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近来天气潮湿,洪涛的风湿病一直在反复,最后的几次彩排,虽然余颂一早就到,可还是没机会与她多交流。合作的次数越多,余颂也是没底,洪涛的演奏风格却是像水,平静是万里无波,汹涌起惊涛骇浪,有时看着清浅,可一触及又是深不见底。
丢脸就丢脸吧。余颂宽慰起自己,知道自己的不足才更有进步的余地。她也释然起来。
到贺绿汀音乐赛开幕式当天,余颂又是第一个后场准备,洪涛过来时,见她盯着琴愣愣出声,便道:“你为什么看起来总是闷闷不乐的?有什么伤心事吗?”
余颂恭敬道:“我总是弹得不够好。和您一接触,我就知道自己还差得远呢,越是接近完美,越是能感受到和完美的差距。”
洪涛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完美是很无聊的。”
演出正式开始,前几首曲子也是由成名的钢琴家演奏,水准颇高。可洪涛一上场,只弹了德堡变奏曲的Variatio2,大约十分钟,之前所有的演出都显得索然无味了。她这种资历的音乐家,早就把对人生的感悟全融进音乐里,各声部的层次非常清晰,结合起来又异常厚重。依旧保持着宗教音乐的神圣感,却有一种清淡的欢愉。
这像是一种初生孩子的心境,余颂在台下听着,不知为何竟潸然泪下。她回过神有些尴尬,向身边张望,其他人竟然眼中也隐约有泪光。
终于轮到余颂上场,她坐上琴凳与洪涛合奏《帕格尼尼主题变奏曲》。演奏刚开始,余颂就察觉不对,洪涛有意把节奏拉快了。从谱面来看,这首曲子并不该演奏得这么快,洪涛这么做应该不是刻意为难,反而是想为她藏拙。弹得一快,很多情感上的不足便能用技巧掩饰。全程的节奏都是由洪涛把握的,虽然快,却依旧是张弛有度。在外行人听来,合奏的效果很好,余颂几乎与洪涛势均力敌了,甚至有时她的技巧更丰富。但那是刻意承让,余颂自然心知肚明。
起身谢幕时,余颂先是羞愧难当,又忍不住感激洪涛的宽和。不料洪涛却对她笑道:“你刚才弹得很好啊。”
余颂默然不语,只当那是哄她的话。
掌声雷动,演出顺利结束,主持人上台宣布还有个惊喜环节。有两位礼仪小姐捧着奖杯上台,原来洪涛获了个文化名人奖,这也算是政府奖项,意在表彰那些在文化产业上有杰出贡献的华人。洪涛向来离群索居,在台上竟有些不知所措,需要礼仪小姐提醒,她才记起对着镜头微笑。
下台后,姜宏还特意准备了礼物给她。虽然姜宏这次没上台,可他向来不会缺席一切出风头的场合。他给每位表演的钢琴家都准备了伴手礼,轮到洪涛时,却是一副请名家写的书法。展开卷轴后时四个字,独有千秋。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可洪涛却不太开心,只是淡淡道:“千秋就是一千年,那时候人类都不一定存在了,谁还记得谁,不值一提。”她的身体到底不好,收下这幅字,再客套几句便先走了。
姜宏给余颂也留了一幅字,是明褒暗贬的“一生悬命”。这是一句日文短语,明面上是说一个人非常努力,但也隐含了走投无路,只得拼死一搏的境遇。他清楚余颂的过往,自然是她这样天赋平平,毫无背景的人,除了努力外,也别无他法。
余颂却笑着收下,道:“这是说我努力吗?谢谢啦,我也觉得努力是一种天赋。有些人甚至都学不会努力。”
原本接下来便无事了,姜宏极力邀请其余人去对面饭店聚餐,他向来对这种笼络关系的事最热衷。他正聊得兴起,把菜色大大夸赞了一番,却有电话忽然打开,他接完电话再回来时,脸色已经大变,张口就怒斥,道:“余颂,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对不对得起你的老师周修达?”
余颂也懵,弄不懂他为什么要骤然发难。
“刚才姨夫打给我,安思雨却学校闹事了,竟然要告他虐待学生。法院的传票都来了。这件事根本是污蔑。我姨夫脾气是大了一点,可是有本事的人谁的脾气不大。他这么多年,为了普及音乐教育做了多少努力!那么的一心一意,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这么做也太恶毒了?”
“安思雨做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谁不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以前还是男女朋友。我姨夫说有一些细节只有圈内人才提供,肯定是你帮他了。你是不是看我的教育事业发展得好,就一直怀恨在心。你要是缺钱,可以直接和我说啊?我是长辈,你又是我哥的学生,我能帮的地方一定会帮。你怎么能泼脏水呢?”
余颂道:“我没和安思雨说什么,你这话也是在空口污蔑我。至于周思邈清白不清白,法院自然会有个结果。”
姜宏自然不满意她的解释,强拽着她不让走。其他人也都不明就里,不敢贸然出头。见姜宏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不少人都忍不住偏帮起他来。余颂也算是有口难辩,只能不停让姜宏先松手。
正在纠缠时,虞诗音推门闯了进来。她本就是来接余颂一起走,见此情形,先一把打开姜宏的手,扑头盖脸道:“抓她抓的这么用力?你的手没事了?那干嘛不去弹琴?”
姜宏立刻调转矛头,道:“虞小姐,我知道你和余颂是好友。那你也不能不讲道理。余颂联合外人污蔑我姨夫,根本就是公报私仇,说难听点,这就是欺师灭祖的事情。你难道还要偏袒他吗?”
虞诗音翻了个白眼,道:“别来春秋笔法,你不就是说安思雨告了周思邈的事吗?我知道啊,那是他活该,他把两个学生逼到跳楼,一个死了一个残了,告他不是应该的。”
“这完全就是污蔑,那是学生的心理素质太差,和我姨夫没关系。”
“又不是你说了算,上法庭自然有结果。”
“就算你说的有一点道理,可是在没有出结果前,余颂竟然把许多内幕告诉个外人,偏帮着要我们整个圈子难堪,以后还有谁愿意相信我们?还是有谁愿意让孩子学习古典乐?我姨夫这几十年的心血都要被毁了。”
“是我说的。是我告诉安思雨的,到时候我甚至能去当证人,这件事和余颂无关,她不知道。”虞诗音淡淡道:“如果周思邈没问题,那皆大欢喜。要是有问题,藏着掖着不公开,有一天藏不住了,大众会怎么想我们?把古典乐圈子当成贼窝还是疯人院。连纽/约爱乐都经得起查,难道你一个辅导班都不敢吗?”
姜宏一脸痛心疾首道:“虞小姐啊,你是有天赋的人,不要被余颂拖下水,毁了你的事业啊。”
“我做事还用你来教,你以为你是谁啊,说得好像周思邈是什么好东西。他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吗?亲儿子的死活都不管。”
“你怎么也串通起来污蔑我姨夫,我姨夫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但是他一直很怀念我表哥,你这么说简直侮辱我们全家人。我需要你立刻道歉。”
“长得像个鬼,说得倒好听。”虞诗音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道:“那你来解释一下这个吧?”
录音里有一段杂音,余颂起先不明所以,却很快认出安思雨的声音,他道:“你有空去给你儿子扫扫墓吧。”紧接着是周思邈道:“扫什么扫?他死得很好,在艺术生涯最光辉的时候死了,现在大家都怀念他。”
“他一个人死在外面,最后一年你甚至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你还很骄傲吗?”连安思雨的声音都听起来很沉痛。
周思邈却依旧平淡道:“在他不能弹琴的时候,他对我来说就和死人没差别了。我为什么要去看一具尸体?”
录音播完,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姜宏也无从辩解,只能喃喃道:“他怎么能说这种话?”
余颂怒极反笑,道:“他是你姨夫,你一直很尊敬他,所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可能是误会,我姨夫挺在意表哥的,这录音可能是剪辑过的。”
“我问你有没有这么想过?是还是不是?”
余颂上前,逼视着姜宏。局面陡然逆转。先前姜宏的怒气大半是装出来的,一种博取同情的表演。可余颂是真的动怒了,像是蓝色的火温度最高,她隐忍着的怒气,几乎带着地动山摇的势头。她道:“我让你说话!你说啊!你是不是在周修达成名时嫉妒他,在他得病后轻视他,完全不顾亲情,巴不得他立刻去死?
依旧是漫长的死寂,姜宏莫名心虚,竟沉默着把头一低。余颂怒目而视,道:“我明白了,你就是这么想的。周修达在天上看着,姜宏。我与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赛场上见。别输得太难看。”她把姜宏送的那幅字一撕两半,直接甩到他脸上。
余颂向来以秉性和顺出名,这样当众暴怒实属骇人。她拉着虞诗音就摔门而去,现场倒也无一人敢拦。
回去的路上,余颂默默垂泪,虞诗音安慰她道:“别为这种混蛋难过,姜宏说话都是放屁,你别放在心上。”
“我不是难过这个,那个录音笔我见过一次。你去往前面翻,还有一段周老师以前的录音。他后悔了,可是如果没有一个好结局,那是不是之前所有的牺牲和努力都白费?这算什么呢?”
虞诗音轻轻揽着她,眉眼间时不常有的沉稳,道:“痛苦也好,幸福也罢,既然是自己选的路,就要走下去。有时候看着是条死路,其实只是没走到尽头。这一行就是能力说话,你别在乎其他的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准备比赛曲目。你要是在范·克莱本奖上得个名次,就能破记录。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会有一群人支持你。先要赢,然后就能一直赢。”
“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谢谢了。”余颂叹了口气,道:“为什么安思雨这次会找你啊?”其实是明知故问。无非是亲疏有别,他找余颂帮忙,她必然不会同意,最后又是争吵收场。到时候真要出庭,想必在圈内的影响也不好。她想顺着这个话头,隐晦暗示安思雨和自己的关系。
可虞诗音却兴冲冲道:“谁知道呢?他主动来找我,也没和你说。他应该是喜欢我吧。”
余颂一时愣住,欲言又止,只得扭头望着窗外的风景疾驰而去。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姜宏对外人向来大方。谁家出了点小事,他不是仗义地去帮忙?光是找工作的大学生,他都已经给三四个人开过后门。谁家逢年过节,他没有送去礼物?礼轻,但是情意重,他是在每份礼物上都特意放了贺卡,署了名。这几年间编织成的密密麻麻的关系网,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在官司开始前,他就做足准备要先打赢舆论战。
于是,姜宏的许多朋友都出来仗义执言。有个德高望重的音乐学院教授说是周思邈的老朋友,十几年的交情,周思邈的人品他再相信不过,绝不可能有伤害学生的事。本地爱乐乐团的小提琴手,明火执仗地说安思雨是诽谤,洋洋洒洒写了千字雄文。
另有一些乐评家,则忙着议论起虞试音来。更多的编排是桃色故事。安思雨,一个年轻俊俏的男人。虞诗音,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他们不发生些罗曼蒂克,都对不起他们的青春。但必须有一些道德污点。虞诗音的前三任男友都被拿来点评了,最后确认她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女子,她被安思雨这个小白脸一蛊惑,就不明就里强出头了。
还有姜宏的粉丝们,对自家的偶像是满心的怜爱,哪怕他是个四肢健全的成年男人,在粉丝眼里也不过是个弱小天真的孩子,茫然地眨着眼睛看向这个残酷的世界。姜宏再用账号发几句伤春悲秋的话,更激得粉丝们化悲愤为力量,变着花样辱骂起安思雨这个俗世恶棍。
很快某个热心人公开了安思雨的号码,每天有十几个人指名道姓在电话里骂他。安思雨不堪其扰,索性又买了一张电话卡,躲在房间里继续准备上庭的材料。
文经理听说了这件事,生怕安思雨受影响,忧心忡忡来打电话来问他安危。
安思雨道:“我有什么好怕,他们才害怕了,所以忙着用下作手段搞事。你也不要怕,最坏的时候过去了,事情很快就会变好。”
文经理长叹一口气,道:“我今天辞职了。虽然这件事没影响我在音乐厅的工作,不过我也觉得没意思。我是真的喜欢古典乐,以前每次演出散场,看着观众满意出来的样子,我都很骄傲。可是这几年,我再也没有这种心情了。没意思了,音乐再好,人做的很多事情也玷污了它。”
安思雨想起了余颂,反倒鼓励起他来,道:“话来能倒过来说,玩音乐人不管做了什么,和音乐本身是没关系的。圈子有问题,就慢慢改变它。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一样是人,他们能把环境搞坏,我们就拨乱反正。没什么做不到的。”
这话虽然说得豪言云天,但挂断电话,安思雨也有些心虚。他又联想起当年父亲离家出走,他咬牙还债的局面。律师是建议他们直接申请破产,虽然日后消费会有不小影响,但至少钱不必还了。安母拿不定主意,来找安思雨商量,他那时就斩钉截铁道:“不行,申请破产就是逃避责任,以前我们沾了爸爸的光,有这么好的生活,现在出事了不承担责任,也说不过去。我们慢慢来,申请把债务额度减少,一点一点还,总是能还清的。”
安母沉吟片刻,笑道:“你怎么一下子就完全变成个大人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其实安思雨倒并不觉得自己是突然成熟,更像是性格中隐藏的一面被激发出来。他还记得对余颂的好印象是在小学的作文课上。语文老师取了作文题目是《我最敬佩的人》,别人都科学家或者明星一类的大人物,只有余颂写道:“我最敬佩的人是班上的安思雨,因为他是个和我一样的小孩,可是他却有大人都比不上的坚持。学校一直有人把车开得很快,下雨天把水溅在大家身上,连老师们都说算了,没办法。只有安思雨会写减速慢行的牌子,会去市民信箱提意见,想尽一切办法改变这件事。他从来不会因为是个小孩子就认输。现在车确实在校门口开得很慢了。我觉得一个人有他这样的决心,是很值得敬佩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他,他此生都铭记于心,在此之前,其他人关心他不过是为了他爸的身份,夸他是个聪明的讨喜小胖子,生在一堆钱上的吉祥物。可余颂仔细观察着他,帮他看清了自己,初中后他每每想起她来,一咬牙就继续跑起步来减肥。
这天又有陌生号码打进来,说话的是个男人,第一句话就是:“安思雨,我是你爸。”
因为声音和记忆中的父亲不太像,安思雨以为又是闹事的,立刻回道:“那我是你爷爷。”说完就把电话挂掉。
很快那人又打来,带出些无可奈何的笑意,道:“我真的是你爸,破产的,甩下你和你妈逃走的那个人。我看到网上的事了,有些担心你,所以打个电话来。你一切还好吗?”
安思雨又把电话挂断,完全是因为惶恐。到第三次,他父亲又打来,道:“我想见你一面,可以吗?明天你有空吗?下午三点,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商城门口碰头。”
这次挂断电话后,安思雨打给了余颂,道:“你过来陪我一下。我真的需要有个人在。”余颂听他说完就立刻赶来,一见面,她就紧紧抱住安思雨,道:“你辛苦了。如果你不想见他,我可以代你过去,你有什么话,我都能帮忙转告。”
安思雨道:“不,我一直鼓励你永远面对。不可能到我自己就退缩了。”但他也没拒绝余颂陪同,于是当天变成了三个人会面,余颂和安思雨牵着手坐在一排,安父落座时笑了一下,道:“这样子好像你们要见家长啊。”
安父自然是变了许多,头发刻意染成全黑,但衬得面上的皱纹更多,但他那股子风轻云淡的气质没变,看不出一丝愧疚,好像他依旧是个十全十美的好父亲。安思雨忽然对他有了一些厌恶,比当年更甚,“爸,有话直说吧。”
安父道:“我在网上看到你的消息,你好像惹了些麻烦。我挺担心你的。其实我这些年也经历了很多事,后来跟着一个朋友出国去了。现在帮他打理些加拿大的地产生意,你要是在国内过得不好,干脆现在跟我走吧。”
安思雨将信将疑道:“你这样的身份可以再有生意吗?合规吗?”
“一开始确实有点剑走偏锋,但是有熟人安排,问题不大。后来你们在国内把债还清了,我这里也没什么顾忌了。实在是辛苦你了。我这两年也算缓过气来,我一直想要补偿你。你能不给我个机会?”
安思雨瞄了眼余颂,莫名有些紧张,桌下偷偷抓着她的手,道:“妈知道你回来吗?她其实一直很担心你。”
“算了,别让她知道了,我这次专程来找你的。见她有些不方便。”
“爸,你是不是再婚了?”一点黯淡的猜测在心里坐实了,安思雨忍不住叹口气。
“其实也不算结婚,就是同居,不过确实有几年了。她是个好人。”安父看着心虚起来,道:“我可以偷偷补偿你妈,但还是别让她知道这件事,我想让她留一些好的回忆。”
“爸,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一直记得你最好的时候,你很负责,很温柔,很开明。但这不能弥补你造成的伤害,你抛弃了我们。我记得最完整的你,好的坏的都有。但你别回到我和妈的生活中来了,我并不想接纳你。”
“我明白。”
眼看气氛沉重,他们父子变得无话可说,余颂忽然插话道:“对不起,安先生,我是俗人,只计较钱。这不是安思雨的意思,但我觉得你应该给钱。既然你真的对他有愧疚,口说无凭,给点经济上的补偿才是真的。钱在感情在。”
“那你觉得我应该给多少合理呢?”
“我不知道你有多少钱,但你可以动用的资金里给他百分之十作为赔偿,应该不为过。”
“我还以为余小姐成了钢琴家,变得不识人间烟火了,没想到还是那么老练。”安父微笑道:“好啊,没问题,不过我的钱现在是外汇,并不方便直接给他,等我一些时间吧。”
余颂点头,还算信得过他,没要求他再留欠条。安父见她如今气质不凡,一副改头换面的样子,没想到是换汤不换药,骨子里还是个把钱看得很重的穷酸女孩。他不禁调侃起安思雨来,道:“没想到你和余小姐还好着呢,那网上说的那位虞小姐也是什么关系呢?”
安思雨心平气和道:“很简单的关系,我是余颂的男朋友,虞诗音是她的女朋友。余颂现在发达了,情人越多越气派。”
安父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看你还是这个性格,我就放心了。什么事都不会让你上心的,小雨啊,你真是成大事的人。”
安思雨却有淡淡惆怅,道:“或许吧,爸,可这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安父走后,安思雨心情倒不坏,有些如释重负之感。他故意开起余颂玩笑,道:“钱在哪里,爱在哪里。我刚想起来你的信用卡还在我这里,额度给升到三十万了。原来我们的爱值三十万啊。”
余颂委屈道:“银行只能开这么高额度。你又不花钱。”
“你这个小气鬼,跟葛朗台一样了,舍得给我花这么多,看来很爱我了。”安思雨笑着去拉她的手,往身边一揽,道:“我要是接下来找不到工作,给你当小白脸好了。我很好养活的。”
余颂也笑,又忽然想起虞诗音,不禁拘束起来。他们牵着手回去,余颂小心翼翼地和他伤害该怎么和虞诗音摊牌,错过了她回国最好的时机,现在怎么开口都像是伤她的心。
安思雨满不在乎道:“快刀斩乱麻,直说就好了,你不说我去说。”
余颂急忙劝他,又有电话响,她手忙脚乱去接,正好是虞诗音打来的。怕什么来什么,她故作镇定道:“诗音,有什么事吗?”
虞诗音似乎在抽烟,声音虚飘飘的,“余颂,你现在在哪里?是一个人在家吗?我想找安思雨,他的电话打不通。他和你在一起吗?”
余颂与安思雨对了个眼神,还是说了谎,“我在家。你要不先等等,我帮你联系一下他。”
虞诗音冷笑道:“你很幽默啊,余颂。把头向后转九十度,擡头看一眼。”
余颂一惊,转身擡头看去,虞诗音正趴在二楼的栏杆上,面无表情朝他们挥手。被抓了个现行,余颂羞愧难当,立刻甩开安思雨的手,抱起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