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陈汐小时候,每到过了腊八,家里家外的年味就一天比一天浓了。
小城这些年变了很多,党河修成了风情线,沙洲夜市成了莫高窟和鸣沙山月牙泉之外的另一个打卡点。
老城区一片片被扒倒,在上面建起了崭新的商品房。
陈汐的生活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范明素的脸老成了一枚皱巴巴的核桃,陈鹤生也爬不动西千佛洞的岩壁了。
杨珊生完一个又怀了一个,昔日的大哥哥,成了韩素素的男朋友。
蓦然回首时偶尔会怅然,他们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样子。
可在那些杨柳依依的旧街巷里,时光的脚步依旧不疾不徐……
街边的小卖部里还有陈汐小时候吃过的甘草杏。
胡子张从大叔变成了大爷,可棉被下的酸奶甜醅子却还是从前的味道。
腊月二十九这天,陈汐的修车店正式打烊。
秦展在外面喊:“汐姐,走吗?”
陈汐应一声:“稍等,就来。”
她把手里最后一个福字贴在通往vr馆那边的小角门上,最后看了眼打扫一新的店面,笑着朝门外跑去。
秦展的车横在店门口,后窗玻璃上贴了个出入平安的对联,一看就是芳芳让贴的。
陈汐刚上车,小敏也兴冲冲地从vr馆那边跑出来,钻进了前面刘伯洋的车。
她笑了笑,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
坐在车里,陈汐只觉得时间太快了,北京的时间快到一眨眼,从秋天到冬天了。
秦展忽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串糖葫芦递给陈汐。
“姐,你先垫补一口,今晚不醉不归啊。”
陈汐无语地接过糖葫芦,今晚喝大酒,这货让人拿胃酸垫底儿吗?
两辆车一前一后呼啸而去,留下飞扬的尘土。
还有两家店门口的大红灯笼,在风里摇荡。
今天是秦展和芳芳乔迁的日子,大家跑去给他们温居,顺道一起过个年。
明天是大年三十,他们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芳芳买的房子在杨家桥,附近有个小学,方便果果以后上学。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布局,两个卧室都朝阳,布置得简单温馨。
陈汐几个一进家门,就看到睿睿和果果正趴在茶几上玩拼图。
杨珊挺着大肚子从厨房走出来,指挥陈汐给俩孩子喝点水。
秦展换了鞋走进厨房,卖乖地问:“媳妇,我干点啥。”
杨珊笑着打趣秦展:“领证了吗?就在这瞎叫。”
秦展嘿嘿直乐,低头在芳芳耳边轻声问:“啥时候给我个名分啊?”
芳芳红着脸把他推出厨房。
陈汐靠在厨房门口,笑着看他们打闹。
恍然间想起她和秦烈说好回敦煌领证的事,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芳芳用陈汐送的空气炸锅给两个孩子热了一盘鸡肉洋葱圈,让她们先垫补一口。
流理台上,杨珊送的电饭锅在冒热气。
韩素素送的烤箱里,一条孜然辣子腌入味的梭边鱼正滋滋冒着油花。
烤鱼和米饭的香气混在一起,陈汐瞬间觉得饿了。
不一会儿,韩素素和杨关也来了。
大家各显神通,凑了满满一桌美食。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没入夜色。
温暖的客厅里,秦展举起酒杯,平时能并排跑两趟火车的碎嘴子忽然就笨拙了起来。
他想说,芳芳这傻娘们儿,背着他不声不响把房给买了,让他很不爽。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整个人都是她的,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
现在的每天都是好日子,以后他要给她们娘俩更好的日子。
刘伯洋见秦展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不耐烦地说:“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来说。”
秦展连忙开口说:“这是我跟芳芳第一个年,那什么,太高兴了。”
一桌人都笑起来。
芳芳面红耳赤,偷偷瞪了秦展一眼。
秦展却厚脸皮地看着芳芳,大大咧咧地笑了。
他举起酒杯,忽然说:“你们听好了,咱们就这样,每年都喝,一直喝到老。”
刘伯洋一拍桌子,“开喝。”
窗外忽然绽开一朵巨大的烟花,大家举杯互道节日快乐。
睿睿和果果也举着橙汁,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干杯。
陈汐喝了口酒,迫不及待地把筷子伸向芳芳做的烤鱼,尝一口,好吃得眼睛都睁圆了。
杨珊做的大菜是番茄炖牛尾,软烂鲜香,酸甜开胃。
她给两个孩子一人舀了一小碗,笑眯眯地看她们啃得津津有味。
刘伯洋平时在家就爱琢磨做饭。
他今天现露了一手,做了个难度很高的拔丝地瓜,这可把两个小朋友高兴坏了。
韩素素今天带了自己做的网红芋泥桶过来,主菜还没怎么动,就催大家尝尝她的饭后甜点。
除了两个傻乎乎的小朋友,没人肯赏脸。
因为她上次做的那个南瓜挞太难吃了,大家心里都还有阴影。
饭吃到一半,韩超才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大袋锡纸包好的烤串。
杨珊怀孕不能多吃烧烤,可还是津津有味地吃了两串。
因为这是韩超自己烤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杨关坐在陈汐旁边,酒喝到一半,忽然问陈汐:“秦烈过年不回来吗?”
陈汐笑笑,无奈地说:“我看够呛了。”
星云9的设计被对家提前发布,秦烈要在最短的时间推出星云10,扭转乾坤。
秦展搁下杯子,有点遗憾地说:“就差我哥了。”
陈汐举杯,笑着说:“来日方长,我替他跟你们喝一个。”
她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辛辣顺着食管一路烧进胃里,喝出了一口苦辣甘甜的滋味。
可内心深处,却依然笃定。
说来也奇怪,她发现自己好像不是从前那个陈汐了。
从北京回来,她原本以为自己和秦烈的关系会冷下来。
就算不立刻分手,也会退回到最初暧昧的阶段。
她的字典里没有拖泥带水,更没有妥协。
她也知道秦烈的性格,如果她冷下来,秦烈也绝对不会上赶着哄。
两个人大概会渐渐淡了,也许偶尔会发个短信打个电话,聊些有的没的。
慢慢的,他们会面对现实,面对自己的选择,看着命运的线交错又分开,从此洒脱地各奔东西。
可情况却截然相反。
她飞机落地,就不由自主地给秦烈发信息报了个平安。
秦烈电话旋即打来,问她累不累。
陈汐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就没和他生气,也没闹别扭。
她远远的看到来接机的秦展和伯洋,忽然笑着对秦烈说:“敦煌真好,你快回来吧。”
她说得那样自然而然,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这曾经是多么敏感的一句话。
电话那边,秦烈忽然轻声笑了。
“好,你等我。”
陈汐忽然回过神来,看着四周叽叽喳喳的朋友,忍不住给秦烈拍了几张照片发过去馋他。
秦烈秒回了一个苦逼的表情包。
陈汐发信息问他:“还在忙?”
秦烈回了个嗯。
几秒后又发来两个字,“想你。”
是啊,想你,没有一刻不想你。
陈汐笑着回他:“我过得太美,都顾不得想你了。”
秦烈回过来一个愤怒的表情包,附言:“你等着。”
陈汐放下手机,笑着拿起筷子,继续干饭。
她在等,笃定地等,等着和他领证,和他踏踏实实过一辈子。
杨珊问起秦展和芳芳到底准备什么时候领证。
芳芳看了秦展一眼,垂下眼睛,没说什么。
到今天,秦展爸妈那边还是没有松口。
可秦展却不想再等了,天天磨着她,要跟她领证。
可芳芳却仍觉得有些遗憾,人生大事,得不到父母的祝福,秦展真的不会后悔吗。
正沉默间,手忽然被秦展抓住,她擡眼看向秦展。
就见他深深看着自己,笑得一脸灿烂。
“春节假期过了,咱们就去领证。”
芳芳愕然一瞬,连忙摇头说:“不行不行,太突然了。”
秦展看着芳芳,目光坚定,“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芳芳鼻子一酸,忽然没了话。
秦展开了口,慢慢说道:“我这个人,遇到你之前,毛毛躁躁的。我爸妈,我哥,没人觉得我靠谱。”
他轻轻攥了攥林芳的手,看着她,认真说道:“是你让我知道了,我是多靠谱的一个人。”
他看了眼坐在小板凳上,跟睿睿一起啃牛尾的果果,目光忽然变得温情脉脉。
“我现在也是有孩子的人了,果果是我闺女,我现在就是想给她吃好的,穿好的,盼她有出息,盼她长大以后过得好。”
“我现在终于也理解父母的心了,他们没别的,就是希望孩子过得好。”
秦展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芳芳。
“我知道你是想等他们点头,可是我不想等了,芳芳,他们不会不要我,他们只是不放心我。”
“只要我们过得好,他们总有一天会接受我们的。”
林芳看着秦展,眼眶渐渐变得湿润。
“领了证,咱们不办酒席,旅行结婚好不好?”
林芳眼泪夺眶而出,却笑得灿烂。
秦展猛地点点头,“嗯,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四周欢呼声起。
刘伯洋举起啤酒,正色道:“你们不办婚宴可以,不能少了我们这顿喜酒。”
秦展跟刘伯洋碰了个杯,“废话,还能少得了你的酒吗?”
杨珊看了眼果果,笑眯眯地说:“孩子搁我这儿,你们俩出去度蜜月,想玩多久玩多久。”
睿睿一听果果能来自己家里住,兴奋得快要原地打滚。
陈汐在一片说笑声里,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浅笑着一饮而尽。
看着他们幸福,自己也觉得幸福。
韩素素一边起哄,一边眼馋。
她也想结婚了。
她偷偷拿眼瞟一下坐在身旁的杨关。
杨关好像察觉到了韩素素的目光,在桌子下面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两个孩子玩到十点就困了,芳芳让她俩洗漱了,睡在了果果的高低床上。
剩下的人喝到凌晨才散。
几个人带着一身热乎乎的酒意走出单元楼,惊喜地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雪了。
稀稀落落的小雪花,在路灯暖黄的光晕里轻舞飞扬。
清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年味。
杨珊呼出一口白气,笑着说:“瑞雪兆丰年啊。”
陈汐擡头看向深远的夜空,想知道此刻的北京是不是也下雪了。
刘伯洋随手帮小敏把羽绒服的帽兜扣在头上,拉起她的手,跑向夜色深处。
一路洒下轻快的嬉笑。
大家笑着看他俩跑远,杨珊指了指停在楼下的车说:“走吧,送你们回家。”
韩素素正要迈步跟上杨珊,却被杨关牵住了手。
他说:“不远,走着回去吧。”
韩素素擡头看向杨关。
雪花纷飞,他站在楼前的灯光下,一双眼睛清澈见底,里面只有一个仰着脸,笑盈盈看着他的韩素素。
韩素素故作为难地说:“我穿高跟鞋了,走不动,怎么办?”
杨关低低说:“背你。”
他说着,真的蹲了下来。
韩素素却舍不得了,在他肩头捏了一把。
“逗你玩的,我能走。”
路灯落在杨关清俊的面孔上,他笑笑,淡声说:“不远,上来吧。”
韩素素开心极了,笑嘻嘻地蹿到杨关背上。
就像小时候,她死皮赖脸挤走杨珊,猴在杨关坚实的背上。
一个人独霸他。
杨关背着韩素素走出去一段路,杨珊的车从后面追了上来。
陈汐降下车窗,朝路边这对恋人挥挥手。
韩素素圈着杨关的脖子,笑着朝陈汐摆手。
车飞驰而过,在空旷的马路上渐行渐远。
天地间,除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好像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韩素素把脸埋在杨关暖呼呼的颈窝,忽然轻轻叫了声:“杨关哥。”
杨关嗯了一声。
韩素素:“你从前也这么背过我。”
“嗯。”
清冽的空气里,传来杨关微微含笑的声音。
韩素素忍不住捧住他线条分明的脸,探身上前,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我那时候,好像就想这么亲你一下。”
她笑嘻嘻地说。
杨关背着韩素素,步履轻松地走在洒满街灯的路边,他还是嗯一声,没说什么。
她枕在他颈窝,脸朝着他,细细的气息扑在他脖子上。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笑嘻嘻地说:“我是你的眼。”
正说着,前面的小路口亮起了红灯。
韩素素提醒说:“红灯,停。”
杨关依言停下脚步,他转过头,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想要看她一眼。
他看不到,却又像看到了。
雪花落在颈子上,凉凉的,韩素素忽然问:“你冷吗?”
杨关摇摇头,“不冷。”
韩素素却仍是搓了搓手,帮他焐住冻红的耳朵。
“绿灯了。”
她声音轻快。
杨关迈开步子,穿过小路口,在韩素素的提醒下迈上马路牙子。
他记得这个地方,是一座有年头的小石桥,桥下面在他小时候就已干涸了。
一个夏天的晚上,他带着杨珊,陈汐和韩素素在这里抓蟋蟀。
韩素素调皮,翻过栏杆走在桥沿子上,一个不留神就掉进了河沟里。
杨关连滚带爬地下到河沟里把人抱了上来,好在河沟不深,韩素素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他背着她快步往诊所跑,小姑娘在她背上一颠儿一颠儿的,手里还抓着一把野花。
等到了诊所,韩素素已经把野花编成了花环,戴在了杨关头上。
“哥,你真好看。”
她小脸上挂了彩,笑得没心没肺,看着杨关的目光,是天真无邪的喜欢。
杨关在桥头停下脚步,把韩素素放在了地上。
雪花不知什么时候变大了,纷纷扬扬的,把两个人包裹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他垂下头,目光落在韩素素红扑扑的脸上。
尽管看不到,他脑海里却清晰无比地勾勒出了她此刻的样子。
这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就站在他面前,仰着脸,笑盈盈望着他。
她身后有一束光,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他嘴唇动了动,忽然低低地说:“素素,跟我结婚吧。”
韩素素忽然怔住,呆呆看着杨关。
杨关静静等着,时间忽然变得无比漫长。
雪花簌簌落在肩头,和他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惊心动魄。
杨关轻咳一声,他声音有点发紧,却笃定无比。
“做我老婆,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好。”
“想宅咱们就宅在家里,想五湖四海地疯,咱们就疯,我不要你付出什么,我只要你往后的每一天,过得像现在这么开心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韩素素忽然带着丝鼻音,使劲嗯了一声。
她扑进杨关怀里,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
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到小桥下干涸的大坑里已经攒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她想起有个夏天,她摔到桥下,顺手薅了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
那花太漂亮了,谁都配不上,只有背着她的杨关哥才配。
她把花编成花环,戴在他头上。
在他生命里,偷偷盖了个章
除夕这天下午,陈梅两口子带着卤好的腊汁牛羊肉早早的来了,他们在南京上大学的女儿准备考研,没回家过年。
陈鹤声照例清扫院子,把自己家这边打扫干净之后,又把隔壁关老爷子家的院子打扫了一遍。
陈梅两口子在厨房里忙活,刘晴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干,也不好意思闲着,执意留在厨房里给陈梅打下手。
范明素换上了簇新的棉服,头上戴着陈汐给她买的新帽子,脚上蹬着外孙女从南京给她寄回来的新棉鞋,坐在屋子里跟几个老头老太打麻将。
陈汐从厨房拿了几片切好的牛羊肉出来,走到院子里的狗窝前,把肉放在了三黄的饭盆里。
陈鹤声看了眼蹲在狗窝前的陈汐,没有做声。
陈汐直起身,看着她整理一新的狗窝,轻声说:“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回家。”
陈汐从北京回来之后才知道,三黄一个月前突然不见了。
范明素和陈梅在阳关镇找了好几天找不到,又回杨家桥找,仍是没找到。
三黄好像打定了主意,铁了心不让范明素找到他。
陈汐难过了好几天,眼泪一会儿流一阵,一会儿流一阵。
范明素安慰陈汐说,“别哭了,三黄没死,他就是走了。”
陈汐难过地问:“他为什么要走?”
范明素看向黑魆魆的窗外,忽然轻轻扯了扯唇角,仿佛隔着看不见的时空,和三黄遥遥地相视一笑。
“狗有灵性,他老了,不想死在家人眼前。”
这是三黄对范明素,对陈汐,最后一次摇着尾巴说,“我好爱你们。”
陈汐难过了一阵,有一天,她把三黄的窝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铺上新垫子,蒙了一层灰的饭盆也洗得干干净净。
她总有种感觉,或许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从房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三黄卧在他的小窝里打瞌睡。
她还想等他回家。
爆竹声随着夜色的降临越来越热闹,家家户户等着春晚,吃上了年夜饭。
陈汐正给长辈们倒酒,手机响起视频邀请,一看是秦烈打来的。
陈汐接通视频,问他吃没吃饺子。
秦烈摄像头调转过来,视频出现他的办公桌,一台大电脑前面,摆着一盒外卖饺子。
陈汐无语地说:“大年三十还要加班吗?”
秦烈笑笑说:“快忙完了。”
秦烈向长辈们一一拜了年,向范明素和陈汐的父母道歉过年不能回来了。
陈鹤声和刘晴理解地连连安慰秦烈。
范明素却一改往日的圆滑热络,只淡淡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等陈汐结束视频,范明素直截了当地说:“大过年的还见不着一面,牛郎织女都没你俩苦。”
饭桌上,一家人突然安静下来。
刘晴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陈汐,你跟秦烈,要一直两地吗?”
陈汐看着一家人凝重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吃了个饺子。
“他要不回来,我们就继续两边跑,反正,不考虑分手。”
刘晴又犹豫片刻,还是说道:“陈汐,我跟你爸这辈子,聚少离多,我不想看你,再吃跟我们一样的苦。”
陈汐擡眼看向刘晴,反问道:“那让你再选一次,你会不要我爸吗?”
刘晴脱口而出,“那怎么会。”
陈汐:“这不得了。”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堂屋里看春晚,陈汐给森森打过去电话。
小家伙立马就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森森略带一丝少年老成的声音。
“陈汐姐,过年了,你和奶奶都好吗?”
陈汐听着森森像模像样的问候,一颗心简直要萌化了。
她笑着说:“都好着呢,你怎么样啊?”
森森说了句什么,却被一阵连天的爆竹声淹没了。
陈汐朝电话那边大声说:“没听到,你大点声。”
她仿佛听到轻轻吸鼻子的声音,待那爆竹声结束后,却依然是森森乖巧平静的声音,“挺好的。”
陈汐却觉得小家伙的声音少了一丝少年人的轻快。
她问森森:“年夜饭吃的什么啊?”
森森沉默一瞬,说:“饺子。”
陈汐哦了一声,又问:“你爸呢,把手机给他一下,我跟他拜个年。”
森森却说:“我爸出去了。”
陈汐觉得有点奇怪,除夕夜不和家人一起看春晚,出去做什么?
她还想问什么,森森却问道:“陈汐姐,你们都好吗?”
陈汐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感觉到森森有点舍不得挂电话。
“都好着呢。”
陈汐说完,忍不住问道:“森森,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开心吗?”
森森嗯了一声,不提在兰州的生活,又问道:“睿睿期末考得怎么样?数学及格了吗?”
陈汐笑了笑说:“好险,差点没及格。”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老气横秋的叹气,声音却掩不住稚嫩,“我就知道。”
陈汐忽然说:“森森,寒假来这边过吧,我去接你。”
电话那边又是沉默片刻,小家伙好像用了所有的毅力,才开口说:“不用了,再过两个星期就开学了,我得好好写作业。”
两个人没说几句,外面爆竹声又响了起来,森森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春晚里,主持人开始午夜的倒数计时。
陈汐在春晚和爆竹声的喧闹里,默默看向窗外烟火闪耀的夜空。
她的心被分成了三份:
一份留在敦煌岁月静好,
一份留在北京缱绻无言,
还有一份飘到了相隔不远的兰州。
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