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小时候总觉得时间漫长,漫长的一节课,漫长的午后,漫长的暑假,漫长的童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时间好像跟人们玩起了心眼儿。
一个不留神,它就缺斤少两了。
陈汐骑着摩托从院子里出来,擡眼看到巷子口的那棵老柳树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抽芽了,远远的一片蓄势待发的绿意。
她这才惊觉,春天这就来了。
陈汐踩了脚油门,摩托车刚到巷子口,就见范明素骑着她的旧三轮慢慢悠悠转了进来。
陈汐停下摩托,叫声:“奶奶。”
范明素这几天瞧见陈汐就心花怒放,瞧不见陈汐还是心花怒放。
她乐呵呵地刹住车闸,问陈汐:“桌上的炸糕吃了吗?”
陈汐点点头,“吃了两个。”
范明素:“锅里有鸡蛋醪糟呢。”
陈汐:“看见了,我喝了一大碗。”
她看了眼三轮车斗里,范明素一大早捡回来的矿泉水瓶子。
忍不住又叨叨她,“你捡这玩意儿能卖几个钱啊。”
范明素摇头晃脑,连牙花子都笑出来了,“挣不了几个钱。”
陈汐简直无语,“那你还费这劲干嘛?”
范明素转身从车斗里抓起一个矿泉水瓶子朝陈汐晃了晃,美滋滋地说:“我显摆啊,这瓶子上的小人儿是我孙女画的。”
“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可是咱们这片儿的明星老太太了,想找我套近乎的人从党河边排到沙洲夜市,可把我给烦死了。”
陈汐简直哭笑不得,一点都看不出她哪烦了。
“我去店里了,你中午吃饭别凑合。”
陈汐嘱咐范明素一句,正要擡脚踩油门,就见在巷子口开水果店的老板娘骑着电动车拐进来。
一看见陈汐,连忙停下车。
“陈汐啊,那个月牙镇真是你画的呀?”
陈汐还没来得回答,就听范明素一脸嘚瑟地说:“那怎么还有假啊,咱敦煌人做敦煌人的动画,不是她还有谁。”
老板娘眉开眼笑地对陈汐说:“咱们这条街上出名人了,我闺女的同学还想组团来看你呢。”
范明素大剌剌一挥手,“让他们来,我给他们做驴肉黄面吃。”
陈汐在拂面不寒的春风里,穿过小城熟悉的街巷。
一辆小电驴飙着月牙泉的晚.晚.吖片尾曲和她擦肩而过。
路边一家快餐店玻璃上贴着小兔女举着灯笼翻墙的海报。
陈汐的钥匙坠换成了穿红襦裙的小兔女,白胖的脚腕上系着一串金色的小铃铛,在风里叮咚作响。
这个钥匙坠是陈汐在沙洲夜市上买的,很可爱。
月牙镇这部动画火了,让这个沙漠里的小城再次进入公众的视野。
短视频网站上也刮起一阵二创的风,各种周边铺天盖地出现在街边小店和网络平台,甚至连游客都比往年多了很多。
范明素最近热衷于收集矿泉水瓶子上那层印着月牙镇动画图案的包装纸,已经攒了厚厚一沓,像极了陈汐小时候收集糖纸的样子。
动画刚播出的那几天,陈汐整个人也有点上头,每天在网上刷月牙镇有关的帖子。
看到这部动画反响越辣越好,热度越来越高,陈汐有阵子兴奋得生物钟都改了。
不管多晚睡觉,早上五点钟准时就醒了,抱着手机看网上的评论。
不久之后,陈汐那股兴奋劲儿终于过了,每天照常骑着摩托去店里修车。
看到月牙镇的周边在小城里越来越多,她也只是开心地笑笑,继续该干嘛干嘛。
可她身边的人却还没嗨够。
范明素又跑到沙洲夜市摆摊了,除了卖葡萄干,还卖月牙镇的周边,跟游客唠得那叫一个欢实。
连马老六都在柜台上摆了一排月牙镇的手办,逢人便要嘚瑟一下,这些小人儿都是他大侄女画的。
秦展更是干脆在店里装了个二手电视,每天只播月牙镇这部动画片。
遇到爱聊两句的客人,肯定跟人家显摆一通。
韩素素最近的朋友圈没发过月牙镇这个话题之外的帖子。
至于杨珊,那就更癫狂了。
她给二宝起名叫宽宽,就是月牙镇里那个小兔女的名字。
也不考虑一下二宝长成窈窕淑女以后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时会是什么感受。
陈汐的银行卡上多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大概比她修两年车挣得都要多。
冷燃有一天问她还想不想再搞一部动画片,陈汐想了想银行卡上忽然多出好几个零的余额,结结实实地心动了一下。
可想到在北京那小半年暗无天日加班的生活,她还是笑着拒绝了。
钱是挣不完的,可开心的日子却是过一天少一天,陈汐这样想着,便不再贪心了。
她现在拥有的,已经是最好的了。
晚上收工之后,陈汐没有立刻回家。
她从小角门走到了隔壁的vr馆,站在巨幅的隔墙下,擡头看了看自己这两个月来的作品。
她在隔墙的这一端,画了一个月牙镇,在胡杨和垂柳的掩映下,沙漠里的小镇街巷纵横,茅檐飞瓦,家家户户鸡犬相闻,岁月静好。
陈汐把梯子推到隔墙上最后一块空白的地方,继续涂抹颜色。
白宇宁去北京之后,她用三个月时间画满了一整个隔墙。
画完时,那段感情她已经放下了。
那时的她,拿得起放得下。
从北京回来,她开始画vr馆这边的墙绘。
现在的她,懂得了珍惜,学会了坚守。
她认定了一个人,认定要和他一辈子。
正画着,秦烈的电话打来了,陈汐搁下刷子,接起电话。
“喂,不忙吗?”
陈汐笑着问。
电话那边传来秦烈低沉的声音,“今天星云9发布了。”
陈汐略略有些惊喜,她知道这些日子,秦烈为了星云9付出了多少。
“怎么样,顺利吗?”
秦烈的声音带着丝笑意,还有淡淡的疲倦,“嗯,超炫。”
陈汐笑了,“恭喜啊。”
两个人聊了几句,秦烈那边渐渐没了声音,电话却还没挂断。
陈汐喂了几声,忽然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均匀的鼻息。
陈汐轻轻叫了一声,“秦烈。”
电话那边没人回应,只有越来越绵长的呼吸。
秦烈竟然讲着电话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这阵子熬成什么样了。
陈汐坐在梯子上,低着头,听着秦烈均匀的呼吸声,迟迟没有挂断电话。
这世上,有些人来了又走,注定是过客,有些人来了又走,却依然无处不在。
良久之后,陈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默默挂断了电话。
杨珊家二宝的满月酒订在天河大酒店,这个酒店也是杨珊和韩超当年办喜宴的地方。
杨珊在家憋了一个月,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
结果赶上个大风天,她穿得又有点少,吃的东西又有点不对付。
回来以后又发烧又上吐下泻的,只好去社区医院挂了水。
晚上二宝一见杨珊就闹着吃奶,杨珊只好躲到了陈汐家,留下韩超和爸妈在家照顾两个孩子。
韩素素一听这事,也屁颠颠跑到了陈汐这边。
三个女人穿着睡衣,挤在陈汐床上,就像她们小时候。
可以摆脱熊孩子一晚,杨珊兴奋得不行,恨不得喝点小酒。
可惜她明天还要喂奶,只能眼巴巴看着陈汐和韩素素喝啤酒。
一盏小灯笼在床头,给她们三个镀了一层柔和的暖光。
杨珊把韩素素一头柔顺的长发编了拆,拆了编。
她小时候就喜欢给洋娃娃梳头发,长大后第一个结婚,第一个养娃。
小时候喜欢过家家,现在喜欢自己的家。
可她也喜欢这样自由的夜晚,无所事事,懒散悠闲,身边是同样无所事事的朋友。
这样的夜晚,让她恍然觉得自己还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
她忽然有感而发,“其实单身也很好啊。”
陈汐抱着膝盖,看向窗外的月亮。
人这一生,似乎总是在孤单和拥挤之间惆怅。
韩素素忽然问:“陈汐,你跟秦烈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陈汐看着皎洁的月光,笑了笑,没说什么。
同样的月光,洒在北京彻夜不眠的街头。
秦烈和王丹阳喝得醉醺醺,勾肩搭背,踉踉跄跄从饭店出来。
又被一群人簇拥着奔向KTV,继续下一场狂欢。
星云9赢麻了,秦烈把庆功宴定在了三里屯一家高档的会所制饭店。
来参加的除了FW的人之外,还有破晓的数字国宝项目组。
下一个十年,是他们的时代。
到了KTV,秦烈躺在沙发上直接睡着了。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歌声,紧闭的眼皮,遮不住头顶炫目的光影。
秦烈在一群人歇斯底里的狂欢中,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强烈的孤单。
秦烈忽然坐起身,按了呼叫键,叫来KTV的服务生,不要钱似的点了一堆店里最贵的酒。
大家欢呼老板够意思,秦烈重新躺下,依然觉得孤单。
千金散尽都打发不走的孤单。
他此刻,只想抱着陈汐闻闻软软的身体,窝在被子里,和她一起酣睡。
她的呼吸声,偶尔的磨牙和梦话,翻身蹬被子的动作,都变成他此刻血管里煎熬的渴望。
吵闹的歌声和笑闹声充斥在耳边,秦烈觉得好烦,但又希望这吵闹从深夜持续到黎明,永远不要停。
因为他不想回家。
那个黄金地段的大平层,被钟点工收拾得一尘不染,像极了楼盘的样板间。
空气里只有清冷和无趣,陈汐来了又走,把这个家里活人的气息也带走了,只剩他一个行尸走肉。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千里之外,滚滚红尘里,那些浓烈的温暖和快乐与他无关。
他唯一想抱在怀里的人,却遥不可及,和他一起忍受着孤单和思念。
他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凌晨三点,秦烈和王丹阳踉踉跄跄走在三里屯灯火璀璨的街头。
周宁也喝高了,晃晃悠悠走在他们两个前面。
“你俩快点。”
周宁回头吆喝。
王丹阳醉眼朦胧地问:“老婆,这是去哪啊?”
周宁:“带你俩看个好东西。”
三个人穿过凌晨依旧繁华的街头,走到一处小广场。
四周高楼林立,科技感和设计感十足的玻璃墙体被滔天的灯光勾勒着,渲染着。
这是帝都的不夜天,是他们三个曾经向往,曾经为之热血沸腾,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梦。
周宁在广场中央站定,擡手指向正前方一座商场大楼上的巨幅LED广告牌。
“还有十秒钟。”
她回头朝秦烈和王丹阳展颜一笑,大声念起了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广告牌忽然暗了一瞬,紧接着,绚烂的灯光骤然炸裂。
浓烈的色彩和倏忽的光影瞬间将小广场渲染成一座奇幻的孤岛。
几乎占据大楼玻璃墙体三分之一的巨幅广告牌上,出现了莫高窟壁画红绿碰撞的浓烈色彩。
异域风格的音乐响起,空灵神秘。
3D效果的飞天,反弹琵琶,轻盈起舞。
曼妙的舞姿,起伏的飘带,逼真的效果,像是从莫高窟神秘绚烂的壁画里,直接走进了帝都灯火绚烂的夜空。
秦烈仰着头,怔怔看着眼前震撼无比的画面,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忘了一切。
耳边传来周宁激动的声音,“怎么样,这裸眼3D效果不错吧。”
秦烈喉结滚动,轻轻点了点头。
王丹阳简直看傻了,酒醒了一半,一脸震惊地问周宁:“老婆,这得花多少钱啊。”
周宁手一挥,意气风发地说:“这是vr技术的理念推广,也是给数字国宝项目造势,花多少钱都值。”
三个人站在广场上,擡头看着裸眼3D的飞天裙裾翩翩。
一个飞天朝屏幕外伸出莹白纤长的手臂,像要伸手去摘天上的星星。
冬日的街道,寒风萧索,他们却热血沸腾。
王丹阳看着光影变幻的屏幕,忽然开口。
“老秦,你是对的。”
秦烈没说话,目光仿佛定格在了奇幻无边的屏幕上。
王丹阳抓着秦烈的肩膀摇了摇,继续说道:“以前的我,觉得做游戏已经是这世界上最酷的职业,财富日进斗金,玩家遍布世界。”
“我根本不能理解把成吨的真金白银投入到vr行业,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他的目光染上一层绚烂的色彩,像是绽放了生命里的花海。
“我现在才明白,互联网领域里,科技就是生命,科技就是我们的未来,也是全人类的未来。”
他看向秦烈,语气忽然变得恳切。
“老秦,谢谢你带我走到今天,我们的事业才刚刚开始。”
张宁激动地说:“对,我们的事业才刚开始。”
她眼睛亮亮的,像是已经看到了破晓的船只,驶进了未来无比浩瀚的星辰大海。
“裸眼3D游戏,数字国宝,互联网云生活我们要打造互联网上的新世界,我们会是数字宇宙的开拓者。”
秦烈默默听着王丹阳和周宁对未来慷慨激昂的憧憬,整个人却异常的沉默。
看到裸眼3D飞天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同样激动了一瞬。
可那一瞬过后,他的心又变成了一潭死水,甚至还有些怅然。
因为这样震撼的画面,这样无限的憧憬,他却没能和陈汐一起分享。
原来这世上最终极的快乐,是要分享给什么人,才能体会到。
他站在了快乐的面前,却发现想要分享给的那个人不在身边。
快乐也好,梦想也罢,瞬间没了滋味。
“老秦,你呢?”
周宁拍了拍秦烈的肩膀,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秦烈唇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他在风里笼着打火机一簇微弱的火苗,给自己点了支烟。
“再去喝一杯。”
他淡淡开了口,转身背对着酷炸天的广告牌,迈步走开。
周宁和王丹阳意犹未尽地又看了一小会儿舞动的飞天,这才跟了上去。
秦烈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前面的路灯下,传来吉他的若有若无的声音。
被飞天舞神秘的音乐掩盖住了,只听到断断续续的旋律。
秦烈却觉得那旋律有点耳熟。
等他经过那个自弹自唱的年轻男人时,听到他忧郁苍凉的声音,唱的竟是李叔同的那首秋柳。
“堤边柳,到秋天,叶乱飘。”
“叶落尽,只剩得,细枝条。”
“想当日,绿荫荫,春光好。”
“今日里,冷清清,秋色老。”
“风凄凄,雨凄凄。”
“君不见,眼前景,已全非。”
“一思量,一回首,不胜悲。”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西北人特有的鼻音,沙哑粗粝。
秦烈脚步微微放慢,听着那歌声,和唱歌的人擦肩而过。
王丹阳和张宁从身后追了过来。
王丹阳勾住秦烈的脖子,笑着问:“老秦,去哪接着喝?”
秦烈带着两个人,朝广场一侧亮灯的小酒吧走去。
歌声在他身后渐渐飘远。
“君不见,眼前景,已全非。”
“一思量,一回首,不胜悲。”
秦烈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朝那唱歌的人跑了回去。
王丹阳和周宁吃了一惊,怔怔看着秦烈高大的背影,跑得有点踉跄,像是迫不及待地奔赴向什么。
他们呆了片刻,也拔腿追了上去。
秦烈跑到唱歌的人不远处,站在小广场边缘的路灯下,手里夹着烟,静静听着那首歌。
胸口有什么在翻涌,他眸子乌沉,像走不出的夜。
王丹阳跑到秦烈身边,刚要开口调侃他一句,却猝然发现秦烈冷硬的脸上挂着两行眼泪。
王丹阳见状直接惊呆了,内心的震撼堪比彗星撞地球。
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秦烈这副样子。
在他们的记忆里,秦烈这个硬汉,无论经历过什么,遇到什么样的难事,遭逢什么样的打击,都没掉过眼泪。
哪怕是三年前,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
他被昔日的战友踢出局,被女朋友甩,众叛亲离,一夜之间从辉煌的巅峰跌入人生的低谷,都没哭过。
秦烈后来回了敦煌,每天混吃等死。
虽然活着,却像死了一样。
他从低谷重新回到人生的正轨,这一路无论怎么难,怎么煎熬,王丹阳都没见过他哪怕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王丹阳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陈汐的面孔。
或许她的出现,真正改变了眼前的人,让他那颗冷硬的心终于有了柔软的地方,也失去了无坚不摧的力量。
王丹阳刚要开口跟秦烈说话,却被周宁一把拉住了。
时间寂静,歌声在耳边飘过,三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吹着冬夜里凛冽的寒风。
身后传来苍凉的歌声,“一思量,一回首,不胜悲。”
秦烈抽着烟,脸上的泪被风吹干了。
“我想家了。”
他忽然开口。
王丹阳低低嗯了一声。
“我也想她了。”
秦烈又说。
王丹阳:“我知道。”
秦烈又点了支烟,沉默着抽了很久,直到三个人的脚都冻麻了,才低低地说:“丹阳,周宁,我们不再是一路人了。”
王丹阳难过地垂下头,没说话。
周宁鼻子发酸。
“老秦,丹阳当年背叛你,看着你一个人回了敦煌,混吃等死过日子,自己疗伤,他也难过得要死。”
“他给自己判了死罪”
秦烈淡淡开口,“那件事早过去了,我只是,不能再和你们一起走下去了。”
王丹阳忽然意识到一件更可怕的事,他心头一凉,却知道,这次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他和周宁静静看着秦烈,等他把话说出来。
秦烈:“你们刚刚说的那些梦想和抱负,如果是从前,我和你们一样。”
“想着改变世界,想着人活一场,就要折腾出个海阔天空来。”
“可现在不是了,对我来说,挣再多的钱,爬再高的位置,我都感觉不到快乐了,只觉得空虚。”
他看着星光和灯光难辨的夜空,淡淡吐出口烟。
“我以前想,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
“可我现在有了家,那个家在敦煌,在那里,我的心是实的。”
“认识她还不到一年,我却觉得在那里活过的每一天都印象深刻。”
“日子平平淡淡,却有滋有味。”
他不说话了,王丹阳和周宁也不说话。
身后的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广场上只剩飞天舞空灵的音乐。
不知过了多久,秦烈忽然低声说:“我就一俗人,我的梦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不知为什么,说起这句话时,他想起沙漠音乐节的时候。
他怀里抱着森森,余光淡淡描着陈汐的轮廓。
时代好像变了,人们只顾着往前跑了,人情味也变淡了,淡的都在现实里忙碌而狼狈地活着。
可他留在敦煌的那些朋友,还有她的爱人,却在狼狈的生活里,永远保持着那份浓浓的情谊。
杨关是,秦展是,伯洋是,他的陈汐,更是。
他们在生活的无奈和无常里,活得狼狈,可是他们有生活最真实的底色。
虽然狼狈,但是不乏幸福。
有事了聚在一起,想着一起解决。
没事了也聚在一起,吃着烧烤,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