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看到蛟蛟盯着自己手里的小蝴蝶结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心里纳闷地猜她这是什么意思,猜了半天也没猜出来的何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刚才怎么那种表情?”
人家蛟蛟也没回答,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的样子,并且回到家之后直接进她的卧室,何方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心说:这咋了?生气了?晕车了?困了?总不能是跟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小女孩吃醋了吧?
对自己灵魂拷问五连击的何方还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听到蛟蛟从屋里说了一句“何方,你来。”顿时就颠颠钻进蛟蛟卧室去了,刚迈进去脚都没站稳就对着蛟蛟大吼了一声:“你干嘛!”
蛟蛟床上摆了半个床那么多的小.内.裤,蕾丝的、棉布的、印花的、刺绣的种类还挺多,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深色很性.感的那种,跟展览一样一个挨一个地摆在床上。
何方脸红脖子粗地吼完转身就要往出跑,蛟蛟拉了他一下笑着说:“你看仔细点儿。”
“我又不是变态我看仔细…”说着不看但眼睛还是很诚实地往过瞄了几眼,这一瞄就发现端倪了,他不敢置信地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看手心里的纱布小蝴蝶结又看看床上的内.裤上点缀的小花小蝴蝶的纱布,何方颤声问,“这玩意儿是…是从这内…咳,那什么上弄下来的?”
蛟蛟一脸“如你所见”的表情。
何方:“……”
这个事情也没有特别尴尬,毕竟是个三岁的小孩子送的,她可能什么都不懂就单纯觉得好看。但后遗症太大了,何方这一下午时不时地就想起来蛟蛟那铺了大半个床的各种款式的小.内.裤,他叹了口气,只能拿工作麻痹自己了,默念着“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晚上许惟来送文件的时候何方还半皱着眉在看资料,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许惟重重地咳了一声何方才幽幽地从电脑上把目光移开,看到他有点意外:“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惟没什么表情地说:“已经站你旁边跟蛟蛟聊了半天了。”
“啊。”何方捏了捏酸胀的颈椎转头问他,“熙长又开始抽风了是不是?”
许惟笑了一下:“嗯,常盛好像前阵子遇到打劫了,受了伤还挺严重,胳膊粉碎性骨折。”
何方有点幸灾乐祸地扬了扬眉:“呦,多行不义必自毙,打劫的抢他可太对了,他可富得流油,黑心都被他那一肚子坏油遮住了,看着像个人似的。”调侃完人家何方突然想到了正事儿,又对许惟说,“哎?你是不是等着弄这个?给你,就在我家弄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都几点了?许助理这么加班加点的我都不好意思扣你年终奖了。”
许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接过何方的电脑坐在沙发上开始工作。
何方起身抻了抻胳膊又锤了两下腰,走到阳台边准备透透气时却看到蛟蛟靠在阳台的窗户旁,神色淡淡地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真的他最看不得蛟蛟这种落寞的神态,每次看到都有种被人捅了一刀的感觉,他想到她那天站在顶楼的天台上对他说的那句“何方,这世间如果没有你,真是太寂寞太寂寞了”,也许那句话并不是跟他说的,也许她当时心里想到的何方是太子何方,但那句话就像是一把塞进心窝里的冰碴子,每次想起来都让他觉得十分难受。
何方走过去站在她身旁,笑着开口打断了蛟蛟的沉默:“哎,你那个白月光,就那么难忘吗?”
经过林夕市的一切和前几天蛟蛟失智时的朝夕相处何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退避了,而且他也明显感觉到无论他提到什么蛟蛟都没有像之前那种明显的回避或者转移话题。
这算是一点进步吧?何方有点愉快地想。
蛟蛟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把目光移到窗外去,淡淡地嗯了一声。
何方忍住心里翻江倒海的醋意用手敲了敲窗户上的玻璃,哒哒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和着窗外的鸟叫和虫鸣,还有偶尔微风抚过树叶的声音,他重新勾起嘴角:“那你讲讲呗,随便讲什么都行,我上次说了要继续追你,知彼知己,也好百战不殆吧?”
蛟蛟转过身来打量了他一眼,也许她不该一直畏首畏尾地等,她是大妖,大妖可以有骄傲勇敢的资本吧?
可以吗?可以再让她所心所欲地自私一回吗?她不怎么确定地问着自己。
何方看出她眼里的犹豫,笑着继续蛊惑她:“我之前就想跟你说了,有一天中午我在公司休息室里间等咖啡,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地走进来还放着音乐,给我烦得不行,你知道这人吧嘴虽然损了点但还是挺善良的,又不是工作时间,我突然出去肯定给人吓一跳是不是?我就在里间呆着喝咖啡,要说我还真不知道女孩子们为什么每天有这么多八卦可聊,我听着都累。还有她们放的那个歌也挺闹心的,可能是我老了接受不了那种风格吧。”
“不过,有一句歌词我听着觉得挺对的。”何方说着慢慢地靠近蛟蛟,眼底是让人想不顾一切地沉溺进去的深情,“那句歌词是‘得不到,就偏宠’。”
他一只手拄着蛟蛟身后的玻璃窗,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俯在蛟蛟耳边轻声地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心猿意马就相拥。”
“得不到就偏宠,心猿意马就相拥。”
何方的声音低沉而魅惑,像是蛊惑人心的魔音一样就这样随着晚风轻飘飘地传进了蛟蛟的耳畔。她能够清晰地听到何方心跳的声音,原来他也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说了那么大一堆无关紧要的话,也不过就是想怂恿她向着他的方向走几步而已。
可以吧?她可以再往前迈一步的吧?
蛟蛟在何方笼罩的阴影里缓缓擡起头,她笑着,之前的纠结和挣扎都不见了,眼底带着藏不住的愉悦:“何方,都说凡人每一世都不同,怎么你,一直都是有事相求就靠出卖.色.相啊?”
何方愣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可能你白月光跟我都发现,这招对特别你有用吧。”说完他收回胳膊转身跟蛟蛟并排靠在玻璃窗上,“准备开始了吗?”
蛟蛟极轻地点了下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后面:“我这个印记,从生于天地那天便有了,但你…他,他不是,他小指的印记是我用妖命做的记号,他也答应我要生生世世都与我相遇,还答应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我。”
何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蛟蛟没有用“你”,大概是注意到了他提起太子何方从来不用“我的前世”而是用“你的白月光”这样的字眼,大概是知道他从心里希望蛟蛟把他们当成不同的人希望她分清他们,蛟蛟选择了用“他”来讲述这些事,就像她真的分清了一样。
她很聪明,聪明又温柔。
“…天地间的神器有四件,灵佛珠、噬缘剑、空虚镜,还有一件没人见过也没人知道是什么,也或许是个传说吧,灵佛珠一直都在鋈乐那里,他曾经融了半串被天雷和神器反噬得半月卧床不起只为了好奇我的情缘,也没白忙,半串灵佛珠的卦象算出我会缘定一个凡人。”
蛟蛟从来没跟人这么长篇大论地讲过什么,东一句西一句的想到什么就随口说出来,好在何方之前也梦到过一些,听起来也不是特别困难,但从来没梦到过的就要细细地去听了,生怕错过什么关键的。
“对于这个结果我们都没当真,直到过了几千年之后我遇到了他。”说到这里蛟蛟轻声笑了一下,眉眼间带着说不清的温柔,“做太子也许他并不合格,我也早说过他不适合做帝王,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但那天金銮殿顶初相遇时我就知道那个与我有缘的凡人一定就是他了。”
“我活了太久了,几万年间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未必都能记得住,不会事事都放在心上,也从未像你们凡人一样爱惜活着的时光。但你若问我他是否难忘,也许再过几万年我都依然这样惦念着他吧。”
晚风温柔,蛟蛟也很温柔,但对话的内容对何方来说却并不温柔。
何方叹了口气,心里难过吗?还真是挺难过的。
但看到她这个样子又有些心疼,小指上的新月又开始有些发烫,心脏也有点不舒服,他皱着眉用胳膊抹掉额间的虚汗轻轻拍了拍蛟蛟的肩膀,他希望能给她一点安慰。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眼眶也酸涩得难受,他有点艰难地开口说:“蛟蛟,没别的意思,你能跟我说这些我真的…你愿意认真地跟我聊聊我还是很高兴的,但我好像、好像有点不对劲…”
何方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努力攥着拳头忍着不适和莫名其妙的想去抱住蛟蛟的冲动,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擡手抹了一下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哭了?卧槽?这也不是什么感人的爱情故事啊他居然哭了?
蛟蛟从回忆里擡起头就看到何方浑身发抖地极力克制着什么,额头和鼻尖都溢出了汗水,眼眶通红还沾着些眼泪,是想到什么伤到魂魄了吗?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何方!你没事吧?何方!”
何方忍得额头的青筋都绷起来了,咬牙对蛟蛟说:“我我他妈也、也不知道我这是什么毛病,蛟、蛟蛟,对不起,我控制…控制不住了!”
蛟蛟只听到何方断断续续地说了“对不起”和什么“控制不住”之类的话,还没想好是给他喝些妖血还是怎么办好就突然被何方拥进了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她,一只大手死死地按在她的背上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他牙齿打颤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忘…记…你…”
声音空灵,似是从远方传来。
许惟靠在阳台外面的墙上看着里面相拥的人影,半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