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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西泠人从国外回来后,一直在郊外的别墅酒店里住着。
他落地机场时给家里打过电话。
开口就是:“妈,我心情不好,傅西沣还在家里住着么?”
大伯身体刚好,和亲儿子见面总有口角。家里人都怕大伯动气,于是傅西沣被傅西泠的爸妈带回家。
是帮他大伯和大伯母看着些,怕人再偷跑去澳门赌。
也是照顾傅西沣的情绪,担心他心理上接受不了生意调动,一个人待着憋屈。
知子莫若母,傅西泠就这一句,傅西泠妈妈也就听懂了,知道他不乐意和傅西沣碰面,也知道他不想回自己住处:“昨天你何叔叔来家里,说凡诚他们去了郊外别墅,要住几天,你也过去散散心吧。”
这个度假山庄项目,傅西泠第上次来,还是陪时芷报复沈嘉。
那时候这里还没正式营业,只请了业界有头有脸的人来造势。
他在这地方陪时芷演戏,还听过时芷心平气和地气沈嘉。
她说他比沈嘉长得好,比沈嘉聪明,也比沈嘉有钱。
结果呢?
将近三年时间过去了,时芷喜欢的还是沈嘉那种类型的。
十来个朋友在客厅围着桌子喝酒、打牌。
有人在嚷嚷,“活爹啊,你打对三?那我们不是稳输吗”“我怎么知道他手里剩两张牌”“人家举着呢!两张!你不会数数啊”
这两天的娱乐活动,傅西泠都x没心思参与。
今晚也一样,关了阳台门,独自靠在露台的躺椅里,闭目养神。
夜风微凉,他像没知觉。
阳台门被敲了几下,然后有人唰啦推开门。
姚姚探头,把手机丢过来:“傅西泠,你手机电量充满了。”
傅西泠睁眼,接住:“谢谢。”
“刚才有人打电话来,何凡诚手滑给你接了,但对面没人说话。你看看吧,别是什么工作上的急事。”
傅西泠滑开手机。
看一眼,然后长久地对着通话记录里的十一位号码沉默。
久到,站在阳台门口的姚姚都有些受寒,搓了搓被风吹冷的衣袖,他才开口:“接通之后,你说话了?”
“说了啊,问是不是找你,对面给挂了”
看着傅西泠的脸色反应几秒,姚姚才问摸到些端倪:“不会是时芷吧?”
傅西泠没答,扣下手机:“算了,无所谓了。”
“要不,你打回去问问”
傅西泠沉默以对。
他有些落寞地霸占着露台这片区域,像是自带结界,满身“闲人免进”的气质。
他们在别墅住两天了,姚姚是刚刚才赶过来的。
八卦传得快,人刚到,已经掌握情况。
“我刚听说,你和时芷之间出了点问题,需要我陪你聊聊么?”
傅西泠擡头看姚姚一眼:“不用,我失意时候不和异性聊天。尤其是,对我有点意思的异性,太暧昧,不好收场。”
这话说得很直接了。
认识二十多年,姚姚也没想到傅西泠会是这种态度,愣了愣,忍着小姐脾气没动怒:“那我只说自己的事,说完就走。”
“说吧,不用关门。”
姚姚坐在阳台门口,往身后客厅看了一眼,朋友们吵吵嚷嚷沉迷于打牌,没人留意这边。
“我爸妈都在鼓励我多和齐家的小儿子接触,你听说了没有?”
“还没。”
“我不想和我不喜欢的人谈恋爱、结婚。”
“很正常。”
“傅西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时芷彻底分手了,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你会不会考虑和我结婚?”
“你当是拍狗血剧?”
“你就回答我,会还是不会。”
“不会。要是我和时芷没有任何可能,就不结婚了。”
“为什么?”
傅西泠慢慢地、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除了她,我无论和谁结婚,心里都不会有那个结婚对象。我喜欢谁你们知道。连何凡诚家三岁半的小外甥,问他知不知道我女朋友叫什么,他都会说,叫时芷。”
姚姚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教的!”
“对,我教的。”
他给人家三岁半的小豆丁买了一个月零食,终于给教会了。
傅西泠继续说:“和别人结婚,如果我肯对那个人笑,只会是因为那个人的某些行为让我想到了时芷。如果我对那个人没好脸色,肯定是因为时芷先对我没好脸色过了。”
姚姚想说什么,但被傅西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给制止了。
“我结婚后,哪天时芷要是脑子抽了,突然和我说让我离婚,或者说让我和她搞婚外恋,我想都不会想,一定照做。我家里、学校教了二十多年的道德底线,我全能丢掉。这种婚,你说我结它干什么?”
姚姚安静了好一阵子,可能是不知道如何反驳。
最后,姚姚说:“那万一有人就是能够接受你心里有别人呢?张爱玲不是写过,每个男人都会有红玫瑰和白玫瑰。”
“不是每个,我不是沈嘉。”
傅西泠回答得很干脆:“我的红玫瑰和白玫瑰都是时芷精分的。”
“也是,毕竟时芷那么好。”
好像话题只要是绕着时芷展开,傅西泠就没有那么不耐烦。
他甚至问了一句:“她哪好?”
姚姚叹着气:“你不是比我知道么,人漂亮得不行,又非常聪明,感觉内心很强大,脾气应该也比我好很多。”
听到这里,傅西泠露出他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很浅,唇角略弯:“你从哪看出来她脾气比你好很多?”
“她一直对我很有耐心。有一阵子我总去找她聊天,话题又不多,有点没话找话,她也没有不耐烦过”
傅西泠说:“那是对你。对我,她脾气挺烂。”
话挑明了说成这样,也可以死心了。
姚姚不再继续,起身:“我进去玩牌了,之前说过的话都当我没说,这类话题我以后不会再找你聊。”
傅西泠在姚姚迈出阳台时,突然开口:“以后别碰我手机,也别接我电话。”
姚姚猛然回头:“我至于么我!都说了是何凡诚接的,他递给我时候已经在通话中了!”
说完把阳台门摔上,哐当一声,人跑了。
过了十几分钟,何凡诚摸着鼻尖来了。
何凡诚是傅西泠发小,从小和他玩得好,进来就关了阳台门,坐到傅西泠旁边。
“那什么”
何凡诚酝酿着开口:“姚姚打牌打到一半,突然跑出去哭,大家都以为姚姚喝多了。我记得,刚才我让她给你送手机来着,是不是你给人家给怼了?”
傅西泠很漠然,反问:“说开了不好吗?”
“好,断了不该有的念想也是挺好,省着那丫头没事总找沈嘉麻烦。但”
何凡诚抽了口烟,找烟灰缸,没找到,拿了个啤酒罐掸烟灰:“傅啊,姚姚那是咱妹妹,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说话好歹委婉点。再说,刚刚那电话真是我不小心接的。”
“知道了。最近不方便,过了这阵子我去给她道歉。”
“行,姚姚也不是那么矫情的姑娘,早晚能想明白。那你呢,怼完人心里好受点了?”
傅西泠皱着眉:“没有,更糟了。姚姚刚才和我聊时芷。”
换做是平常,傅西泠确实会对弟弟妹妹们更多耐心。
但今天不会。
尤其是面对姚姚,他会想到很多,想到时芷曾和他说过,还挺羡慕姚姚的。
傅西泠想过,姚姚到底哪里值得时芷的羡慕。
然后他发现,姚姚的底气是来自于家庭的。
姚姚二十多岁了,现在遇见不满意的事情还可以回家和爸妈撒泼打滚,只要不过分,家人都会无条件退让、满足。
物质条件也好,情感条件也好,这些都给了姚姚跋扈的资本。
而时芷的酷,其实是一种麻木。
她没有家人的守护,在动荡的生活里受过太多次伤害,也有过太多次失望。
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变得不期待。
不期待,就不会有难过。
姚姚掉几滴眼泪,连何凡诚都得跑过来帮姚姚说情,说他们大姚姚两三岁,不能这么对待妹妹,得让着。
那时芷呢?
她舅舅和舅妈大她三十岁,又是长辈,还不是把她当免费劳动力,用完就丢。
他们让着她了吗?
傅西泠对何凡诚说,他看见姚姚,只会更心疼时芷。
“但我现在不想心疼她。”
何凡诚说:“知道了,我让姚姚跟着他们,不上你眼前晃了。”
傅西泠和时芷之间具体是怎么吵的、闹过什么矛盾,何凡诚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可能继续不下去了。
只能劝着说:“你说你何必呢,真要是放不下人家,你回来干什么啊?女生说‘你走开’‘别理我’这种话,你不会信了吧?”
傅西泠没吭声。
“啊?你真信了?”
“没有。她没说过。”
宁愿时芷发发脾气,但时芷什么都没说过。
“那你就留国外多待几天,可能吵着吵着就好了呢?”
傅西泠擡手,掐了两下眉心。
他中指上有枚戒指,崭新的金属光泽在灯光下一闪。
“我不走,留在那里我会发脾气,但我现在没资格和她发这种脾气。”
傅西泠的躺椅旁边,有张木制桌子。
有iPad连着音响在放歌,何凡诚看见挨他近的桌角,放了盒烟。
只有烟,没有打火机。
烟盒没拆开,但有些旧,塑料封口翘着,像是买了很久了。
傅西泠已经戒烟有一阵子了,年后就没再抽过。
这盒被他随身带着的旧烟盒,能和谁有关联,彰明较著。
感情这种事,别人掺和也没用。
何凡诚陪着傅西泠喝了几罐啤酒,见他越来越不爱说话,拍拍傅西泠的肩,叹着气回去玩牌了。
傅西泠给时芷拨了个电话。
关机。
时芷舅舅家那小破酒吧关门时,她曾托傅西泠帮忙给店里的三个员工安排工作。
简历他x都看过。
里面有个叫万冉的,是酒吧以前的歌手。嗓子坏了,不能唱歌,改行做奢饰品二手交易,在某社交平台上有固定账号。
万冉当时这样说:“谢谢傅总,工作机会就不用了,我决定去南方。你要是有闲置的奢饰品,倒是可以找我做做生意。”
傅西泠记得万冉的社交账号。
叫“万大冉爱记录”,拿了手机一搜就出来了。
这几天万冉更新挺多动态,大部分是二手奢饰品的展示和交易价格。
也有生活里的照片和视频。
九宫格照片小图都不用点,傅西泠一眼就看见了时芷的身影。
照片是LIVE动图。
时芷站在酒吧热闹的舞池人海里。
周围人甩着头发,双手举过头顶扭动身体;
有一对男女在她背后相拥、热吻;
以前她舅舅酒吧里那个傻姑娘也在,怯怯地瞪着大眼睛四处张望。
她面色如常,细腰松弛、自在地晃动两下,似乎察觉到镜头,慵懒地瞥过来一眼。
很美。
也很勾人。
傅西泠翻着照片。
几乎都是集体照,一群男男女女聚着,看起来挺热闹。
时芷有时候在喝酒,也有时候在偏头听朋友们说笑的。
有一张,时芷估计嫌夜场太吵,蹙了眉心,被万冉揽着肩膀,歪头,垂着眼睑在听万冉说话。
柔顺的长发垂在耳后,落两缕在脖颈到锁骨处。
傅西泠看了很久,收回视线,仰头灌了一整罐啤酒,捏扁罐子,丢进垃圾桶。
然后低头,烦躁地看手机,无意识往底下翻了一下。
评论区比照片更热闹。
有人在问时芷的信息,而万冉,她只回复那些对生意有利的、打听奢饰品的评论。
反倒有个顶着球星头像的人,每条关于时芷的内容都回复了。
语气很冲,都在怼人——
“叫什么和你有关系吗?”“有没有男朋友都看不上你!”“她也是你能勾搭的?”
凭感觉,这人是个男的。
甚至都能对号入座,猜到这男的是刚才那些他翻过的照片里,哪张殷勤的面孔。
挺好。
他这边颓着、丧着,心如死灰地等她想清楚,她那边夜生活过得风生水起,还有男的替她出头。
真挺好。
傅西泠闹心,没看几眼,退出评论区。
万冉今天的动态里一段视频——
夜场里节奏劲爆。
时芷化了妆,眼妆让她看起来更傲了,睥睨众生的感觉。
她很少这么打扮,穿着短裙在舞池里恣意摇曳。
皮肤白到发光,做成波浪的头发蓬松地随动作晃动,还不忘护着身边拘谨的玲玲,戴着满钻手镯的手臂搭在玲玲腰上
镜头一转,又对准万冉他们。
傅西泠把进度条反复拉回去,只看时芷。
看完锁了手机屏幕,仰倒回躺椅,手腕搭在眼睛上。
以前周朗替傅西泠操心,总问他感情上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傅西泠都说,不急,心里有数。
这是他感觉最无望、无助的一次。
偏偏时芷还有兴致去蹦迪。
再点进万冉的账号,动态又多两条。
一条视频,一条截图。
视频里时芷被摄像头捕捉到,投放在大屏幕上。
她似是无奈,摇了摇头,然后在电音里对着摄像头,举起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人群沸腾着,台下很多人举手机扫码。
万冉发的微信页面截图里显示,因添加申请数量过多,“新的朋友”这一栏的红色动态,已经呈现出“”状态,不再显示数量。
截图的配文是:朋友颜值太能打。
底下有人追问,“冉姐,你朋友手上的手镯还出么”。
傅西泠退出APP。
行,手镯也要卖。
这行为预示着什么,他都不敢多想。
上次时芷突然回国,他们走在医院长廊里,傅西泠问她为什么回来。
时芷回答的是,“想吃B大旁边的串串香,不行吗”。
可后面几天,一直到她回学校,她根本没提过那家串串香。
她风尘仆仆跑回来,给他买了咖啡,也给他买了烟。
他真的以为
傅西泠看了眼手上的戒指,自嘲一笑。
无所谓了。
傅西泠头疼,在露台阖眼睡了会儿,醒来时身上盖了件外套。
看样式,是何凡诚的。
啤酒罐也都收进垃圾桶,没装下,有几个掉出来落在地上。
何凡诚和傅西泠二十多年的交情,懂他,知道傅西泠在感情上有自己的想法,也根本不去劝“下一个更乖”这种屁话。
作为发小,最担心也只能是把iPad连着的音箱打开,低音量放了音乐。
还是头疼,傅西泠擡手,把音量调大。
他瞥一眼iPad屏幕上滚动的歌名:
Lalalalalalalalalala(Explicit)-MikolasJosef.
不知道是谁的歌单,歌词挺酷,有种水泥封心的潇洒。
傅西泠起身,小臂搭在膝上,听了一会儿,拎着何凡诚的外套进客厅。
朋友们在通宵打牌,看见傅西泠,暂时停下和他打招呼,问他,“西泠,来玩两局”“困了要不要去楼上睡”
傅西泠把外套丢给何凡诚:“你们玩着,我回去了。”
何凡诚说:“你回哪啊?”
“我家。”
“你喝酒了啊,怎么开车”
傅西泠淡淡一笑:“代驾,已经来了。”
代驾开着傅西泠的SUV回市区,中途和傅西泠搭过两次话,然后说:“小伙子,听你鼻音挺重,是不是山里玩着凉了?”
傅西泠是着凉了。
两点多钟那会儿只是头疼,现在感觉有点糟,可能在发烧。
车子开到地方,告别代驾,等电梯都已经需要靠着墙借力了。
最烦的是,他病成这样了,就在车上睡那么一会儿也不能安生。
梦到了时芷。在夜场舞池里,和其他人狂热接吻的时芷。
唇上的口红花了,是他买的色号,她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抹,转头挑衅地看向他。
气都快气死了。
傅西泠回家没开灯,反正是自己的地盘,所有物品摆放都轻车熟路。
强撑着洗了个澡,倒进床里。
隐约听见有人按密码,开锁进门。
家里人都知道这地方密码,但会直接按密码进来的、又是在半夜来的,除了在南方蹦迪的那位祖宗,就只有傅西沣那个神经病了。
傅西泠无声骂了句脏话,强撑着坐起来。
进门的人脚步却很轻,推开卧室门,走过来是长发披肩的身影,黑暗中驻足于他床边。
他堂哥再有病,也不可能安排女人进来爬他床。
哪个女人进他家这么气势汹汹?
更何况,在傅西泠握住来人手腕时,纤细的手感过于熟悉,以至于他有些晃神。
“傅西泠你”
没听时芷说完,傅西泠直接把人拉上床,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