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过了很久,她猛然惊醒,弹坐起来。
虞珍珠发现自己在病房里,白色的床,白色的墙壁,但床铺的很软,是虞明金叫丈夫回家去取来的被子。
虞珍珠没有说话,黑色的大眼睛看着姐姐。
“没事,没事,没事了,已经完成了手术,住在ICU观察。”
虞明金把巧克力、温热的盐水递给她,看着她一点点喝下去,嘴唇被盐水沾湿,人从那种苍白无力的状态里走出来一点。
“有没有头疼?”她关心道。
虞珍珠摇了摇头,仍然望着她。
“穿好鞋,我们去。”
姐姐很知道她在想什么,拿了鞋过来给她穿好,牵着她上楼去ICU。
ICU的大门是关着的,这里不能随意进出,每天的探视时间也有限制。
虞明金熟练的把徐屏的情况告诉妹妹,报出了一串专业名词来,她把徐屏的情况问的清清楚楚,既是因为感谢他帮助自己妹妹、帮助自己,也是因为知道这是虞珍珠现在最牵挂的事情。
“你看,那个床位,左手边第十个,看到了吗,是徐屏。”
她指给虞珍珠看。
隔着玻璃,又那么远,也就只能看见个人影,比其他人高大一些,脸上带着氧气罩,头部被纱布护具紧紧包裹。
虞珍珠眼睛又红了。
虞明金牵起她的手,“我们去吃点东西,吃完再来。”
虞珍珠低下头,跟着姐姐走。
吃的早就准备好了,都是好克化的食物,温的,没什么油盐,吃进去不会觉得恶心。
吃完东西,虞珍珠就搬着小板凳去icu门口等,等到探视时间,进去看徐屏。
连续几天,她成了一块定位在icu门口的石头。
不动、不说话,呆呆的看着里面。
徐屏在icu躺了好几天,第三天的时候开始睁眼、清醒,但不说话,只是看了眼身边的人,又睡了过去。但医生说这是非常好的现象,这证明他的大脑功能应该是齐全的。
又过了一天,他的各项指标往正常方向飙升,那生命力有如雨后的春笋,止不住的往外冒。
他依然躺icu,他舅舅去普业寺为他请新的手串,据说是被大师给打了回来,说点盏灯就好,不要搞的那么迷信。
当时虞珍珠在场,因为虞珍珠也被搞迷信了,奔去普业寺上香。
一大一小两两相望,面面相觑。
最后一块儿回的医院,发现徐屏从重症病房转了普通。
普通好啊,普通病房是单间,普通病房没有了探视限制,虞珍珠终于不用每天在探视时间前半个小时开始心跳如鼓、盯着秒表蹲时间,姿势好像要抢什么大明星的演唱会门票一样。
徐屏刚脱离大小仪器,正常说话进食时,虞珍珠和大人们都在,她表现的一切如常,然而转头,就在洗手间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哭的像个哨子似的,不甚美观,病房内的人面面相觑,最后识趣的依次离开,并且相互监督,不回头看。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徐屏走进来,很猝不及防,苍白的俊脸照在镜子里,半挑眉看着稀里哗啦的虞珍珠。
虞珍珠大为震惊,也感到十分丢脸,捂着脸,又从手指缝里露出眼睛,泪汪汪的看他。
这神态令徐屏抿唇笑起来。
这一年他实在坎坷,先后进了几次手术室、住了好长时间的病房,基本是家里、医院五五开了,他瘦了很多,宽大的病号服挂在肩膀上,还有很多余地,但他的眼睛,就像最广阔的蓝色大海,静谧、豁然和通达。
他低下头,一点点擦掉女孩的眼泪,动作细心体贴,懒声道:
“小哭包,你是不是还没还我外套?”
虞珍珠忘了哭,只剩下震惊。
…………
徐屏真正恢复了全部记忆。
现在的他是完全版徐屏,进阶版徐屏,徐屏普拉斯。
他的清醒为警方行动的开展提供了极大的助力,他补充完善了很多相关细节,更重要的是找到了自己之前收集的人物信息,将之秘之又秘的交给了一名负责此事的、位置极高的专员。
他之所以一直放着徐进忠在外活动,就是希望能查出其背后的势力。
那五十八亿到底是谁的、又涉及哪些犯罪行为,是一个正待破解的难题。
他也还不知道那答案,但他补充的许多细节,给了警方很大帮助。
短短一两天内,各式各样的人在他的病床前来了又去,淡季的菩萨也未必能见到这么多游客,偏他能自如应对,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给所有人吃下了定心丸。
在这些来去的人里,唯独没有他的父亲和爷爷,因为这二位都处在严密的监视居住之中,并没有来探望或发泄情绪的人身自由。
徐屏送走客人,虞珍珠把脑袋藏在平板后面,露出眼睛,看着他和人握手,再坦然回身。
“偷看什么?”徐屏走回来,弯了弯腰。
虞珍珠:“什么看什么?”
“总盯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谁盯着你了,不要太自恋,”虞珍珠小小切了一声,再次把平板举的高高的,躲到后面去,也得亏她脸小,不然还真盖不住。
徐屏摇了摇头,坐回他自己那边,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
当然,实际注意力并不在那上面。
他就像等待小猫进笼子的零元购消费者,静静蹲守,很快,小姑娘果然又将那双葡萄似的眼珠子转了一转,落在他脸上。
被抓了个正着。
含笑的双眸与她对上。
“……”
“还说没看我?”
虞珍珠:“看你怎么了,你打我。”
“那我怎么舍得?”
“我怎么知道你舍得还是舍不得,”虞珍珠嘀咕,“我们馅饼界的饼和老狐貍没有共同语言。”
狐貍就狐貍了,加个老字是怎么回事。徐屏道:“你过来。”
“不过来。”
那他就过去。
徐屏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虞珍珠捂头,吱哇乱叫:“你打我你真的打我你变了,我就知道你变了,你再也不是傻白甜徐屏了,我要跟你分道扬镳一别两宽!”
“会两个成语乱用,”徐屏改捏她的肉脸蛋,“再说一遍。”
“……!!”虞珍珠,天生犟种,绝不服输,口齿不清也要气他。
徐屏眯了眯眼。
下一秒,他倾身上去,亲自封住了女孩的唇。
这下,她再也说不出气他的话了。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虞珍珠大为震惊,忘了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以及自己是谁,傻乎乎的瞪大双眼,仿佛两盘蚊香。
徐屏捂住她的眼,“闭眼。”
吻更细密的落在唇上,舌尖轻探。
徐屏掌心火热,拢在她的后背,将她更深的拥进怀里。
补充一版人设,现在的徐屏,是霸总版徐屏。
虞珍珠一会儿像被拖进了云朵里,软绵绵使不上来气,一会儿像躺在了风中,呼啸着去了很远的高处,不自觉的,她的手抓紧了男人的肩膀,很用力,手指陷进了肌肤之中。
“轻点,”徐屏无奈,声音低沉含笑,环绕着她,“我可是大病未愈。”
说话时,紧贴的身体轻轻分离,他弯着瞧着女孩,眉眼专注。
虞珍珠什么也没想,脑袋下意识追过去,徐屏一手托住后脑勺她的后脑勺,重重亲吻,另一手紧紧抓住女孩的手,抵在腿边,五指相扣。
这吻先是轻柔、小心翼翼,后来带着浓重的侵略性和占有欲,暴风雨疾来,打的花叶乱颤,分不清东南西北。
“还要分道扬镳吗?”过了不知多久,徐屏眼底满是笑意,轻轻揉她耳垂,凑在那儿说话。
剧烈的心跳还没有停歇,没有镜子,但虞珍珠想得到自己现在脸会有多红。
她有些恼火,将脑袋埋下去,抓着徐屏胸前的衣服,做个鸵鸟:“别说了你!”
徐屏一下一下顺着她的毛,从后脑勺到后背。
“不用怕,”他低头,亲了亲女孩头顶、额头,“我在这儿。”
虞珍珠埋在他怀中。
半响,轻轻“哼”了一声。
她有点难为情,因为她不安,并且这不安被看见了。
“睡会儿吧,好不好?”
“嗯。”
徐屏牵她上了病床,她就窝在那温暖宽阔的怀中,依偎着,不用几秒,就坠入香甜的梦乡。
她真的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徐屏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哄着她,听她的呼吸变得绵长,紧紧蹙着的眉心舒展开。
他唇角微勾,也闭上了眼睛。
这对年轻男女,历经波折,终于在无人打扰的地方,窄窄的一张小床上,得到了许久未触及的安宁。
……
两人是在护士小姐的提醒下起来的。
已经是天明了,护士小姐要为徐屏拆掉头上那难看的纱布,给他换药。
虞珍珠回避了片刻,再回来的时候,呆了一呆。
她即刻退出去,在门外拼命忍住,肩膀一耸一耸的。
易凭舟等人正好来探视,在走廊看见她的背影,当即是心下一沉,心说不好。疾步走来,搜肠刮肚的准备了安慰的话语,将手放在虞珍珠肩膀,可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看见的却是一张憋笑憋红了的脸。
“……?”
怎么了?
虞珍珠还是知道要护着自己人的,当即展开双臂,拦在病房门口:“别进去,换药呢。”
又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可怕伤口,开颅口子也不不大,都是微创,不至于吧?代理刑事案件的时候,尸块他都是见过的。
“总之,别进去。”
可惜的是,徐屏听见了外面的声音,道:“进来。”
虞珍珠:那你就别怪我没提醒过了。
易凭舟走进去。
几个同事也走进去。
照常的、公事公办的聊了一会儿。
期间,视线忍不住往上飘,飘了,就告诉自己罪过罪过,马上收回来。
徐屏把笔记本一阖,淡淡的:“不然先让你们看个够,再来说正事?”
好班主任的语气,只要不顶着光头,还是会很有威慑力的。
徐屏的光头,椭圆形的,头发只长出一丁点,是青色的,他的太阳穴饱满,和光头的连接非常流畅,流畅到你会觉得他太适合出家了。
就这个头,怎么着也得在佛学界闯出一点名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