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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时见卿 正文 第70章 新婚

所属书籍: 月明时见卿

    除夕夜,陆安抚使要成婚,山谷中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大周各地驻兵一向是认将不认官,相比于朝廷,他们更忠诚于一同出生入死的将领。陆明时在北郡虽然不是品秩最高,却是威望最高,除了他曾活捉戎羌忠义王世子这一令北郡扬眉吐气的丰功伟绩之外,他也是北郡最治兵有方、爱兵如子的将领。

    譬如此次朝廷削减军饷,何铭山手下许多士兵被克扣得只剩下几个冷馒头,陆明时不仅未克扣,甚至出钱补足了朝廷削减的部分,重伤、战亡士兵给与双倍的津补。

    这些钱,都是孟如韫辛苦奔波一整年赚来的。

    听说他们安抚使要娶这位衣食父母似的仙女为妻,整片山谷都沸腾了起来,张灯结彩,杀猪宰羊,点起篝火,举着酒碗高声欢唱。

    营中没有婢女,孟如韫独自在营帐中装扮,她端坐镜前,从箱中取出□□与胭脂,细细梳妆敷面,又以手抵眉,轻描螺黛,含染口脂。

    清丽出尘的芙蓉面上极尽浓妍,她一遍遍地检查自己的妆容,怕太过浓艳,又怕不胜红烛。

    天色渐渐暗下来,透过营帐,能望见外面篝火朦胧,听见欢声笑语。随着吉时渐近,孟如韫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有些坐立不安。

    过了许久,忽听外面喧哗声越来越近,她听见沈元思的声音,向望云的声音,却未听见陆明时的声音,她好奇地探头往外瞧,正撞着他们掀帘而入,于是孟如韫忙擡起红团扇遮住脸。

    透过朦胧的团扇,她隐约看见一身红衣的陆明时朝她走来。

    “阿韫,我来接你了。”

    他念了却扇诗,孟如韫缓缓放下扇子,惊艳满帐看热闹的将领。

    陆明时望着她失神,直到众人羡他好福气才幡然醒悟,也不问孟如韫愿不愿意跟他走,突然将她横抱起,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用婚服的广袖遮住她的脸。

    孟如韫贴在他怀里小声笑他,“你是土匪吗?”

    陆明时一边走一边与她说悄悄话,“与日月抢良宵,当然心急如焚。”

    孟如韫环住他的脖子,只听得耳畔鞭炮声与起哄祝福的声音此起彼伏。今夜是除夕,也是她的新婚夜,连北风都变得不那么刺骨了。

    陆明时将她放到用战车临时装饰成的花轿上,骑马带着轿子绕营地转了一圈,营中各处越发热闹,火簇此起彼伏,听得车外声响,孟如韫心里也越发热络,她偷偷挑开一角车帘去看前面骑马的陆明时,只望见他颀长的背影,红衣在风中翻飞,风流倜傥。

    他们绕了一圈,然后停在被装饰成新房的陆明时的帐前。

    陆明时将她抱进帐中,两人喝过合卺酒,他见四下无人,飞快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我很快回来,等我。”

    孟如韫以扇掩面而笑,轻轻点头。

    但她没想到陆明时说得“很快”竟然不到半个时辰。

    眼下刚到酉中时分,月亮还没升起,他便已经打发完那群看热闹的兄弟,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留瘸了腿的沈元思在外面替他挡酒。

    孟如韫正在洗脸,见状失笑,“你特地选了这处与世隔绝的好地方,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不是我急,”陆明时为她递上帕子,笑吟吟地望着她,“是有人在心里勾我。”

    孟如韫嗔了他一眼,不说话。

    陆明时拉着她的手到床边坐下,此处没有梳妆铜镜,他亲手为她摘下发间的钗环,又以指作梳,为她理顺头发。

    他低头在指间青丝上落下一吻,柔声道:“余生何短,不过为卿通发三万遍。”

    陆明时拥着她喊夫人,孟如韫嫌他腻歪,陆明时愈发借酒醉之故赖着她。若说从前还顾忌几分男女大防,今夜结为夫妻,他想怎么搂搂抱抱就怎么搂搂抱抱。

    今夜就算是霍弋赶过来,也得堂堂正正喊他一声妹夫。

    两人拥在一处说了会儿闲话,陆明时见她不像自己刚回来时那么紧张了,突然一把扛起她。

    孟如韫冷不防双脚离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而后仰面倒在铺着红被子的宽敞行军榻上。

    陆明时倾身下来问她:“害怕吗?”

    孟如韫一时还有点晕,来不及怕。

    陆明时笑了笑,“夫人不怕就好。”

    今夜陆明时的吻格外温柔,温柔里又藏着与往日不同的危险意味。孟如韫环住他的脖子任他施为,心里的忐忑被他的吻与抚摸一点点安抚,填满。

    如春潮破冰,潺潺涌动,如暴雨骤至,娇莺夜啼。

    疼过后是交织绵绵的欢喜与畅快,红绡滴满香汗,被衾濡湿鸳鸯,交织处,暴雨欲怜海棠,又不怜海棠。

    陆明时的吻落在她后颈的朱砂痣上,直摇得身下牡丹花蕊沁露,粉瓣浓香,教人卧于其中,风流欲死。他梦中曾有过此暧昧情景,每每令他既愧疚又留恋,今夜大梦落于怀中,方知梦中之美不过冰山一角。

    良宵何长,不过交偎一酣畅。

    孟如韫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层层红纱照进来,照亮了衾被上的戏水鸳鸯。

    她缓了许久才慢慢起身,只觉浑身绵软酸胀,帐外的人听见动静,慢悠悠走过来,挑开一角床帐,将新的里衣递给她。

    孟如韫面色一红,匆忙接过去,背过身穿衣服,乌发垂落玉背,遮住昨夜留下的暧昧红痕。

    听他还在背后杵着,孟如韫微微侧首,哑声喊他去倒杯水。

    陆明时不动。

    孟如韫低低喊了一声:“夫君。”

    陆明时这才起身去将温了许久的蜂蜜水端给她,一勺一勺喂到她嘴边。

    喂完蜂蜜水,陆明时用指腹帮她抹掉嘴边的水渍,“刚过巳时,若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再躺一会儿,等吃过午饭咱们再回城。”

    孟如韫摇摇头,“不躺了,我又不是残废了。”

    她穿好衣服踩着鞋子下床,刚一迈腿险些踉跄摔到地上,多亏陆明时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陆明时什么话也没说,只一副“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瞧着她笑,孟如韫自觉丢人,任他将自己抱回床上,又拿来一个棉花软枕放在她背后让她靠着。

    陆明时也在床边坐下,慢慢将袖子卷到肘弯处,孟如韫警惕地瞧着他,“你做什么?”

    陆明时道:“我帮你揉一揉,免得你下午骑不了马。”

    为表诚意,他先给孟如韫按了按肩膀,他的穴位找得准,力道深而不疼,按了几下过后,孟如韫便觉得肩膀发热,松快了许多,这才乖乖趴在床上,让他帮自己揉按腰和腿。

    孟如韫趴在枕头上小声问他,“以后会不会每次都这么难受啊?”

    闻言,陆明时按在她腰上的手一顿,这句话让他的自尊心极大受挫,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矜矜昨夜不舒服吗?”

    孟如韫轻声哼道:“反正我现在浑身难受。”

    “那昨夜呢?”陆明时不依不饶。

    “有点疼……”孟如韫将脸埋在胳膊里,闷闷道:“后面太累了……”

    “抱歉,是我孟浪了。”

    陆明时眼睁睁瞧着她玉白色的皮肤渐渐如桃花点水,晕染开一片羞红,从耳朵一直盛开至后颈。在她看不见的背后,陆明时的眸色渐深,“以后不会了。”

    “疼!”刚说完,孟如韫被他按得险些从床上跳起来,甩开他捏在自己腿上的手,眼泪汪汪地瞪他。

    陆明时颇有些手足无措,十分尴尬地清咳两声,“抱歉,我……一时没注意。”

    家养的兔子也经不住三番五次惊吓,何况昨夜陆明时的狼性没藏好。孟如韫眼下只想离他远一些,哪里顾得上他昨夜食髓知味,眼下又起兴致,直接将他赶出了帐中。

    孟如韫又睡了一觉,起床用过午饭后,与陆明时骑马回到天煌郡。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陆明时仍有军务要处理,他将孟如韫送回租的院子后径直去了军营,直至夜深方归,孟如韫迎他入门,见他怀里抱着一个小筐,里面装满了红枣,大的竟有鸡蛋般大小,遍体通红,无一青斑,瞧着十分馋人。

    “这是哪来的红枣?”孟如韫有些惊讶。

    陆明时道:“听说乐央郡有卖的,所以过去看了一眼,剩的不多,好看的只有这些了。”

    孟如韫问道:“你为了买这些红枣,特意跑到了乐央郡?”

    “不是你说想吃红枣吗?”陆明时揽着她进屋,“我见你这几日胃口一般,想必是北郡的食物不合你胃口。”

    孟如韫从小是被江南水米养大的,吃不惯北郡的面食,但她每次吃饭都努力多吃几口,没想到依然被陆明时注意到了。

    虽知他是有意讨好,孟如韫心里仍禁不住地泛甜,拉着他的手去厨房将红枣一个个洗干净。陆明时只尝了她递到嘴边的一个,将剩下的都留给了孟如韫。

    “好好地叹什么气呀,有心事?”孟如韫问道。

    陆明时轻轻摇头,不说话,在她侧脸亲了一下。

    孟如韫猜测是军中的事,便没有多问,两人洗漱后吹灯歇息,陆明时的手轻轻揭开了她的衣带。

    年少气盛,新婚燕尔,嘴上说着来日方长,意念一动,却如洪水溃堤。

    月上中天,照进庭院,帐内风卷云雨湿海棠,粗轭乱摇锦莺啼,情至浓处,许久方歇。

    沐浴过后,孟如韫惫懒地偎在陆明时怀里,将睡未睡之间,忽听陆明时说道:“秦王的婚期定在正月十六。”

    “嗯……秦王?”孟如韫迟钝了片刻,缓缓睁开眼睛,“你说六殿下?”

    陆明时“嗯”了一声,“长公主来信说,是他自己点头同意的。”

    “殿下写信了?她还说什么了?”孟如韫微微支起身,又被陆明时按回了怀里,往上扯了扯被子。

    陆明时问道:“萧胤双成婚的事,你心里没有什么想法吗?我担心他是为了让你能回临京才答应成婚,若是如此……”

    孟如韫说道:“我不在乎他怎么想,他成不成婚与我没有关系。当初我未因他失言记恨他,如今也不会因此领他的情。”

    陆明时问她,“那你想回临京吗?”

    孟如韫不说话,将脸埋在他怀里叹气。

    第二天,孟如韫思来想去,决定再跑一趟西域和东瀛,将两边的事都安排妥当,以求能源源不断地赚钱,然后再考虑回临京的事。她打算在北郡待到二月再出发,可是上元节刚过,长公主就又有书信寄了回来。

    见孟如韫看完信后一脸凝重,陆明时问她:“怎么了,临京又变故?”

    孟如韫点点头,“皇上病重,殿下催我速归。”

    “皇上病重?”陆明时拧眉,“看来临京的局势很快要大变了。”

    让孟如韫担心的事情不止如此。

    根据她上一世的记忆,宣成帝驾崩是她死后近十年才发生的事,如今却提前了这么长时间,宣成帝年前刚装病惹得太子逼宫,应该不会想不开故技重施,

    她担心临京出了不可控的大变故。

    “别担心,矜矜,”陆明时的手指落在她眉心,轻轻揉开她紧皱的眉头,“临京有殿下,北郡有我,不会出岔子。你若是放心不下,我这就叫人准备马车,明日一早就送你启程回临京。”

    孟如韫点点头,又问他,“若临京真的发生了变故,你觉得会是谁?”

    陆明时说道:“萧道全虽被废,很有可能想要向死而生。秦王新近得势,想要趁热打铁,一步登天。这二人皆有可能。”

    孟如韫道:“长公主当年让你在北郡训练私兵,防的就是这一天,可眼下戎羌未平,铁朔军实力不够,若临京有难,你可能相救?”

    “我自有办法遵守我的承诺,”陆明时安抚她道,“你只管保护好自己,不必担心我,若有需要,随时写信给我。”

    第二天,孟如韫乘马车离开北郡,不久就改换快马,回到临京时正值二月初五,梅花正盛,城外草木也有复苏的迹象。

    孟如韫直奔昭隆长公主府,萧漪澜正在拂云书阁中,听闻通传双眼一亮,忙起身相迎。

    “殿下。”孟如韫入室即拜,萧漪澜亲自扶起她。

    “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在北郡成家了。”

    孟如韫:“……”殿下倒是挺会猜。

    她尚来不及说自己与陆明时的事,萧漪澜让人去叫霍弋,趁这段工夫,将临京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告诉她。

    幽禁在冷宫中的废太子萧道全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据季汝清所言,马从德似乎与萧道全达成了某种合作,每当宣成帝对六殿下行事有所不满的时候,马从德总会有意无意地提起萧道全。

    季汝清代宣成帝批红,迟令书也在折子中为萧道全求情,替萧道全申父子之情,诉幽禁之苦。

    萧漪澜道:“在与本宫争权这件事上,小六做得远不如废太子做得让陛下满意。他对废太子示恩,是在警告小六。后宫中皇后和娴贵妃也为此闹得很僵。”

    孟如韫问:“您觉得陛下的病,会跟这些人有关系吗?”

    萧漪澜眉头微蹙,“你说皇上的病并非劳累过度,而是人为?此话从何说起?”

    孟如韫轻轻摇头,“只是直觉罢了。”

    霍弋推着轮椅缓缓进来,看见孟如韫安然无恙,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

    孟如韫过去帮他推轮椅,在茶案前坐下,附身去取茶勺,霍弋从她手中接过去,温声道:“你刚回来,歇一歇,我来吧。”

    他有一手沏茶的好手艺,铜炉上的泉水烧沸,潺潺倒进汝窑冰玉茶盏中,瞬间水雾升腾,激起茶香袅袅。

    孟如韫捧着茶盏抿了一口,缓缓将自己去年一年的经历告诉长公主和霍弋。有些事她已经在信中提过,可亲耳所听仍觉得不可思议。

    萧漪澜道:“在外面奔波这一年辛苦你了,接下来在临京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薛平患已经给本宫写过信,说会帮你照顾好东瀛那边的生意,你放心便是。”

    孟如韫自然放心,“薛叔的船队甚至能平剿海寇,我当然不担心。”

    正说着话,紫苏匆匆走进来道:“殿下,马大伴来传圣诏了!”

    孟如韫与萧漪澜一同站起,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讶。

    几人匆匆往前院听圣诏,马从德的视线在霍弋身上扫了一圈,又看向萧漪澜。他手捧诏书高声宣读,萧漪澜越听脸色越冷,圣诏内容与她无关,竟是要宣霍弋入宫奏对。

    一个小小的公主府幕僚,为何能惊动天子亲诏?

    见萧漪澜迟迟不接诏,马从德又提醒了她一句:“长公主殿下,这是圣诏。”

    萧漪澜起身,神色冷然地看着马从德身后的天子亲军。

    携禁军宣诏,她若敢不接诏,禁军会当场破府拿人。

    如此大的阵仗,意味着皇上要见霍弋,绝不会是为了小事,此去凶多吉少。

    双方正僵持间,霍弋推着轮椅自她身后走出,对马从德道:“臣接诏,只是臣腿脚不便,还请马公公找几个人来将臣擡上马车。”霍弋说道。

    “望之!”萧漪澜喊了他一声。

    “天子有诏,殿下不要任性,臣去去就回,”霍弋回头看了萧漪澜一眼,“臣已将佛经抄完,就放在佛堂的青玉案上。”

    他说完这句话就跟着马从德离开了长公主府。

    紫苏将霍弋放在佛堂的黑木匣子取了过来,萧漪澜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放了两本书册,一册记录着近些年来长公主的重要人情往来与可用之人,另一册记录着属于公主府的产业。

    书册上放着一块玉玦,是她收他入公主府时送给他的。

    这个匣子里放着所有他能留给萧漪澜的东西。

    孟如韫霎那无言,萧漪澜默然片刻,忽然喊道:“来人!更衣入宫!”

    “殿下不可!”孟如韫比她稍微冷静一些,拦住了她,“眼下诸事未明,您不能妄动,兄长已经入宫,您需要留在外面主持大局!”

    萧漪澜说道:“望之有危险,本宫不能坐视不理。”

    “皇上若真要对兄长下手,您进宫也无济于事,且有您在宫外坐镇,皇上才会有所忌惮,”孟如韫劝她道,“咱们先等等消息。”

    萧漪澜望了眼外面的天色,说道:“若戌时还没有消息,本宫就要进宫去。”

    “好,”孟如韫道,“我陪殿下一起等。”

    皇宫,福宁宫。

    因为生病,宣成帝近日都没什么精神,太医院的大夫们瞧不出什么端倪,这次就连许凭易都无可奈何。

    身体日渐劳累,宣成帝隐约觉得这次不是小病。

    他心里有些怕。他才五十岁,当了三十六年太子,只坐了十四年皇位。他刚刚坐稳了位子,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好好享乐,这一辈子竟然就要过去了。

    他要趁清醒的时候处理好朝堂上的事,此时马从德又向他提起霍弋,他妹妹萧漪澜身边那个疑似陆氏余孽的幕僚。

    宣成帝虽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却迟迟没有捉拿他,为的是放长线钓大鱼,想拿住霍弋的把柄,最好能将萧漪澜也一起拉下水,清一清党附于她得爪牙。

    未曾想,他的身体倾颓得如此之快,萧漪澜与霍弋尚未露出苗头,他却快要撑不住了。

    于是宣成帝听了马从德的建议,宣霍弋入宫一见。

    马从德前往公主府宣诏的工夫,宣成帝于病中做了一场旧梦。

    他梦见了他的母亲明德太后和他的父亲仁帝。他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自幼就被立为太子,十岁时就在太傅的教导下临朝听政,但他的表现总是不能令母亲满意,他的政见总是与母亲相左。

    他做了二十七年太子,直到他的父亲仁帝去世,他都没有得到过母亲真心的夸赞。

    他梦见了仁帝病重卧榻那天的事情。

    那天他去给父皇请安,明德太后也在,他正欲进门,听见了他们在谈论自己,于是躲在屏风后细听。

    他听见母亲说自己“用心不正”、“好弄权而轻民”。他听见明德太后说:“漪澜虽年幼,却可见其志,若阿谵与漪澜的身份能换一换就好了。”

    时为太子的宣成帝心中一阵惊慌,不敢再听,狼狈地悄悄离开了。

    宣成帝从梦中悠悠转醒,转头见宫女正在掌灯,哑声问道:“几时了?”

    马从德见他醒了,忙上前来,“回陛下,未时中了。”

    宣成帝“嗯”了一声,让马从德扶他坐起来。

    马从德伺候宣成帝喝水,觑着他的脸色说道:“昭隆殿下府中那位姓霍的幕僚已经请来了,正在外面候着,陛下可要见一见?”

    宣成帝神情微变,点点头,“更衣,宣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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