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嫣万万没有想到钟腾今天的这个局,居然都是景仁的老相识,如果她知道,这把车钥匙她是万万不可能送来的。
看着钟腾眼神微眯地坐在最里面抽着烟睨着她的样子,秦嫣便清楚了,他是故意的,他故意告诉所有人,她秦嫣现在和他占着一星半点的关系,他在挑衅她,或者明目张胆地挑衅南禹衡!
秦嫣在愣了几秒后已经踏着高跟鞋径直朝他走去,二刚在发出一阵“卧槽”以后,用一种不可置信地眼神盯着钟腾:“老大,你说家里送钥匙来,说的就是秦嫣啊?你居然把女神泡到手了?”
钟腾面对七嘴八舌地逼问,只是淡漠地弹了弹烟灰,也就是这几句话之间,秦嫣已经走到了近前。
想当年,她一手长笛一手大提琴惊艳整个景仁,自那以后她秦嫣的名字就成了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当时这群人是景仁最令人头疼的男孩,他们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整天打流混世,不正经读书,无聊起来逮着人就滋事,秦嫣那样的好学生在当年的这群大男孩眼里就像完美无瑕的璞玉,谁都欣赏,但谁都知道这样优秀的女孩不会看他们一眼。
只是时光匆匆而过,当年那个让所有人惊艳的小女生变得更加美艳动人,完全蜕变成一个落落大方的美人,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仿佛从另一个圣洁的高台踏步而来,走入他们这个浑浊不堪的圈子,让所有人都有些震惊。
有男人立马站起身对她说:“哟,秦嫣啊,坐这坐这。”
还有人忙着给她倒酒,一群大老爷们因为秦嫣的到来,让整个场子都热络起来。
他们身边的妹不知道秦嫣是什么来头,纷纷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盯着她。
她没有那些女人脸上的浓妆艳抹,也没有她们展露无遗的妖娆曲线,她只是自然的装扮,却让这些女人敏感地在她身上嗅到一股高贵,一种与她所受教育和出生环境息息相关的高雅之姿,这让她在众多美女之中又是那么与众不同。
她没有去接那些酒,也没有理会那些寒暄,只是走到桌边将车钥匙往钟腾面前一扔,冷冷地丢下句:“我走了。”
气氛瞬间有些凝结,所有人转头去看钟腾,他望着那个冷漠的背影狠狠按灭了烟站起身,秦嫣刚走到电梯门口,钟腾就一把拉住她翻身将她圈在天台的玻璃围栏上。
这里是二十八层楼,夜晚的风景可以俯瞰整个南城,下面是星星点点的车水马龙,混乱焦灼,绚丽糜烂。
整个天台上的人都停止了交谈,全都愕然地盯着他们。
而那些根本不认识秦嫣的男女更是震惊无比,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过钟少对哪个女人流露出这种眼神,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好似轻轻一推,秦嫣的身体就会从二十八楼坠落而下。
所有人都不敢呼吸,和他混过的兄弟都知道钟腾这个人有多疯,他要真的发起狂来,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秦嫣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围栏外,可她并没有畏惧,反而眼神平静地盯着他:“喝了多少?”
钟腾眼睛里透着一抹渴望的猩红:“很多。”
秦嫣瞳孔中浮上一层怒意,侧头扫了眼旁边的人,转而语气冰冷地说:“有意思吗钟腾?不想给我活路了?”
钟腾的呼吸有些急喘,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整个人都变得极具攻击性,朝秦嫣贴近一步居高临下盯着她:“你不是跟南禹衡闹掰了吗?怎么?你还怕传出去?你住在我那这么长时间他没来找你,你还打算跟他和好?”
秦嫣紧紧咬了下牙关擡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他:“这是两码事!我和他还存在婚姻关系,你这样搞我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
“那就离开他啊!”钟腾几乎是咆哮出声,那震耳的吼声让整个天台瞬间鸦雀无声!
他无尽的羞辱终于让秦嫣忍无可忍,“啪”得一声,一掌响亮的巴掌甩在了钟腾的脸上!
他根本没有顾及她,今天把她喊过来就是逼她离开南禹衡,秦嫣今天的出现,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在所有人眼中他们便只有一种关系!
以南禹衡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她做了这样的事,在舆论的压迫下,最终会把她逼向无法回头的位置,那就是今天钟腾喊她来的目的!
钟腾被她这一巴掌打懵了,他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他或许能用外界的影响力把秦嫣困在自己身边,但同时,他也毁了她的名声,一个东海岸女人最为在乎的名声,一个他十年前都没忍心毁掉的名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荒唐到面前这个女人已经完全不顾身旁的目光和他撕破脸,钟腾忽然很紧张地将她圈在臂弯间对她:“离开他,你爸的事我来想办法。”
秦嫣狠狠推开他,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狠声对他说:“钟腾,你把我当什么?卖身的?”
那三个字刺痛了钟腾的心脏,他看见秦嫣按下电梯按钮头也不回地走了,忽然慌乱地不知所措,电梯迟迟上不来,他便冲进安全通道,就这样没了命地往楼下冲去!
夜晚的南城霓虹闪烁,群楼林立,高耸入云,像巨大的牢笼将人困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朦胧的夜色下连街边的路灯都显得那么摇摇欲坠,脆弱不堪。
钟腾奔跑在人群中,像个迷路的人不停地寻找那抹身影,他突然意识到他干了一件会让他肠子悔青的事,他践踏了那个女人的自尊,把她推向了深渊!
他是想让南禹衡身败名裂,想让他名誉扫地,更想让他擡不起头做人,但他没有想过伤害秦嫣!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曾几何时他爸一脚蹬开他愤然离家,他妈不顾他的哭闹将他丢进冰冷的库房,他哥趁家里没人将他扔进两米多深的泳池任由他自生自灭!
蒋华珠临终前怨恨的眼神,钟洋和钟昌耀带上手铐彻底离开他的那一刻!
所有的一切连同南城这低得可怕的气压一同压向他,让他站在广场最中央天旋地转,他只有一种感觉,他的世界在摇摇欲坠,整个漆黑的混沌中只有他一个人,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可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她,就在喷泉池的另一头,她捂着胸蹲在地上,表情痛苦不堪!
钟腾发了疯地朝她跑了过去,将她一把拉了起来紧紧拥着她,像好不容易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就这样死死地抱着她,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哽咽甚至有些祈求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我饿了,外面做的难吃死了…”
秦嫣却拼命拍打他喊道:“放开我!快点!我呼吸不过来了!”
钟腾吓得松开她,果不其然看见她脸色白得吓人,不停捶打着胸口,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惊慌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秦嫣摇摇头,气息虚弱地说:“不知道,突然头晕,呼吸困难。”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她坚持运动,身体素质一直很好,她不知道为什么胸口这么难受。
“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钟腾手忙脚乱地要跑到路边拦车。
秦嫣拽住他:“不用去医院,可能有点贫血,这会好多了,你别闹我,让我缓缓。”
于是钟腾小心翼翼地离开她几步让她呼吸顺畅,秦嫣就坐在喷泉池边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半天脸色才恢复了一点。
她擡头看了眼钟腾,跟犯了错的大男孩一样,还满脸的酒意,突然就来了火对他凶道:“你还是18岁吗?整天就知道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
钟腾咬了咬牙声音低低地说:“以后不跟他们来往了。”
秦嫣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站起身:“回去吧,这个地方打不到车,坐地铁。”
然而钟腾大概真的没有坐过地铁,秦嫣给他买了票后,他就跟着秦嫣后面进,完全没有刷票,导致他直接被电子门卡住了,在那一个劲地发火,说这是破东西,直到后面人让他快点,他才一脸无助地看着秦嫣。
秦嫣感觉就跟带了一个低能儿出门一样,教他把车票拿出来刷在感应器上。
市中心上站的人很多,地铁里十分拥挤,钟腾看见秦嫣的脸色又开始不对了,他很霸道地挤开一个哥们,把秦嫣拉到车门处,用身体圈出一块地方,不至于那么拥挤,而后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吧?”
秦嫣瞪了他一眼:“不好,被你气的!”
钟腾却有些无赖地笑道:“刚才我让你离开他,你要真答应了我就要害怕了。”
秦嫣凉凉地看着他,他自顾自地说道:“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秦嫣背过身对着车门外不理他,他干脆双臂撑在车门两边,低哑的声音落在她的身后:“今天的事我没想那么多,你要是怕外面人烂嚼舌根,你跟他离婚,我娶你,谁敢说你半句我撕烂那人的嘴,说到做到!”他大概晚上真的喝了不少酒,又开始说胡话。
透过地铁的玻璃,秦嫣看着钟腾执拗的眼神,忽然感觉没来由的一阵心绞,她默默捂住心脏声音很轻地说:“我爸公司出事了,他们公司的客户大量流向另一家同行,时间点太巧了,我不知道爸爸养老院的事和那家公司有没有关系,我能想到的是先逼退那家公司,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但是南禹衡只有一些其他公司的股份,没有实际经营权,根本无法对那家公司动手。
于是我提出想让南家出面,但是他不肯妥协,他说南家人从小到大没有接济过他一分一毫,他和他们形同陌路,就是他拉下脸去求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帮忙。
可我爸都这样了,他连试都不愿意试,我嫁给他好几年了,承受了那么多流言蜚语,我也累了,但是钟腾,这并不代表我要立马跟他离婚。”
钟腾想到东海岸那些男人对秦嫣的非议,眼神里蕴着漆黑如墨的光泽,像苍野的鹰牢牢盯着玻璃倒映中的秦嫣:“他真是空手套白狼。”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却让秦嫣心头紧了紧,钟腾从那天晚上接到她开始,就在不停打探南禹衡的情况,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想探清南禹衡的虚实,而秦嫣来到他身边的目的恰是不停放给他烟.雾.弹,为南禹衡争取最大的机会和最宽裕的时间!
她不敢保证钟腾完完全全相信她说的话,可最起码她待在他身边,多多少少能掌握他的动向。
果然,晚上秦嫣出现在钟腾大趴上的事,仅在一个晚上就已经轰动了整个老景仁的同学圈,甚至整个东海岸,这一爆炸性的八卦就像瘟疫一样不停地蔓延。
第二天秦嫣还在睡梦中时就接到了陆凡的电话,她在手机那头惊吼道:“快告诉我消息是假的?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睡了一觉,现在全世界都说你和钟腾好上了?你快把我骂醒!”
由于陆凡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导致坐在餐桌上的钟腾都投来了异样的眼光,秦嫣只是很平静地告诉她:“没有那么夸张,但我的确暂时住在钟腾这里,你知道就行了,别外传了。”
在陆凡一阵阵惊叫连连中,秦嫣只是清淡地回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然后擡头瞪了眼钟腾:“托你的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只祈祷我哥别下午坐飞机回来打我,辛亏我爸现在消息闭塞。”
钟腾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秦嫣又怒了:“你是怎么想的?就不怕外面人说钟汇集团老总搞有夫之妇影响你名声?”
他笑得人畜无害,带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羁:“我有什么名声?”
“疯子!”秦嫣走进浴室换了身衣服,而后说要去面试,钟腾干脆也跟到门口问她去哪,送她。
两人走进电梯,汽车刚开出地下车库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横在那,车门边站着一个男人,一袭深黑色的衬衫西裤,深沉而克制。
钟腾一脚刹车将蓝色轿跑停了下来,嘴角微斜:“南禹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