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定义关系 正文 第59章 最公开的秘密
申铠扬原本给游淮预留的位置是自己旁边，这个位置是精心计算好的，和陈茵之间间隔了五个人，在圆桌的位置上属于不刻意看向彼此就看不见彼此的视线盲区，中间坐着的这五个人也都是班里著名的话痨。
但就跟没想到同学聚会突然发生在今天一样，申铠扬同样没想到陈茵会那么干脆利落地拉开自己旁边空着的椅子，对游淮说这里坐。
游淮想也没想就走过去，椅子拉开，坐下，手机放在桌上。
一整套动作大概只有十秒。
而这十秒内，包间里是落针可闻的安静。
距离近了，陈茵闻到游淮身上的苦橙味，游淮妈妈很喜欢这个味道的沐浴露，从他们读高中到现在一直没换过牌子，游淮有段时间对这个味道腻味，捏着陈茵桌上的橙子跟她说这玩意儿他看着就烦，当时两人在吵架，陈茵上纲上线，说游淮你就是一个很容易腻味的人。
游淮把橙子当乒乓球，在桌上丢来丢去，嘴里说这又不一样。
但第二天到她家门口等她上学的时候就先伸了胳膊。
“我没换啊。”早上七点的阳光都落在他身上，他眼里满是认真，“别再说我容易腻。”
游淮身上最吸引陈茵的地方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较真，她思维跳脱，经常说的话自己都忘了，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毕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游淮会捡起她随便说的那些话，用行动表示他还记得。
这味道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来得不合时宜，周围的人谈着过去聊着近况，作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不破坏气氛是基本守则。
她扭头，目光尽量不带情绪地看向游淮，跟他像别人一样轻松对话，“你什么时候回的绥北？”
游淮靠在椅背上，原本在看对面染了头发的邓畅，听到陈茵的声音视线才如圆桌上的转盘一样慢慢挪到陈茵身上，语调轻缓，“上周。”说完，你来我往地也给陈茵丢了一个问题，“叔叔阿姨好像出差了，你自己在家吃什么？”
这个话题算是找对了，陈茵笑了起来，“没吃啊。”
她拿着筷子敲敲盘子，有些调皮地歪着头对游淮说，“所以我被申铠扬给骗到这儿来了。”
“你拐着别人女朋友三餐不稳定，找你麻烦应该的。”游淮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没什么表情，只是拜长相和气质所赐，只要不是刻意冷淡，给人的感觉就总是温暖容易接近的。
陈茵笑笑，说那也没有办法，她打了个哈欠，对游淮说，“年轻人就是要在假期睡懒觉的。”
句号结尾，象征着这个话题已经结束。
继续交谈的话，得找一个新鲜的话题或是接着这一句生硬调侃。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夏思怡很有眼力见地插入话题，问游淮最近都在做什么。
她刚开口，陈茵就慢慢靠在椅子上，拿过桌上的手机，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内容都没有进眼，耳边的声音同时冲击着视觉和听觉。
游淮说也没做什么，就是在家陪一个复读生消磨时间。
夏思怡夸张地啊了一声，问哪个倒霉蛋在复读。
陈茵在心里同时跟游淮开口：一个发小。
夏思怡笑了一声说那挺倒霉的，申铠扬接过夏思怡的话又跟游淮聊起了游戏，游淮的回答却始终简短，每一句话都是平稳的陈述，在别人听来是有耐心但又充斥着冷感的，此时发生的所有交谈都不过是礼貌使然，他的回应从语气中就能听出并不走心。
她拿在手里当摆设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李奇给她发来演唱会预售消息。
李奇：上次吃饭时，你说喜欢的歌手是他没错吧？我应该没记错？
陈茵是提起过，在社团聚会的时候，大家聊起喜欢的歌手，她当时对众人强烈安利，并邀请大家以后一起看演唱会，但没想到李奇不仅记得还比她更关注。
这让陈茵有些尴尬，回什么都仿佛不太合适，正打算当作没看见，李奇又发来一条：之前一直跟你们说每一届新生进社团都会组织集体活动，吃饭聚餐玩游戏那都不算，定为一起看演唱会怎么样？感觉他们都会感兴趣。
然后不等陈茵回复，就直接将那条预售消息转发到了社团群并艾特了所有人，问大家要不要一起看演唱会。
这个歌手算是小众，属于安利他的人一定会被大家记住的存在。
群里回复的表情包五花八门，正儿八经说去不去的人很少，都意有所指地问到底是谁喜欢这个演唱会啊？
陈茵看着屏幕，表情木然，最后在群聊设置里开了消息免打扰。
她关上屏幕，手机重新倒扣在桌上，闲不下来的手又拿起杯子喝饮料，她在想，这里的菜到底为什么上得这么慢，申铠扬到底是怎么选的西图澜娅餐厅，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有话聊，人为什么不能从出生那天起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呢？
夏思怡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林琳在微信上问我有没有下半场，你说我要怎么回？”
陈茵咬着杯口，有点儿懵地看向夏思怡，“你该怎么回就怎么……”她停了下来，从夏思怡看她的眼神里明白了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
“我又没关系。”陈茵松开杯子，放在手机旁边，再次空下来的手放在膝盖上，用无所谓的语气对夏思怡说，“不用顾忌我们，大家玩得开心就好。”
夏思怡正想对陈茵说你要实在不想我也可以随便帮你找个借口，但却看见靠坐在椅子上的游淮往这边看过来，他的视线落在陈茵身上，又很快错开，似被风吹过来的棉絮，轻飘飘不带任何重量，却挠得人心头都痒。
她的话随之停住，在喉间滚过几遭最后随着被服务员端上来的菜变成一声好。
转场到ktv是晚上七点，ktv和饭店之间有半小时车程。
陈茵从厕所出来到饭店门口时发现大家已经分配好怎么坐车了，开车来的只有申铠扬一个人，副驾驶理所当然是夏思怡的，后排已经挤进去了几个男生，他们怎么都不信申铠扬的开车技术，还非要拿命去试一下安不安全。
夏思怡翻着白眼，有些无奈地朝陈茵望去，拿出手机给陈茵发了条微信问她怎么坐车？
陈茵确实有些为难，似乎吃饭时她和游淮偶尔的交谈让其他人觉得他们之间比起前任，青梅竹马的关系要更重一层，出租车一辆接一辆地拦，最后分配到陈茵这儿，只剩下她和游淮一辆车。
游淮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和她一起走向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吃饱了吗？”
陈茵点头，又意识到游淮目视前方，或许注意不到她的小动作，用语言又回答了他一次，“挺饱的。”
亮着空车的出租车后排被游淮拉开，陈茵坐进去，正想着要不要往里面挪一个位置，车门就被游淮关上，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用行动回答了她所思考的所有问题。
车上正放着香水有毒。
司机毫不在意乘客的安静，用跑调的声音跟着唱。
陈茵怎么坐都不舒服，最后靠在车窗上才找到最佳姿势，她看着窗外路灯一重重地照亮自己的膝盖又再次错开，数着第十盏路灯的时候，才忽然对副驾驶上同样安静的游淮说，“感觉他们唱完歌又会说一起吃烧烤。”
司机还在哼歌。
游淮的声音被扰耳的音乐衬托得格外干净，“也可能是一起看电影。”
“不会吧？”陈茵说，“最近可没什么好看的电影。”
“熊出没？”游淮笑，“不是挺符合申铠扬和邓畅的智商？”
陈茵也跟着笑了起来，“跟小朋友抢影院不好吧？会不会说我们为老不尊？”
游淮的身体没动，陈茵看见窗外的光咬着他的袖口，他笑着回她，“刚上大学怎么都用不上老这个字吧？”
“哇——”司机终于唱完一首歌，顺便接了他们的话，“你们才大学生就说自己老，让我们这些中年人怎么活啊？”
游淮闷笑了一声。
话题再次中止。
陈茵有些疲惫地从包里拿出蓝牙耳机戴上。
但在音乐播放软件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想听的歌，最后就这么戴在耳朵上，闭着眼睛也没睡着，思绪是放空的，听着司机放了一路的古早歌曲，直到停在目的地，才摘下耳机。
但坐在副驾驶的游淮没动。
司机关上计价表，“四十哈，你们谁出？”
陈茵打开手机准备扫码，却听游淮说，“我不想去。”
陈茵的手顿住。
司机看出些端倪，说，“那也要先给了这趟的钱，我才载你们下一趟。”
游淮干脆利落地扫码付了钱，同时替犹豫了一整晚的陈茵做了决定。
“麻烦送我们去融萃湖庄，谢谢。”
陈茵心里像是有个小螃蟹在轻轻吐着气泡。
一个个气泡在水面上鼓起又破掉。
“你为什么替我做决定？”
车没开，司机手指敲着方向盘，重新放回了那首香水有毒。
“我觉得你可能不想去。”游淮对她的不满十分包容。
陈茵问，“你为什么这么以为？”
“因为我觉得你不想看见我？”
游淮学着她的语气，同时再次笑了起来。
“毕竟，你今晚都算不上放松。”
陈茵终于无话可说。
他们一整晚的社交礼仪在这里被彻底摁上终止键。
维系平衡的人莫名成了驾驶座上的司机。
“帅哥美女。”他看看副驾驶又看看后排，问，“所以我们到底是去哪儿？”
游淮没说话。
陈茵疲惫至极，昨晚还没消化干净的酒精再次上脑。
她靠回椅背上，嗓音沉闷地对司机说，“融萃湖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