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忘…记…你…”
何方说出这句话后突然松了力道,靠着蛟蛟昏倒了。
蛟蛟听到何方的话没有任何欣喜反而大惊失色,她抱着何方瞬间回到何方的卧室把他放倒在床上又急急去探他的魂魄,感受到他的魂魄安然无恙蛟蛟才瘫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划破指尖放到何方唇边滴了一滴血进去。
何方好像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再让他喝血了?
可是他都晕倒了呢…蛟蛟帮他把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放到了桌子上,又拉过被子帮他盖好,睡一觉吧,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做完这一切确定何方不会再有事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过来何方刚才的举动和他说的话,那是来自他灵魂深处的声音,带着久违的让人安心的执着。
蛟蛟眼中闪着温柔的光,凡人的意志能够跨越万年的时光过了轮回还依然存在,真的是太难太难了,蛟蛟伸手摸了摸何方的鼻梁,用额头抵住他的胸膛低声说:“何方,辛苦你了。”
何方听不到蛟蛟的话,与其说是晕倒,他的状态更像是过度劳累瞬间睡着了,而在他闭上眼的同时就已经进入了梦境。
“何方,玄尤山谷的双生菇可解这种毒!”白衣姑娘像一阵风一样飞进殿里拉住了何方的衣袖,“我这就去玄尤山谷把解药找来。”
太子何方一把拉住了白衣姑娘的胳膊,怕她突然消失似的急急拥住她:“别去!”他紧了紧手臂,“等今天夜里你带我一起。”
他心疼地擦掉了白衣姑娘额头上的汗,她已经太辛苦了,为了给父皇解毒她坐在竹林里屏息用妖力耳听四面八方近万公顷的声音并去翻阅人脑中的思想,连续在竹林里坐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找到了解毒的线索。
白衣姑娘有些急:“我去去便回,玄尤山谷对凡人来说太过凶险你…”
何方打断她:“让姑娘为何方的家事劳神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绝不能再做出明知危险还让你独自前去这种事,我会小心的,晚上我们一起去。”看到她不赞同的目光他笑着帮她把碎发掖到耳后,“有多危险你也能保护好我,但哪怕你有通天的能力,我也不想你孤单一人行事。我们一起。”
玄尤山毒物丛生,毒花毒草毒木,毒虫毒鸟毒兽,本就是万毒之源,凶险异常,从未听说谁去了还能活着回来的,若不是白衣姑娘说了确有此地,何方都一直把这个地方当成是传说来着。
父皇危在旦夕朝纲不稳,能够让父皇毒解恢复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只是拖累了她一直都在宫中化作侍卫模样跟着他忙来忙去到底是过意不去。
何方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他擡手按了按眉心,再擡头时已然是一副平时含笑的样子。
他倒了杯水递给白衣姑娘,眉眼带着笑意:“姑娘为何方家事这般劳累,怕是我不以身相许都说不过去了。”
白衣姑娘倒是神色淡淡:“现在才想起说这话吗?”她伸出指尖点了点何方小指内侧的新月,“让我给你做印记的时候不是就答应了生生世世都与我相守吗?”
何方笑着:“万一我来生是个面目可憎的丑八怪,姑娘也要与我相守?”
从相识起何方便知道她不是常人,后来又得知她是个有本事的大妖,只是,他虽不喜揣摩人的心思,也看出她对世间万物漠然的神色,就好像随时都准备好与这无聊的世间长久地告别了一般,小指多了印记那一刻他已然在心里下了决定,只要她愿意,便让她生生世世寻得自己,只为她说那句“总是想着早些来见你”时眼里细碎的光芒。
那时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世事无常,也就不知情因何而起,只知道自己一往而深地不过一切陷进去罢。
白衣姑娘的话打断了何方的思绪,她歪头笑着说:“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才会在轮回时改变容貌,你这辈子善事做得够多了,怕是不能如愿变丑了。”
深夜,宫中灯火全熄,蛟蛟带着何方转眼间到了玄尤山谷,她挥了挥手玄尤山谷一带竟然突然如同白昼一般天光大亮,看着何方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模样有点像炫耀玩具的孩子:“喏,不过是借了几个时辰的日光,我们去找双生菇。”
何方笑了起来:“姑娘威武。”
玄尤山谷处处生长着奇形怪状的生物,稍有不慎便会命丧于此,但何方一路上跟着蛟蛟连片叶子都休想沾到他的衣摆,更别提什么危险了。
山谷深处有一片碧绿的青草,看上去还挺正常的,只是草丛里长着一朵一朵的红色蘑菇,远远看去像是开了红色的花朵,红得明艳动人。
白衣姑娘闻了闻:“这草就是普通的草,碰了也没什么。”
何方走近了蹲在草地上看着那些红蘑菇,每朵蘑菇上有两个小伞状的顶,长得差不多,但仔细看颜色又不太一样:一个是鲜血的红色,红得发亮;一个是铁锈的红色,红得有些脏脏的感觉。
来的路上白衣姑娘说这双生菇只有一半可以做解药,另一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但除了颜色,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去分辨哪一边是有毒的哪一边是解药。
何方正一筹莫展时回过头便看到她半倚在一块怪石上,白衣胜雪墨发披肩,周围是大朵大朵的红色蘑菇,她手里拿着一半蘑菇把玩着,嘴一动一动地像在嚼着什么东西,何方瞪大眼睛还没等说出话来,就看见一层淡粉色的流光从她身上浮起,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把手背在身后去:“太子殿下,你猜,有毒的是哪一半?”
何方为人温和又向来不问世事,长这么大真是从来没有动过怒,哪怕知道父皇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里也有何惟参与的手笔,他也从未想过跟他翻脸,但看到白衣姑娘这么大大咧咧地靠在一块看着就不怎么善良的石头上,又大大咧咧地以身试毒,哪怕知道她是个有九千条命的妖何方也忍不住七窍生烟。
他气得眼睛通红,指着她的手都气得发抖又不忍心指责:“你、你怎么可以吃它!这是有毒的!”
白衣姑娘不以为意:“怕什么,吃到毒也就是一条命的事儿,命这个东西,我多得很。”
何方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皱眉看她:“你曾说妖不入轮回,命没了就彻底消亡?”
白衣姑娘点头:“是。”
他突然有些沮丧,拉过她的手帮她把指尖沾到的泥土擦掉,擡头深深地望着她:“你说了生生世世寻我,我入轮回生生世世永无止息,蛟蛟,我想每一世都遇见你,你不要再随意地糟蹋自己的命了。”
白衣姑娘望着他愣了半晌,才开口答了一个字:“好。”
皇上得了解药后的第三天不但痊愈了,上朝跟文武百官商讨政事时气色也与平时看上去没什么差别,这是满朝文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
何惟跑进太子殿院子里时正遇到从竹林刚化了人形准备去找何方的白衣姑娘。
何惟没想到太子殿内院会出现陌生人,停住脚步看清眼前人的相貌不禁皱眉:“你是何人?”
何方听到声音从殿里走出来便看到何惟满眼考量地盯着白衣姑娘看,他淡淡开口:“三弟,不得无礼。”
何惟以前虽然猜到何方有个心上人,也一直推测是宫外的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却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是个如嫡仙般的女子,但她既不是宫中人,又是怎么进宫的?再想到父皇突然痊愈何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操控,他转头看向何方:“哥,父皇的解药,你可知是何人送去的?”
何方那天从玄尤山谷回来是直接把双生菇交给父皇的,并嘱咐父皇千万不要对外宣扬解药的来由,因此朝堂上上下下甚至太医都不知道皇上的解药来之何处,只听说是有能人异士特意送来的。
有心人开始恶意揣测是不是二皇子外公家势力近两年过于壮大威胁到皇位,因而皇上故意演了一出中毒的戏码忍痛除去二皇子以保全皇位。
保皇党自然是听不得这样的言论,为了稳定朝纲,保皇党有意引导舆论方向,最后竟是传说皇上的解药是玄龙再次现身相送。
见何方没有说话,何惟眼中疑惑更甚他看了眼身边的不明身份的姑娘,低声对何方说:“哥,宫中记录并未发现有陌生人来访,连太医都不知的解药从何处而来,未试药就服下,有谁是能让父皇如此信任的?”
何方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连宫中记录都查得到,三皇子好大的本事。”
何惟一惊:“哥,我是担心父皇才去查的。”
“阿惟,我不与老二和老四来往,并不是因为他们并非母后所出,弟弟们在我眼中都一样值得宠爱,其他母妃在我眼中也一样值得敬重。只是,幼时老七溺水一事你我心知肚明是他们所为。都说天家无情,但在我心中,天家也是家,残害手足便是我不齿他们的原因。”何方淡淡地看着何惟,“我曾以为,你与我是一样的想法。”
何惟死死咬住嘴唇,眼中的委屈一闪而过:“哥,你不明白!这个朝堂之上从来就没有和平,这个家也从来就没有个家的样子。想坐那个位置的人太多了,权利的诱惑太大了,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
何方看着这个从小就喜欢围着自己转的弟弟,半晌才缓缓开口:“所以,你也想坐那个位置。”
何惟苦笑:“除了你,谁会不想呢?”他垂下头低声呢喃,“从小你就是太子了,偏偏又觉得做太子十分不好,你不喜欢觉得是束缚,但其他人都是喜欢的。若是,若是我将来做了皇帝,我便许你出宫封地自自在在地过潇洒的日子去。”
“哥,你让我一次好不好?我也想做太子。”
何方心里叹息,他不知道何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也或许他从来都是这样的只是自己没有真正地看清过而已。二弟设计父皇中毒而他得知消息却隐而不言,便是想趁机篡改遗诏废了他这个太子吧?
站在一旁眼看着两人陷入沉默的白衣姑娘突然说话了,她亲昵地拉了拉何方的袖子:“难怪人间有长兄如父的说法,你倒是操心。”
在她眼中人世间的大事小情都没有绝对的对错,她对是非看得很开,凡事皆有因果,对对错错谁又说得清楚。
白衣姑娘看了眼何惟,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三皇子确是帝王之相,不过,行事不注意些怕是会错失王运啊。”
在这宫中,尤其是皇上还在位之时,竟然有人敢大大咧咧地当着太子的面就说出“帝王相”这三个字,何惟愣了片刻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又看了看何方一脸坦然的表情,一时间有些迷惑,不止是迷惑,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也不知道当不当问,但想到方才何方失望的眼神,何惟垂眸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一句:“姑娘慎言。”
白衣姑娘没理他,倒是拍了一下何方的胳膊:“你这个三弟说话跟你真是不同,想问什么又支支吾吾不肯直言,没劲得很。”
何惟今天太过失态,又被人咽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气理智重新回笼,他打量着面前的姑娘突然笑了笑:“想必父皇的解药便是姑娘送来的吧?哥心仪的姑娘果然不一般。”
何方皱眉,拉住白衣姑娘的手臂把她推到自己身后,挡住了何惟的视线,他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哀怨,怨他为什么没有一出生就是太子的好运,也怨他为什么没有遇见能人异士的善缘。
“我眼中的阿惟,是有七窍玲珑心有雄才大略的龙子,可以不甘可以不服,但从不自怨从不自艾,若有朝一日他成帝成王,也定是贤明的君主而不是工于心计的昏君。只是现在看来,怕是我看错了罢。”
何方从未像现在这般展露过通身的气势,连身后的白衣姑娘都怔了怔,他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的不容置疑:“二弟刚走,父皇一事你也不必去请罪为他添堵了,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