,都不手软。而且,绝对没有偷税漏税之事,两家把善事做在前头,又有阿念这里,自然不会叫他们吃亏。
李巡抚把自己的调查与各种证据再加润色,往朝廷一递,再加上各种数据说明,邵将军那封折子,自然不了了之。也就是今上待武将宽厚,没说什么,不然,凭邵将军这武将伸手管文官之事,本就是逾越,你要是告倒了,这没的说,结果证明是诬告。
朝廷虽没说什么,但可想而知,对邵将军也绝没什么好印象。
邵将军气得,据说在家砸了一套最喜欢的琉璃盏。可就这般怒火中烧,邵将军还得去纪大将军那里解释一二,他诬告未成,此刻最需纪大将军庇护。
纪大将军叹道,“你自有单独上折的权力,只是,上折子之前怎么不与我说一声。咱们武官,本不好管文官之事,此事,何其逾越!那北昌巡抚李大人,虽是寒门出身,其内弟却是今上姑妈寿宜大长公主的驸马。何况,李大人今已是连任九年巡抚,我并非为江副使说话,你此举,先得罪了李巡抚,那可不是好相与的。不然,你觉着江副使有这样天大的面子让李巡抚为两个商贾这般美言,无非是与我们赌一口气罢了。”
邵将军听的,冷汗都下来了。
邵将军道,“我就是难咽那口恶气,故而,一时鲁莽。”
纪大将军目光越发怜悯,道,“这有什么难咽的,阿邵啊,事情是你那内子与你那继女起的心思,你说说,要是当时被她俩算计了江姑娘,不说江副使那里,就是我这里,你要如何交待?你可曾想过我的难处?”别看纪大将军沙场征战,杀人无数,其为人无半点儿血腥之气,相反,近来上了年岁,他对下属越发温和。
邵将军满面愧色,起身单膝跪下,沉声道,“属下知错了。”
纪大将军双手扶起他,温声道,“你较我年轻,我总有致仕的那一日,当初,你那继女有意阿珍,你以为我为何不应此亲事。阿邵啊,你我倘为姻亲,你焉能再接我的位子?你呀,你不懂我的心呀!”
先时种种,邵将军多为情势所迫,不得不来纪大将军这里求援。唯纪大将军此言一出,邵将军当即眼眶一热,哽咽道,“属下辜负大将军栽培!”
纪大将军看他虎目含泪的模样,心中亦不好过,令他坐下,为他思量对策。纪大将军道,“李巡抚那里,我来与他说,他扳回这一成也就罢了,如果再抓住此事不放,我也不会任人欺负我的手下。江副使那里,你莫要再耿耿于怀了,咱们这些年的交情,江副使呢,又是我的姻亲,阿邵,别再令我为难。”
邵将军苦笑,“只怕江副使不肯放过我。”
纪大将军虽面露难色,依旧道,“豁出我这张老脸,我来与他讲。”
邵将军感激涕零。
何子衿因纪大将军为邵家说情一事,深为不悦。
何子衿私下都说,“要早知纪容这般行事,当初就不该定这门亲。”姓邵的三番两次寻衅,何子衿的意思,必要痛打落水狗的,这时候,就当一鼓作气把姓邵的干掉,不想纪容反来说情,请江家莫要再追究邵家。
何子衿焉能咽下这口气!
阿念悄声道,“勿恼,我看纪容怕是要下手了。”
“下什么手?”
“姐姐怎么不想想,姓邵的先是背着纪容插手北昌府之事,得罪了李巡抚。之后,自己弄了满头灰。现在又求到纪容跟前。我已是打听过了,李巡抚因邵将军上折子参奏之事极是不悦,着人来找纪容要个说法。姓邵的要是真参成了,纪容都不见得高兴,何况这事儿根本没成,反闹没脸。纪容倘是训斥姓邵的,这还好说,证明姓邵的尚有一线生机,偏生纪容好言好气,还亲自到我这里为姓邵的讲情。若纪容有心,就不该一人前来,而是该带了姓邵的一并前来,与我认错。结果,纪容是一人前来,若我猜的没错,纪容就要对姓邵的出手了。”
何子衿有些不信,眼睛瞪得溜圆,“真的?”
“姐姐只管等些日子就是,姓邵的毕竟正三品,若是我来出手,一则以下犯上,二则我毕竟是文武转武职,根基未稳,先时不过取巧给他个没脸。可要说真正扳倒他,并不容易。纪容不一样,纪容是北靖关统帅,倘他下定决心,姓邵的绝无活路。”
何子衿道,“那纪大将军来咱家岂不是正话反说?”
阿念微微一笑,“这样的事,不正话反说,难道还堂堂正正的说不成?你知不知道纪容在北昌府有个别号?”阿念未卖关子,轻声道,“当初老余巡抚在位时,有一回骂他做疤脸狐貍。他掌北靖关大权多年,岂是易与之人。你想,当年老余巡抚在北昌府何等威望,纪容不过流犯出身,因势崛起,论在这北面儿根基,哪里能与老余巡抚相比,连老余巡抚都忌惮他三分。姓邵的犯他忌讳,这回定难善终。”
何子衿轻叹,“这人实在心机深沉。”
阿念一笑,“姐姐着相了,做官的,没点儿心机早叫人生吃活剥了。今咱们在说人,说不得在人眼里,我也是心机深沉之辈。”
何子衿笑,“是啊,要不怎么咱们两家就做姻亲了呢。”
阿念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