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结婚的事儿孟芳曾经跟姜恬聊过,孟女士完全不顾先来后到,也忘了魏醇这个干儿子才是跟她认识更久的,偏心得非常明显:“恬恬,等那个臭小子求婚啊,没有大阵仗没有钻戒没有一堆告白那都是不能答应的,知道吗!”
“男人呐,就得吊着他才忽远忽近的,他才知道珍惜你!”
当时姜恬乖乖点了点头,但她心里其实不是这样想的。
如果是嫁给魏醇的话,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她也还是想答应他。
那天在OB第一次被魏醇问要不要跟他领证的时候,姜恬其实就想要回答:要。
但她没有。
顾虑不是源于魏醇,而是源于她自己。
她的生长环境里太缺少爱了。
在法国时有一位顾客是心理医生,那位心理医生曾经告诉姜恬:“父母的婚恋关系确实会影响孩子的爱情观。”
有些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不是所有人一出生就懂得什么是爱的,人们在爱与被爱中不断学习不断成长。
最后有些人能够变成值得爱懂得爱的人,但有些人不能,甚至还会有人只会索取爱而不付出爱,跟这样的人谈爱情是最累的。
姜恬很怕自己是不会付出只会索取的人。
所以每天早晨魏醇笑着问她“今天要不要嫁我”的时候,姜恬回答的“不要”既不是为了吊着魏醇,也不是嫌魏醇没有准备声势浩大的求婚,而是她自己没准备好。
她一直在偷偷跟法国的心理医生联系,甚至联系了江樾纸条里提到的那位心理医生。
那位心理医生是个经常戴着各种大檐帽子的法国女人,她很优雅也很温柔。
她告诉姜恬:“你不用担心,人与人是不同的,有些出生在糟糕原生家庭的人甚至会变得更好。拿父亲有家暴的家庭举例,有些孩子在看见母亲承受家暴后,潜移默化地把动手当作解决问题的方式,而有些孩子在长大后对家暴深恶痛绝,甚至加倍对自己妻子宠爱。”
法语的发音都很柔润,心理医生的话像是安抚剂,她说:“人心是神奇的,向善向光,就能把那些不好的驱散,小姑娘,你找到你的光了吗?”
姜恬在听完这段话后整个人都放松了。
魏醇就是她的光,她早就找到了。
哪怕她生长在缺少爱的不健康环境,也还是能够生长出很多很多爱给魏醇。
心理压力放下之后,姜恬就憋不住了,魏醇一问,她就给答应了。
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晚上答应。
也不该在床上答应!
男人的精力真是无穷无尽,魏醇大概太兴奋了,再小心翼翼想要温柔也还是发了点狠的,最后姜恬直接哭了,眼眶通红,把魏醇吓了一跳,僵着身子吻她,声音又哑又沉,隐忍着情.欲:“怎么了宝贝儿?不舒服?”
“……你轻点!”姜恬带着哭腔垂了魏醇一下。
动作确实是放轻了,时间也还是好久,最后这个痞子还要在她耳边不正经:“姜恬恬,你也不是不会脸红,抱你去照镜子吗?你现在耳朵都是红的。”
这么一折腾第二天姜恬不起床了,连早饭都是在床上让魏醇伺候着吃的。
临近中午时有人来送快递,是一个来自法国的国际邮件。
魏醇接了快递,回到卧室问姜恬:“什么东西,法国寄来的?”
姜恬还缩在被子里,听见声音才坐起来,拉着魏醇的手,小心地说:“哥哥,这个是江樾哥的病例。”
魏醇一愣:“你从哪拿到的?”
“江樾哥的心理医生给我的,我用了你的身份证复印件证明我不是坏人,心理医生就给我了。”姜恬把自己咨询心理医生的那部分过程摘掉,直接跟魏醇这样说。
魏醇攥着江樾的病例沉默了几秒,俯身去吻姜恬。
姜恬还以为魏醇因为自己找来了江樾的病例感动地用接吻回报,她仰着脸回应了几下,突然觉得不对,这个吻来得太汹汹了。
姜恬眼睛一瞪,推开魏醇:“我不做!”
“瞧你吓得这个怂样儿。”魏醇把人揽进怀里,笑得停不下来,“没说要做,别紧张。”
姜恬耳侧贴着魏醇的胸膛,这个痞子还在笑话她,胸腔都是闷笑的震动。
“我那么厉害吗?”魏醇痞里痞气地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这人问得是什么羞于启齿的问题!
姜恬用拳头打他:“流氓!”
没想到魏醇突然凑在姜恬耳边,吊儿郎当的气质不见了,声音温柔又认真,他说:“宝贝儿,有什么想不通的不用去问心理医生,问我也是一样的,跟着我你什么都会有。”
姜恬没想到她只字不提魏醇也能察觉到。
她愣了愣,眼眶温热,环住魏醇的脖子问:“哥哥,我能做一个好妻子好妈妈吗?”
“你能,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魏醇温柔地轻抚她的后脑勺,“我也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会一辈子宠你爱你,别人有的你也都会有。
魏醇闭着眼,虔诚地吻向姜恬。
魏家,魏醇的母亲江露和父亲魏世诚坐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摆着江樾的病例。
江露哭了有一会儿了,魏世诚也一直抽烟。
客厅里的气愤很压抑,反倒是魏醇安静地坐在一旁,神情淡淡。
一个小时后,江露整理好情绪,看向魏醇:“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对于魏醇这个小儿子江露和魏世诚始终没看懂过,魏醇从小就淘,跟大儿子江樾完全不是一种性子。
江樾像是贴心小棉袄,魏醇的叛逆期就像是一出生就在,从来没跟他们聊过一次体己话,惹了事挨打也咬着牙不吭声。
魏醇狐朋狗友多,抽烟喝酒打架还说脏话,这样的儿子自然不讨喜。
人都是有私心的,江露和魏世诚自然是更加偏爱大儿子。
而且,他们早年根本没想过生二胎,还是因为江樾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才生的,却没想到魏醇生出来就是个魔王。
江露和魏世诚后悔了无数次不该生二胎,怕魏醇把江樾带坏了,也怕魏醇分走江樾的宠爱。
却没想到在江樾眼里,魏醇是另一种样子。
那些江樾留下的字条江露和魏世诚看了一次又一次,为了江樾打架的魏醇,为了江樾退学的魏醇,江樾发烧时逃课去给江樾买药的魏醇。
这段时间江露一直在后悔,为什么同样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和丈夫却没有一碗水端平,而他们那么疼爱江樾,却连他生病都不知道。
父母当得都太过于失格了,妄为人母,妄为人父。
但哪怕愧对了魏醇,夫妻俩还是没拉下脸去主动联系,魏醇更不会主动联系他们。
他们在失落中明白,这个小儿子早就被他们亲手推远了,那一声声“杀人凶手”一句句“滚”他一定是伤心的。
魏醇性子淡,他不会再回来了。
没想到,这么个普通的日子,魏醇会主动回家。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江露这句话问出口就后悔了,语气太生硬也太强势,她局促地看了老公一眼,又放柔声音,重新问了一句,“你回来……有事吗?”
好像还是不够好。
江露闭上嘴,不自然地掖了一下耳鬓发白的碎发,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魏醇,一脸不正经,大咧咧地敞着腿靠在沙发里:“通知你们一声,我要结婚了。”
“什么?”
“胡闹!”
夫妻俩异口同声地说完,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偏过头去,重新酝酿:
“什么样的女孩?”
“也不带回来看看就结婚,太草率了……吧。”
对于父母的反应,魏醇还挺诧异。
他实在是很久很久没有坐在沙发上听爸妈说这么长的句子了,久到他都记不清上一次一家人这样坐在这里没有火花的聊天是什么时候了。
见魏醇不说话,魏世诚摸出一支烟,又开口:“好歹得让家里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阿醇。”
这声“阿醇”让魏醇一愣,他猛地擡起头看向父母,又迅速偏过头按了按太阳穴,半晌才压下情绪,再开口时又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调子:“我的眼光能差么,再说江樾也见过,他以前都说过我们姜恬跟我配呢。”
江露愣了愣:“是我见过的那个女孩?”
“你见过?”魏世诚问,“什么样的女孩?”
江露想起那两次见面,自己先尴尬起来:“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
魏醇笑了笑,第一次跟自己父母开玩笑:“甭提了,妈上来就当着人家女孩面给我一嘴巴,打得还挺疼,那会儿人我都没追到手呢,丢脸丢大了,特没面子。”
魏醇的一声“妈”让江露赶紧垂下头去,拿了张纸巾按在眼睛上,纸巾瞬间氲出一朵泪花,魏世诚尴尬地碰了碰江露:“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总打他干什么。”
到底是血缘亲人,魏醇靠在沙发里看着客厅里的全家福,江樾笑得还是那么温润。
魏醇在心里跟江樾说:“看你面子上啊,我原谅他们了,而且妈和爸居然都有白发了,我怕他们过个几十年去天堂的时候跟你告状。”
照片里的江樾笑容依然,却又好像在说:又乱说,当心爸妈骂你!
魏醇走前,魏世诚拦住他,两人站在车前抽烟,魏世诚说:“从小你就不会跟我们低头,今天你能回家,我和你妈很意外,也很庆幸,以前、以前是我们对不起你啊,阿醇。”
鼻腔有那么一瞬间的酸涩,魏醇借着偏头吐烟的动作掩盖掉了。
魏醇叼着烟,跟个痞子似的:“还不是江樾害的,他要是还在还给你当贴心小棉袄我就不用当孝子了,想怎么乱来都行。”
魏世诚没说话,他盯着魏醇眼角的一点点红,好像第一次看清自己小儿子的这些不正经下面藏着的是多么沉重的担当。
“阿醇,以后常回家来看看吧。”魏世诚抹了一下眼角,50岁的人居然看着有点老态龙钟。
“其实,”魏醇看着魏父眼角的泪光,不自在地舔了下嘴角,插科打诨,“爸,我遇上一个女孩儿,人女孩昨晚上答应我领证了。”
“给人家买戒指了吗?”魏世诚赶紧问。
魏醇笑了笑,神色认真:“戒指算什么啊,我想给她全世界最好的,别人有的她也得有,包括公公婆婆,我今天来是希望你们别像对我似的对她,她真的特别特别好。”
魏世诚也跟着笑了:“原来是为了女孩子才跟我们低头来了,合着我和你妈是聘礼?”
“差不多吧。”魏醇勾唇一笑。
黄昏的天边泛起淡橘色的落日余光,魏醇眯缝着眼睛吸了一口烟。
跟父母的关系似乎从小就那样,他从未想过改变,也傲气地觉得,既然他们不待见我,我也少理他们。
但姜恬需要一个家,他愿意为了姜恬去努力改善跟家人的关系。
就像他说的,他希望姜恬什么都有,有他,也有公婆。
与此同时,姜恬在跟心理医生通电话,她的声音很愉悦:“桔斯汀医生,我答应他的求婚了!”
电话那边的心理医生语气温柔:“听起来你很快乐。”
“嗯,”姜恬握着电话,看着落地窗前被扒光杂草的花园,只剩下一株不再开花的黄玫瑰,她笑着说:“以前我还以为所有人都是那样,冰冷而机械,让人无法期待。”
但后来我遇见他,才发现,这人间有爱有暖有光,也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