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音看完表姐,泪眼朦胧里看了眼谢迅。此刻谢迅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大约是谢迅通宵精神紧绷加手术强度大,已经累得顾不上其他了,顾晓音想。有那么一瞬,顾晓音想冲上前去抱住他,告诉他自己是多么感谢他把表姐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又是多么骄傲救了表姐的人是自己的男朋友—一等谢迅正式成了一家人,这恐怕得是以后每年家庭聚会饭桌上大家津津乐道的故事。然而她忍住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一家人目送着蒋近男远去,直到跟在最后的谢迅也看不见了,几人那勾着的目光才又回到当场。朱磊先回过神来:“爸,妈,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在医院守着。”
“小朱你也从昨晚熬到现在了,你先回去休息,我现在打电话让老顾他们来顶一会儿。我和你爸等他们到了再走。”警报暂时解除,昨晚那个六神无主的病人母亲消失了,邓佩瑜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邓佩瑜。
朱磊难得忤逆了一回丈母娘的意思:“不用麻烦小姨和姨夫—一还得我在这里守着,万一有什么情况需要签字还得我来。””我陪着姐夫!”蒋近恩也急忙说。
邓佩瑜思忖了一晌,终是觉得确实是这个理。“好吧,那我和爸爸下午来换你的班。”
回去这一路是顾晓音开的车。大姨和姨夫到底年纪大了,熬了一宿她也不放心让他俩单独开车回去。她把两位长辈送回家,自己打车回光辉里洗了个澡。本想小睡一会儿就回医院帮忙,谁知这一沾床,再睁眼已经中午过后了。
把她吵醒的是隔壁铁门关闭的声音。顾晓音飞奔出门:楼道里静悄悄的,仿佛刚才是她的幻觉。她走到谢迅门口听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声音。大概真是幻觉,顾晓音想。转念之间她又跑回自己屋,摸出手机来看:工作相关的信息倒是有好几条,和谢迅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昨晚。
短短一夜之间,真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顾晓音想到谢迅早上最后留给她的那个疲惫身影,心里酸酸软软的。她和谢迅总是这样,明明两个人加班的时间差不多,总觉得对方更累一点,对方的老板压榨小朋友更狠,端的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顾晓音刚走进心脏外科,有个年轻医生跟她打招呼:”顾律师!“顾晓音正疑惑着,那年轻医生来到了近前:”您是顾律师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谢医生临走让我把这卡交给您。“
是中心医院食堂的饭卡。顾晓音疑惑地掏出手机。她出门前曾给谢迅发了条信息,说她现在来医院,问他回家没有。几条回复静静躺在下方一一谢迅说蒋近男情况还比较稳定,如果一切正常两天后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他和沙姜鸡正准备回家睡觉,可能碰不上了。过几分钟,他又说他把自己的饭卡让值班医生转交给她。蒋近男出院前她和家人都可以在职工食堂吃饭。
顾晓音为没见着谢迅感到有些遗憾,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当医生家属的感觉真不错,朱磊见她就说谢迅给他带了午饭,还安排他和小恩去医生休息室休息。
说话间邓佩瑜夫妻俩来了,后面还跟着邓佩瑶和顾国锋。一听蒋近男和孩子都情况稳定,邓佩瑜赶紧催着朱磊和蒋近恩回去休息。朱磊于是不免又得把谢迅怎样照顾他们说了一遍,以使丈母娘安心。
谢迅的饭卡很快就发挥作用。蒋近恩被赶回学校去,剩下六个人一起去职工食堂吃了晚饭。饭后
顾晓音把饭卡交到朱磊手上,邓佩瑜终是评论了一句:“这小谢想得还真挺周到,这回多亏了他。”
顾晓音回到光辉里楼下,特意往谢迅的窗户望了望一一是黑的。她上得十楼,在1003的门口又盘桓一会儿,终于还是那点让谢迅休息好的老母亲心理占了上风。反正这几天她打算天天去医院,总会遇见的。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顾晓音天天下班就往中心医院跑,只有第一回碰到了谢迅。谢迅眼底还青着,神情有些许萎靡,只跟她交代下大人小孩的情况便急匆匆走了。第二天蒋近男出了监护室,转去普通病房。顾晓音赶着查房前到医院,遇到的是沙姜鸡。
就跟邪了门似的。陪护的朱磊,邓佩瑜,邓佩瑶都说常看见谢迅,可顾晓音每次去,碰到的都是沙姜鸡。顾晓音过了三四天忍不住问沙姜鸡谢迅这周都在干嘛,沙姜鸡不假思索地告诉她谢迅这周排了满满的手术,可巧都在傍晚前后开始,完美错过顾晓音的探视时间。沙姜鸡靠近顾晓音,
在她耳边悄悄说:“老金清明节假期可能被老婆整了,最近正看科里所有蜜运男青年不爽,谢迅这
小子为你表姐那堪称是鞍前马后,饭卡都贡献出来了,这几天天天蹭我的饭卡,落在老金眼里可不得整治整治?”
顾晓音听着,耳朵不禁红了红。谢迅这几天别说人影没见着,连白天给他发消息,回复都看着挺敷衍,多余的话恨不得一句没有。若是换了别人,该担心有情况了。但顾晓音当然相信谢迅一一别人不明白她还不明白?她自己忙起来,怠慢身边人一阵子也是常事。这事不能只看一时一事,得看长期平均。
沙姜鸡望着顾晓音的背影,心里默默在谢迅欠他的饭钱上又加了笔利息。
蒋近男的女儿恢复得比她快。这个叫朱映真的小朋友一周就出了PICU,可以回家了。这天朱家和蒋家经过层层精简,最后还是来了不少人。朱磊和邓佩瑜给孩子办好出院,第一件事是带去病房给蒋近男看。顾晓音趁午休时间赶过去时,邓佩瑜正抱着小映真站在蒋近男床前,赵芳坐在床边,老蒋,老朱和朱磊或坐或站,把病房挤得满满当当的。
顾晓音打完一圈招呼忙凑过去看宝宝。这提前四周出生的孩子躺在暖箱里被推出来时还跟个小红老鼠似的,短短一个星期,似乎脸庞已经撑开了一点。顾晓音每天来医院都要去PICU门口隔着玻璃看她一眼,今天终于摸到小手。映真因达尔文反射握住前来挠她手心的那根指头,瞬间俘获了小姨的心。
朱磊走过来:“小音既然来了,妈,我先陪你们带宝宝回家。”这是前几天早商量好了的事。别说蒋近男这会儿还住在医院里,就算出院了,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亲自照顾孩子。邓佩瑜把蒋近男预备的那些婴儿用品全搬到了自己家里一一在小男完全恢复之前,她和月嫂顶上。赵芳本来也想分一杯羹,被邓佩瑜一句“你还上着班呢,还是我这方便”给堵了回去。
眼见着所有人都起身要走,赵芳也不得不站了起来。孙女比她想象的情况要好。她想着这孩子早产,妈妈又因为手术而不能喂奶,一出生就得喝奶粉,心疼得这几天偷偷掉了几回眼泪。今天她几次想问蒋近男恢复之后还有没有可能喂母乳,又几次自己把话咽了回去。
大人可怜,小孩也跟着受罪。她心疼地想着,再三叮嘱蒋近男好好休息,才跟着走了。
蒋近男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朱映真,等他们都走了,走道里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她才回过神来。顾晓音握住她的手:“别难过,再过几天你出院就能天天看见宝宝了。”
蒋近男像是被这句话说服了,点点头闭上眼:“我睡一会儿,这一早上闹哄哄的。”
她大概是真乏了,没过多久便鼻息均匀。顾晓音帮她把床放得更低一点,让她睡得舒服。转身便看见谢迅走进病房。
谢迅像是对这个点看到顾晓音有点惊讶,但很快意识到原因:“来看小外甥女?”
“嗯。”顾晓音怕吵醒蒋近男,声音压得低低的,”大姨和姐夫刚走,送孩子回家。“”我瞧见了。“谢迅回答得也很简略,”你今天不上班?“”趁午休来看看,一会儿就回去。“
谢迅默不作声。顾晓音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特别可说的。两人像久别重逢的人,忽然见到了,彼此却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陌生感。
终于谢迅又开口:”我来查房。“
顾晓音哦了一声,见谢迅没动,才想起自己把监护器给挡住了。她连忙让开,谢迅记录了数据,笔尖在本子上顿了一下,”那,我先走了。“
谢迅走出去又倒回来:”你要是还没吃午饭赶紧去吧,蒋近男这边离一会儿人没事。“
顾晓音走到电梯口,沙姜鸡从办公室里踱了出来。”哟,顾律师今天中午就来了呀。“”是呢,今天小外甥女回家。“不知为什么,顾晓音对着沙姜鸡话反而多点。”你这是去哪?“”去食堂搞杯奶茶。“沙姜鸡打了个哈欠,”今天忙死了,但是中午还是得跑一趟来杯续命甜水。“顾晓音笑了:”那你别跑了,我正要去食堂,给你捎回来。“”那我可不客气了哟~“沙姜鸡应下就打算转身,又被顾晓音叫住,”哎抱歉,谢迅的饭卡在朱磊那,我可能得去楼下患者食堂,要不我拿着你的卡帮你上楼买?“
沙姜鸡潇洒地拍出饭卡:”患者食堂那饭能吃吗?!没关系,顾律师,你这顿饭我请了,就当是奶茶配送费。“”好嘞。“顾晓音也没跟沙姜鸡客气。
她不辱使命,到了食堂先给沙姜鸡买上奶茶才去买自个儿的饭。饭点还没完全过去,职工食堂里好几个窗口队都挺长的。顾晓音的前面是俩护士。顾晓音没打算听壁角,何耐前面两位聊得风生水起,她想不听都难。
队伍缓慢往前挪动,顾晓音听出来这两位是妇产科的护士,负责跟手术的。两人在讲最近的妇产科手术室逸闻,顾晓音听了几耳朵,觉得还真有点意思。正当评书似的听着呢,其中一人说:”不过要说惊险还是一周前我跟的那个孕妇夹层惊险,心外科医生建体外循环的时候不知搞啥把病人股动脉弄断了,那血喷得!“
听的护士惊呼一声:”救回来了吗?“
说的那位仿佛心有余悸:”那医生当场就呆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拼命往里插。万幸那天手术室外还有一个心外的医生在,紧急来帮忙。当时孕妇血压已经很低很低了,麻醉师赶紧补液领血,跟家属谈话。那个孕妇命也挺大,最后还是救了过来。“
说话间轮到了她俩。掌勺的师傅认识她们,笑问一句:”今儿又有手术吗?你看你们后面都没人了。“
两人记得刚才背后还排了个人,回头瞧,果然不见了。顾晓音拎着沙姜鸡的奶茶急匆匆地往回走,心里一半冰凉一半火烫。
她在楼下兜了好几个圈。手里沙姜鸡的奶茶冰都化得差不多了,瓶壁上的水珠沾上几缕杨絮,那没沾湿的一点点毛蹭在手指上,痒极了。
顾晓音这才想起她的使命。她上到心脏外科所在的19楼,却不想去办公室,正打算在护士站找护士帮忙,前几天给她饭卡的那个医生从身边经过,顾晓音如获至宝,连忙请对方代跑个腿,顺便跟沙医生打个招呼说自己着急回病房就不过去了。
蒋近男已经醒了。见顾晓音回来,她招呼顾晓音帮她把床摇起来。午后这会儿,多数住院病人在休息,蒋近男病房的门虽然开着,也安静得很。自从蒋近男出事,她们姐俩难得有这样独处的时候,顾晓音只听蒋近男悠悠叹了口气。
“真像一场梦啊。”蒋近男感慨道。“早上她们把孩子抱来,我好像都不太激动得起来。理智上知道这是我的孩子,但是感情上好像还没有在肚子里联系得紧。”
顾晓音坐到床边,小心握住蒋近男还带着留置针的手:“别瞎想。”
蒋近男笑了:“我没有-我觉着呀,幸亏是这样,否则这都出生一周了,别说喂奶照顾,我连抱都还没能抱她一次呢,换了那些高激素水平的妈妈,还不得把自己折磨疯了。”
顾晓音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附和,只好说:“等你出院回家,和宝宝在一起的时候长着呢,不差这几天。”
蒋近男像是被说服了,思路又飘到其他地方去:“我跟你说,那天晚上CT做完以后,我还给程秋帆发了条信息,把第二天的午饭取消了。本来我还想写个邮件给秘书让她把我接下来几天的安排都取消掉,后来我想,我可能随时就死了我还操心这干啥,要是夹层破了这也和我没关系了,要是没破活下来,等我醒了再处理这烂摊子也不迟。”
顾晓音静静听着。
蒋近男又轻叹一声:“回头让宝宝认你家谢医生当干爹吧?只当个姨爹真是委屈他了,毕竟我们娘俩的命都是他救回来的。那天晚上幸亏是他值班,要是碰上个三脚猫先开上几个无关检查,可能我就交代在这儿了。”
顾晓音很想跳起来大声说“你不用感激他!你俩的命也差点交代在他手里!”可她不能开口。她第一次体会到那些怀揣致命秘密的人的痛楚和辛苦——这些秘密将会永远拖累他们的人生,让他们也见不得光。
顾晓音只好低头看手机假装有客户邮件要立刻回。
蒋近男看她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倒是显得很理解:“又有人夺命追魂?你赶紧先回去吧。朱磊一会儿也该回来了。再说整个心脏外科都知道我是谢医生的亲戚,对我照顾着哪。你看就算是安排床位,都给安排了一个隔壁病友占着床位人很少出现的双人间。”
顾晓音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最近谢迅回家前,总要在楼下角落里抽根烟,眺望下楼上的灯光。
如果1004灯亮着,他抽完一根烟也就上去了。如果1004的灯还黑着,12点前他爬楼梯,十二点后,他会留在楼下,再抽上两根烟。有一次等着等着,1004忽然亮起了灯光。幸亏,他想。随后他被一种浓厚的自我厌弃感吞噬,不得不再抽一根烟,缓上一阵再上楼。
谢迅自问是个不信邪的人。他既不敬畏鬼神,也不相信命运。他大学时宿舍在一楼,还在水房旁边,是推销的重点受害者。他从系里拿回一根人腿骨,转头给挂到宿舍门口,写了张字条“推销者按此处理”。同年他楼上有人想不开跳楼。清早谢迅起床,刷着牙去阳台蹓跶,往下一看,正跟地上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打了个照面。他刷着牙又回去了,水房里另一哥们儿听到外面的动静跟着出去瞧了一眼,嗷一声蹿回来,发了数晚的噩梦。
然而有种力量确实在和他作对。当年那个孕妇之后,他只做临床不做科研,是他自己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一谢迅一向这么觉得。既然谋定而后动,就不必回望。他在给蒋近男建体外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谢迅发现他竟然回想不起来,他只记得血喷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头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时他想,完了。
那个病人究竟为什么非得是蒋近男?当一夜之间顾晓音的大姨从觉得他配不上顾晓音到感谢他救了蒋近男一命,这种荒谬感击垮了他。
沙姜鸡也觉得谢迅真挺惨的。那天生病的要真是顾晓音,谢迅说是自己女朋友下不了手,这事儿也就完了。偏这寸劲,孕妇夹层这种几年也碰不到一例的病,让谢迅摊上两回,还是女朋友的亲表姐。沙姜鸡此时的心情,就像夏天站在一个招蚊子的人旁边,他真心实意地同情谢迅,也真心实意地感慨,幸亏自己不是他。
他其实觉得谢迅应该跟顾晓音谈谈,就算不和盘托出,稍微坦白几句就行。毕竟在他看来,蒋近男救回来了,孩子也平安,就算手术里出点意外,其实瑕不掩瑜。再说了,只要老谢自己不说,谁又会知道意外是怎么出的?手术里半截出来谈话的情况可太多了-老谢这几天如此颓废,还躲着顾晓音,说白了还是他自个儿心里那个坎没过去。
沙姜鸡带着这点上帝视角,看问题就不免更犀利些。他发现,从某一天开始,不仅谢迅躲着顾晓音,顾晓音好像也在躲着谢迅。他在医院里遇见顾晓音的时间越来越晚。之前顾晓音似乎喜欢在六点多点来,有时候坐一下就走,有时候陪蒋近男陪到八点多,中间总要来医生办公室串串门,看看谢迅在不在。现在她别说来办公室,就是探病最早也要七八点才来,就像踩着点等人下班一样。唯一的一次例外,是蒋近男出院前两天,她陪着姥爷一块儿,俩人六点半来,八点他去隔壁病房查看病人情况,顺带往里扫了一眼,已经走了。
但这些他没和谢迅说。毕竟谢迅已经够萎了,再把这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告诉他,不过徒增老谢的烦恼,显得十分不够朋友。谢迅依旧数着顾晓音的灯光。连续许多天,直到他决心上楼,1004都还是黑的。顾晓音最近可真忙啊,他不免心疼地想,工作和医院两头跑,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消。他见过那么多病人,表妹跑得那么勤的,顾晓音怕是绝无仅有。也是,谢迅想,顾晓音和蒋近男恐怕比亲姐妹还亲些。他的心里更堵了。
每天早晨谢迅的心理压力比晚上小,因为顾晓音习惯律所的作息,不到九点半绝不出门,而他早上八点查房,七点半怎么也得去上班了。但其实但凡他问过顾晓音,就会发现这种回避毫无必要,因为对方的回避型人格比他更甚一筹——听到秘密的当天,顾晓音收拾了几件衣服暂时住到了邓兆真家,美其名曰防止姥爷不清楚蒋近男情况担心,她去陪着住两天。
顾晓音做了一周的缩头乌龟。蒋近男都出院了,她还赖在邓兆真家里。然而这种回避没能像从前一样发挥作用,一周里顾晓音在工作上掉了几回链子,有一次甚至把A项目组的邮件群发给了B项目组的对家律师,还好只是无关紧要的内容,还好大家都熟,还是人家先发现问题,打电话来说会把这封邮件删掉。顾晓音在电话里千恩万谢,挂上电话她坐在位子上发愣,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竟然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正在这时罗晓薇来找她,说自己有个亲戚要去中心医院做支架,想托她跟男朋友打个招呼关照一下。
这个请求像最后一根稻草,被压垮的顾晓音用残存的理智告诉罗晓薇支架归心内管,不归心外,而且她和医生男朋友已经分了,怕是打不了这个招呼。
罗晓薇刚转身出门,顾晓音立刻拿出手机,把这事先张扬的决定告诉谢迅。
对话框显示对方在输入,良久之后停下,隔一会儿又显示在输入,之后又停下,顾晓音盯着那行字,又觉得痛,又觉得痛快。
终于有个白色气泡冒出来,谢迅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她扔开手机,把头埋在了臂弯里,像鸵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