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行人走后,虞珍珠再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徐屏按了按眉心,“有这么好笑吗?”
“你照了镜子吗?”虞珍珠反问。
“走不动,你扶我。”
虞珍珠也没多想,走到床边去,伸手扶他。
然而果然有诈,徐屏拉住她手,顺势将她拽进怀中,压在床头:
“还笑不笑?”
虞珍珠捂着嘴,点头。
就笑,就笑。
徐屏捏着她耳垂,在脸上咬了一口。
她:“喂——!”
……
两人闹了一会儿,又是吵嘴又是亲亲,那画面根本不能播。
徐屏外公的到来终结了这场面。
虞珍珠面红耳赤,从床上下来,和他老人家问了个好,就飞奔出去。
外公含笑。
徐屏道:“您来怎么不提前说声。”
他下床要去倒水。
这还了得,他可是病人。
外公阻止了,道:“就这么说话,说点正事。”
二人长谈了一场。
基本明确了,他父亲、爷爷都已经被采取了强制措施,两人都做下了不能被饶恕的事情,以后是不可能再回到集团了。
徐氏集团上下许多等着吃饭的口,一个个家庭,以后都是徐屏一个人的责任。
这责任很重,但他已经为此准备了多年,会义无反顾的肩负。
毕竟血浓于水,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他也请人尽最大努力,帮助那两人争取更轻缓的处罚。
看他和外公的面子,可能会有一些成效。
谈过这一场以后,警方向外公布了警情通报,以简洁的语言将事情向外发布,并请相关的受害者、知情人积极与警方联络,帮助案件的进一步侦查。
通报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这头,徐屏悄然带虞珍珠一起去了徐宅。
徐宅很静,与外界格格不入,静的像是从来没有人居住过。
四下冷清,池塘之中,荷叶连连,一汪碧水。
徐宅里的佣工大半都遣散了,拿了大笔的遣散费,各自谋求生路去了,因为里面大多数是呆了很久的老人,所以其实更多是回乡养老去了。
徐家人丁并不是很兴旺,其实早就不需要这么多佣工了。
池塘边的柳树一年比一年粗壮,徐屏小的时候,还可以环抱住,到现在,已经不能了。
杨柳依依。
在这里,徐屏定了定神,给在远方的陈元坤去了一个电话。
陈元坤这个堂兄弟,已经在徐屏视野里消失很久了,上一次听说他,是去攀户外某座野峰,出了事大出血,还以为他要挂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生龙活虎,继续他无边无际的冒险。
陈元坤听他说了这里的事,说自己也会看着办。
谁知道他看着办是做什么?总之他这个人神秘的很。
徐屏把电话挂了,见到虞珍珠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挑眉,做出询问。
“你跟他说话语气好怪,”说不出哪里怪,总之就是不太一样。
徐屏听毕,竟愣了一愣。
许久,心绪复杂的叹了声气。他将虞珍珠拢过来,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的说:“嗯,可能是……有点好奇。”
那年的池塘边,少年的背影被夕阳拖的很长,池塘的水都干了,莲叶突兀的立着,底下一片泥泞,在残血一般的夕阳下,有种将要疯狂生长,将人都拖进去吞吃的诡异感。
“你不会要哭了吧,”另一道少年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那少年觑着他,眼睛很长,向上挑着,带着一种天然的桀骜。
“要不我带你出去捞几条鱼?”
少年徐屏并未作答,惯来冷淡的脸上没有表情,他静静的转身,朝远处走去。
留少年陈元坤在原地,眉头皱成一团,不太爽的“啧”了一声。
第二天,徐屏在吵闹声里醒来。
他穿好衣服,皱着眉跨出院门。
有人跑过来,告诉他,陈元坤和几个人起了冲突,受了些伤,他舅舅现在赶过来了。
陈元坤用纱布包着脑袋,冲他吹个口哨。
“可不是给你出头啊,”少年吊儿郎当的说,“你家闷死我了,受不了了。”
陈元坤是陈家长孙,但父母从未缔结过婚姻,他的父亲当时在谈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所以将他寄在陈章华这里。
他在徐家受了伤,陈章华大闹一场,徐家自此变得清净。
那一次之后,徐屏就很少见这位堂兄了。
他听说他离开了陈家,去了很多地方,他的故事在大家口中,是离经叛道、饱受批判的。
只是有时,在无人处,徐屏会想,如果那天同意他的邀请,是否会快乐一些。
然而此后许多年,他一直是站在池塘边的那个。
他站成了树,扎根在土壤里,听风带来远处的信息。
时光蔓延,他成了一片浓稠的森林,常弥漫着薄薄的雾,深邃望不见尽头,阳光、雨露落在他的身上,他静静的长,不动声色。
远处有什么?那自由的世界是否格外精彩?他的树枝会向上向外长,偶尔有些好奇,朝远方眺望。
目光所及,碧海苍穹,风轻云淡。
“你在想什么?”虞珍珠仰头,眼睛里软绵绵的,她看着他时,总是依赖、雀跃的。
小鹿、鸟儿经过森林,在他的枝头、他的脚边歌唱。
他垂下首,温柔的抚摸,给她带去强大的庇护、带去安全的归属。
“没有什么特别的,”徐屏牵起她的手,温厚沉稳,“走吧。”
他愿意做森林。
……
外界每日都在巨变,而徐屏与他的女孩安心作伴,静静的养着身体。
不同于之前身体的手术,这次徐屏被撬了脑袋,需要真正的静养,每天除了看病吃药外,就是带着小姑娘一起散散步、看看通俗小说、谈天说地。
在这期间,虞明金经常来探病,带些能玩的东西给妹妹,大概知道她会无聊,什么大富翁、五子棋、七巧板、连环锁等,还带了一张大拼图给她,铺开来有90x90的瓷砖那么大,够她和徐屏玩好一阵子。
还给病房里重新铺了被子、地毯,特意叮嘱了护工,每天都要用吸尘器清洁一遍地毯,出太阳时,要把被子拿出去晒。
她的责任心不止于此,连徐屏的病况如何、每天几点要打什么针、现在吃的哪些西药哪些中药都清清楚楚,每次来的时候都会过问。
徐屏看了她,只觉得……原来如此。
姐姐已经如此,妈妈还了得?
但虞珍珠告诉他,妈妈才没姐姐这么细心!
妈妈会跟她穿错拖鞋、用错杯子。
家里关没关窗、早上女儿有没有下来吃饭,她都一问三不知的。
有年妈妈来学校看她,两人通着电话,约在宿舍楼下见,却怎么都见不到对方,再一问,她妈连学校都走错了!
徐屏又又觉得,原来如此。
知道了她的童年,就总想也带她看看自己的,徐屏带虞珍珠去过了徐家,觉得那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想了想,领着她去了舅舅家吃饭。
舅舅现在住的诚园,是个中式园林,一草一木都经过了知名建筑设计师舅妈的手,那园子很美,他想她会喜欢。
吃的家常菜,舅妈亲自做的,桌上只有他们四人,用过饭以后,给外公打了电话问好。
月亮升上来的时候,徐屏携了虞珍珠离开。
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映在地面上,淡淡的,融入满地银光。
舅舅侧过头,神神秘秘的对妻子说:其实,我给他点了盏姻缘灯,大师说,他是前半生孤苦,后半生有福气的。
妻子扶额。
然而,还是希望,那预言能成真。
她的孩子都飞的很远了,只有徐屏还在这近处,她年年都看着她。
从还是矜持自重的少年人时,徐屏就很重礼节,他逢年过节都要来宅子里拜访,很多个寒暑假,他也在这小住。
这孩子总是一个人,所有热闹都与他无关。
看他有人陪伴,有地方可以回,是很欣慰的。
……
听说虞珍珠去过了徐屏舅舅家,虞明金便立刻嘱咐说,让她带徐屏来家里一趟,她准备饭菜。
虞珍珠没当回事,快到饭店,才拉徐屏出门。
徐屏到了小区门口,知道是这种场合,也无力回天了。
他只好买了新鲜水果,不拿任何重礼,学着平常人聚餐的样子,低调的进了门。
小小的一间屋子里,热闹非凡,姐姐在厨房里掌厨,姐夫端着满满一盆小龙虾,放在狭窄的阳台处,戴着手套过来给他开了门,便高兴的招呼他一起刷小龙虾。
他哪里会刷小龙虾,看着那张牙舞爪的虫子,迟疑了数秒。
虞珍珠跑了过来,气哄哄的指责姐夫,大懒虫一个,就会往外推活,他一个人洗吧。
姐夫道:“我看你是胳膊肘往外拐,我给你当姐夫十年了,接你上下学给你写作业,让你男朋友给我刷个小龙虾还刷不得了,心寒,真的心寒!”
虞珍珠摸了摸后脑勺,竟然感觉颇有道理啊。
徐屏:“……”
徐屏蹲了下来,把他拿手工定制、大师一年才做一两件的衣服袖子撸起,限量、总共就那么十来只的表摘掉放口袋里,谨慎、小心的学习谢从的样子,抓起一只小龙虾——
哗啦!
龙虾脱手,朝徐总脸上飞去。
徐总瞳孔骤缩,说时迟那时快,谢警官拿着挑虾线的筷子向前一扎。
再向右看去,只见小龙虾已经被扎穿在地,只剩钳子还会动了。
谢从洋洋自得:“看见没,这,就是手艺。”
虞珍珠生气的拉起徐屏,再也不肯回头。
徐屏递给了姐夫一个“抱歉”的眼神。
在谢从眼里,就扭曲成了得瑟。他使用精神胜利法:切,刚谈恋爱的时候我老婆也这么护着我,你等着吧,过个几年我们家的虾就是你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