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舟第一次见到姜恬是7岁还是8岁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有一天家里阿姨做了他爱吃的鲈鱼,吃饭的时候他挺高兴,正往嘴里大口扒饭,老爸老妈突然聊到了别人家的孩子——姜忬。
苏晚舟从小学习就不好,听见姜忬的名字一撇嘴,嘴里的鲈鱼都不香了。
没想到老爸老妈这次没提成绩,说什么姜家把女儿接回来了。
“那孩子长得特别漂亮,眼睛是浅琥珀色的,像个洋娃娃。”苏晚舟含着满口米饭,听见他老妈说。
什么玩意儿?
姜忬那个熊样居然有那么漂亮的妹妹?
肯定是假的!
浅琥珀色眼睛长啥样啊?
外国人?
苏晚舟从小就淘,连着几天在姜忬家门口蹲点,只看见姜忬他爸妈领着姜忬那小子进进出出,什么洋娃娃妹妹一面也没看见。
哪有什么妹妹,不会是姜忬他爸吹牛吧?
他爸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整天拉着脸,像头穿西服的驴。
小孩可能都按耐不住好奇心,苏晚舟实在是想见见浅琥珀色的眼睛长啥样,也想知道姜忬家到底有没有洋娃娃一样的妹妹。
干脆偷偷跑到姜家院子里,翻墙时候还摔了一下。
苏晚舟一瘸一拐,脸上蹭着灰,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窗口看见了姜恬。
她穿着一件样式很简单的白色裙子,垂着眼睑正在摆弄一些瓶瓶罐罐,看着挺高级的样子。
找到了!
苏晚舟可太激动了,他把脸贴在玻璃上,想看看到底她有没有浅琥珀色的眼睛。
姜恬可能是听到声音,擡起头看见苏晚舟一张被玻璃挤得扁平的脸,愣了几秒,她突然笑了。
那天阳光很好,苏晚舟被姜恬这一笑惊艳了几秒,一直到她拉开窗子,苏晚舟才回神,怔怔地说了一句:“你的眼睛像水晶一样漂亮。”
后来苏晚舟问过姜恬,为什么她不出去玩,姜恬说姜家人不喜欢见到她,她只能呆在屋子里。
苏晚舟更烦姜忬了,嗤笑着diss那位“别人家的孩子”:“姜忬那小子真不爷们儿,肯定是怕你抢他的玩具,他们不跟你玩我跟你玩!”
整个夏天苏晚舟都在偷偷往姜恬那儿跑,给她带零食和玩具,也听她讲她的调香老师教她的东西,一起捏橘子皮,一起吃巧克力再嘲笑对方嘴边的巧克力渍像长了胡子。
两个孩子过了一个快乐的夏天。
后来姜恬要回法国,苏晚舟在夜里偷偷跑去送行,他把自己最喜欢的变形金钢塞进姜恬手里,郑重地说:“姜恬,你到了法国不许忘了我,有多少朋友都不能忘了我。”
姜恬递给他一小瓶香香的橘子水,摇了摇头,她说:“苏晚舟,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苏晚舟回过神,当年说他是唯一的朋友的女孩正坐在某不知姓名的男人身边,这个场景让他非常非常非常不爽。
好在姜恬还是老样子,没害羞也没局促,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吸了口水烟,吐出水蜜桃味的烟雾,问:“苏晚舟,你不是有话要问我?”
苏晚舟瞥了眼她身旁的男人,心说,我还问个屁。
VIP包房里都有单独的洗手间,二楼的公用洗手间就有点多余,基本没什么人来。
魏醇靠在洗手间拐角的一颗龟背竹盆栽旁,叼着烟。
男人更懂男人,他看得出来苏晚舟有话跟姜恬说,也没兴趣搅人家的好事。
提出出来抽烟时他觉得自己还挺潇洒的,这会儿看着卫生间的镜子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蹙着眉心的。
啧。
抽完这支烟就回去吧。
他们还想聊多久。
苏晚舟是几分钟后出来的,直接往魏醇旁边一戳,也没看他是谁,胳膊肘撞了撞魏醇:“借个火。”
魏醇把火递过去,瞥了眼苏晚舟的脸色,轻轻扬眉:“聊完了?”
“没法儿聊,说什么都以为我是闹着玩,跟她当兄弟太久她都没把我当异性……”苏晚舟叼着烟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跟谁对话,眼睛一瞪,语气立马变了,“关你什么事儿!”
魏醇低低笑了一声。
苏晚舟被魏醇笑得更愤怒了,用鼻子呼出白烟:“你笑屁啊,我告诉你,我从小就认识恬妹了,知道她小时候喜欢橘子皮,长大了喜欢迷叠香,喜欢绿色爱装渣女,拿手菜是牛油果金枪鱼三明治!”
魏醇点头,毫无波澜。
小时候喜欢橘子皮啊,记得了。
“我还吃过她亲手做的三明治,亲手做的!特别好吃堪比米其林!”苏晚舟脖子一梗,骄傲地说道。
魏醇有点无语。
这人幼不幼稚?
“姜恬给我做的西红柿火腿面和番茄肥牛做得也不错,挺好吃。”魏醇叼着烟,慢悠悠地说。
这会儿魏醇已经忘了自己3秒前还在心里说人家幼稚。
苏晚舟一哽,强行挽尊:“你是她房东,占点地理优势得意个屁,跟你说地理优势也没什么用,我们恬妹对你肯定没意思,都是兄弟情,懂吗!”
魏醇莞尔,擡手把烟按灭在苏晚舟旁边的花盆里,拍了怕苏晚舟的肩膀,以示安慰。
姜恬被两个男人丢在包房里,出来找了一圈,在巨大的龟背竹后面看见了两人的身影,一起喷云吐雾的看着还挺和谐。
她刚准备擡脚走过去,就看见房东弯着嘴角拍了拍苏晚舟的肩。
姜恬大惊失色,冲过去拉住房东,压低声音问:“你,你不会看上苏晚舟了吧?!”
魏醇:“?”
夜色正浓,晚风也没吹散空气里的闷热,魏醇、姜恬和苏晚舟三人一起走出OB,站在门口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愣了愣,突然冲着他们鞠了个90度的躬。
魏醇暗暗擡了擡手,工作人员善解人意地退开了。
苏晚舟被家里司机接走了,魏醇偏过头问姜恬:“我车停得稍远了点,在这儿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过去。”
“一起吧。”姜恬态度突然变得冷冷淡淡。
魏醇暗叫不好,估计是刚才工作人员鞠躬被她看见了,这姑娘可能反应过来他不是什么陪酒少爷了。
说来也好笑,魏醇和姜恬认识得不算久,但这姑娘在他无意的玩笑下对他误会颇多。
陪酒少爷,失恋的基佬。
刚才居然还担心他看上她的男性朋友?
这都什么跟什么。
魏醇觉得在这么下去可能要被苏晚舟说中了,他看了眼天使街的霓虹,带着姜恬拐进一家小街。
就从今天开始吧,一点点把那些所谓的秘密说给她听。
小街里不像天使街主街那么喧哗热闹,有几家不错的小吃店。
魏醇带着一脸心不在焉的姜恬走到一家土耳其冰淇凌店前,不知道跟人家老板说了什么,里面的土耳其小哥居然同意让他进去了。
姜恬不是苏晚舟那个没心机的二傻子,跟经理沟通的时候她就感到隐隐的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一直持续到走到OB门口,工作人员那个标准的鞠躬让姜恬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OB这个夜店姜恬常来,从来没有哪个工作人员会给他们鞠躬的。
她那点隐隐的不对劲得到了证实。
人家估计不是什么陪酒少爷,搞不好去OB的消费次数和金额比苏晚舟都要多。
那她跑过去把人拉开的行为……
也太尴尬了!
姜恬闭了闭眼睛,不大愿意面对这个现实。
偏偏赶上这时候房东跟她提车子,她肚子里那点火蹭蹭蹭就蹿上来了。
也是,住着卜荫别墅、开着高配Panamera的人怎么可能是陪酒少爷!
哪个陪酒少爷这么有钱。
仔细想想,她是有误会不假,但房东的态度和故意引导也是她会误会的一大因素。
死骗子!
姜恬这一路都生着闷气,隐隐的还有点委屈。
所以现在,房东站到土耳其冰淇淋的柜台里叫她,她只是掀起眼皮淡淡地看着这个狗男人。
房东拿起店里的长长金属勺子,拄着冰淇凌台,笑着问:“这位小姐,要什么口味的冰淇凌?”
天使街后面这条小街她也是第一次来,不太明白土耳其冰淇凌为什么要用半米多长的勺子来挖,也不知道土耳其冰淇凌被很多人调侃着称为“急死人”冰淇凌的梗。
生气还是生气的。
就算好奇姜恬也站在原地没动。
房东拿着那柄比手臂还长的勺子挖了一块粉色的草莓冰淇凌,又在冰淇淋上扣了个蛋筒,冰淇凌神奇地粘在勺子上。
长勺子柄发挥了作用,房东笑盈盈地站在柜台里,把扣好蛋筒的冰淇淋递到姜恬面前。
姜恬犹豫了两秒,伸手去拿。
她刚一伸手,房东也动了,轻轻转了转手里的长勺子,甜筒位置立刻变了,姜恬抓了个空。
她瞪过去,却听见房东说:“抓住了就是你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卷着温热的夜风迎面而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姜恬心尖轻轻剐蹭了一下。
房东再次把冰淇凌递到姜恬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恬盯着冰淇凌看了两秒,迅速出手,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她呼出一口气,忿忿地想,房东是个屁的陪酒少爷,他可能是马戏团出来的,动作也太灵活了。
站在房东身后的土耳其小哥笑着鼓掌,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你好棒,我要失业了。”
姜恬越拿不到越不服气,没留意自己已经被房东一点一点缩近的距离引到了柜台前。
甚至有一次她都握住了,往下一拽居然只有一个蛋筒。
房东什么时候套了两层蛋筒在上面!
狡猾!
她气得举起空空的蛋筒“咔嚓”咬了一口,嘴硬道:“别给我了我不吃,我就喜欢吃蛋筒。”
“不闹了,”房东笑着把冰淇凌递到姜恬手里,“草莓味的可以吗?”
姜恬举着甜筒坐进车子的副驾驶位,房东偏头看向她,嘴角弯着:“哎,姜恬恬,我第一次见面就发现了,你这姑娘脾气挺大啊。”
姜恬咬了一口冰淇凌,不甘示弱:“谁让你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房东用指尖点了点下巴,态度懒散地给自己辩解:“那还是有的。”
姜恬面无表情地看向房东。
“在夜店上班?当陪酒少爷?客人是得出手多阔绰才能让你买得起高配保时捷?”她开口时带着点淡淡的草莓奶香,问,“你当鸭吗?”
房东笑了:“我们OB做得可是正经生意。”
我们OB?
姜恬还没反应过来,听见他说:“OB是我开的。”
姜恬举着手里的冰淇凌愣了愣,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开的?”
“以前背着家里偷着开的,没多声张。”房东漫不经心地说着,然后笑了笑,“消气了没?请你吃木屋烧烤吧。”
姜恬觉得自己不是个小气的姑娘,也就找经理和把人家从正牌干妈面前拽走这事儿有点尴尬。
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多计较。
她舔了舔嘴边的冰淇凌渍,大大方方地说:“消气了,不涉及到我们家魏醇的我很少计较的。”
“涉及到魏醇呢?”房东.突然问。
姜恬“咔嚓”一声咬碎冰淇凌的蛋筒,不怎么真诚地说:“哦,那也没什么,我脾气很好的,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魏醇: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