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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流天才论 正文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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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回到包厢,余母对着余颂便不耐烦道:“怎么出去这么久,还以为你们走丢。”不等余颂回答,余母又忙朝服务员使眼色,包厢的灯顿时一暗。门从外面打开,一个男孩便捧着生日蛋糕,大声唱着生日歌,走到余颂面前,蛋糕上还用巧克力酱画着个钢琴。

    原来是特意准备的生日惊喜。余颂心中稍柔,正要道谢,却见蛋糕上还写着一行字,道:“祝大钢琴家余颂,生日快乐。”

    “为什么要写这种话?我不是什么大钢琴家,而且……”她斜了一眼虞诗音,再也说不下去。虞诗音倒是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催着她快吹蜡烛。可虞母的表情已经变了样,她们到底是同行,带着竞争关系,这样的话明目张胆写在蛋糕上,像是在挑衅。

    勉强吹完蜡烛,那个男孩还没走,余颂有些困惑,便听余父道:“小颂啊,这是你的弟弟。来,小骁啊,快来叫一声姐姐。”

    男孩立刻半推半就叫了一声,还招呼服务员加把椅子,想要坐在余颂身边。余颂顿时警惕起来,质问余父道:“你为什么叫他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余父先是打了个哈哈,拗不过余颂的追问,才道:“诶呀,其实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看你弟弟都这么大了,也不是读书的料,你又这么厉害,能不能辅导一下他,让他读个艺术生进大学?”

    余母一愣,道:“你怎么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你怎么提前也不和我说一声,你不是只是说想给女儿庆祝生日嘛。”

    余父又嘻嘻笑起来,道:“我也不想的嘛,谁让余颂这么忙,平时找你你也是推三阻四的,今天正好有个机会,我就想让女儿给个准话。”

    虞母旁观全程,面上的尴尬已经难以掩饰。虞诗音则怕余颂伤心,忧心地望着她。余颂微笑着,却是最释然的一个。一切都在预料之内,她便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因为童年的遭遇,她对一切的情感都持悲观态度,真要恩断义绝时,反倒带着一丝自虐的快意。

    余颂起身敬了父母一杯酒,淡淡道:“弟弟的事情不用急。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一对母子,小孩不愿意读书,被妈妈打了两耳光,他哭得很凶,我觉得他一辈子都会记住这件事了。”她转向余母,淡淡道:“妈,我小时候也这样。你还记得吗?”这话显然是暗藏了一个圈套,连旁听的余父都察觉危机,频频使眼色。

    余母却浑然不觉,强硬而粗糙,既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她漫不经心道:“有这样的事情吗?我不记得了。你小时候不算特别调皮。”

    “我是不调皮,但你打我,比她要狠多了,经常一耳光把我抽到流鼻血。而且你打我,一定是当着别人的面。有一次我和同学放学后吃零食,回家晚了,你过来找,你立刻给我一耳光,打到我要跪在地上求你。我的朋友都看见了,就再也没有人来找我玩。”

    余母干笑两声,道:“真的有这样的事吗?我不记得了,该不会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吧。”

    “你难道要我叫人来作证吗?你可以问一下我爸爸,你以前是怎么教育的。”

    余父见气氛愈加压抑,立刻打圆场,道:“你妈以前对你是太严厉了,是她不对。你别放在心上,别拿她和你比。你是有文化有修养的艺术家,她才大专毕业,不一样的。”

    余母不悦,立刻反驳道:“什么意思?是说我错了吗?可能以前我是打过你,但小孩子挨几下打,为什么要记仇?你不想一想,小孩子都是贪玩的,没有我以前逼你弹琴,你会有现在的成就吗?要不是我教育你,你早就浪费自己的天赋,变成普通人了。”

    余颂冷笑道:“看来你很得意啊?”

    余母也沉下脸,道:“你什么意思,要和我吵架吗?”

    “不,我要和你划清关系。以后我们没有关系了。”

    “你是要当白眼狼,出名了就不认自己亲妈了吗?”

    “我给过你机会了,刚才你只要说一句对不起,哪怕是骗我的,都可以。”余颂忽然尖锐一下,从包里掏出一本册子,丢给余母面前。翻开一开,竟然是账本,记录着余母抚养她长大的每一笔开支。“这里面的钱,我会两倍给你,后天之前打到你帐上。我们就算两清了。”

    余颂起身离席,毫无留恋地往外走,虞母吓坏了,却也拦不住她,立刻道:“诗音,你劝劝她啊。”

    虞诗音抱着肩,漠然道:“余颂是我的朋友,她做什么我都支持她。这是她的家事。”她跟着余颂起身,也确实陪着她出了包厢。

    余母立刻追了出来,作势就要拉扯,嘴里不住道:“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我不要你的钱。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余父站在一旁,装模作样想拦,却没有拦。他知道余颂的意思,她连相依为命的母亲都能划清界限,他这个空有血缘的父亲更是不能再要求什么。

    余颂面无表情道:“之前我给你的钱,就当我送给你的,我们的感情就值这么多。从此以后,我不恨你,也不在意你,你依旧是我妈,对外面可以炫耀自己培养出一个钢琴家。但你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余母依旧抓着她的袖子不放,道:“我不要钱,你就说我哪里对不起你?今天不是很开心的嘛,你为什么要闹?”

    “你和那个男人离婚了,为了争一口气,逼着我一定要成功。现在你却背着我和他握手言和,那我算什么?”

    “这样啊,我也是为了你考虑。以前他们一直觉得自己有个儿子,很不得了。现在情况变了,你出名了,他们要求着你了,态度也好。我想想他到底是你爸爸,那个到底是你弟弟,以后你出了什么事,一家人可以互相帮衬。”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其实就是你过上好日子,可以宽宏大量原谅他了。”余颂虽然在笑,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虞诗音冷眼旁观,也算是看透了余母。她算不得坏人,可实在是不聪明。一个聪明的坏人至少会顺着别人的心意说谎,可她却自诩真诚,把心底最不堪的想法都袒露无遗。

    “你把我的人生当作拿你出泥潭的绳索,我做到了,你很开心。那我呢?”

    余母不解道:“你难道不开心吗?你都已经这么成名了,能挣别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往事一幕幕重现,余颂再次承认母亲是个不过如此的普通人。曾经她对孩子的强硬,是她对生活蛮横的发泄,所谓哀其不幸。现在她对前夫的让步,则带着一丝软弱的炫耀,足以怒其不争。如果换做别人倒还有个解释,可又偏偏是她最最亲近的人。余颂有些遗憾安思雨此刻不在这里,否则真能让他看看她的生活。

    余颂笑道:“看来我还要感谢你,对吗?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她冷冷扯下余母的手,朝前走出几步,又回头拿手指戳向余父,道:“放心,爸,我不恨你,因为你是死是活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可你要是敢用我的名义招摇撞骗或者敢再来找我,我就立刻让律师告你。”

    余母跌跌撞撞追在在后面喊,悲怆却难掩怒气,颤声道:“我要操心的事有那么多!我那时候忙着养活你,给你挣学费,怕你学坏。我哪有管这么多?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这一辈子就放在你身上了。我都是为了你好。”

    余颂原本不想理睬她,可被这话一刺激,也回头与她对喊,道:“为了我好,你对我又打又骂?为了我好,你强逼我弹琴?为了我好,在我的事业有起色时,你劝***/本?之前离婚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又讲和,你也说这是为了我。从头到尾,你就是为了自己。你的人生平庸,能力有限,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为了我好,你就不要生我!”

    她们已经走到饭店门口,吵得太厉害,不少人都扭头斜眼,完全拿她们当笑话看。羞愤交加之下,余颂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一连咳了两分钟,喘不过气来,嘴里已有淡淡血腥味,一擡头,嘴角有淡淡一抹血丝。

    虞诗音见她站不稳,急忙搀扶。余母见状也慌了神,道:“你就当我错了,以后会改行不行?你是不是不舒服,快点坐下。你不要这样,有话可以好好说。”余母见她病容憔悴,伸手想要帮忙,却被她一把推开。

    余颂道:“你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改什么呢?我说的话不是开玩笑。我拿我以后的事业发誓,从此以后,不会再见你。如果有违背,就让我手指骨折,前途尽毁。”

    此话一出,另两人皆是骇然,哪怕不信在天有灵,余颂也绝不会拿前途开玩笑,她显然是愤恨到了极点,无处可发泄了。

    余母还再要开口挽回,却直接被虞诗音打断,道:“你不要说了,越说越错。我带她先走了。她的肺病不能激动,你别把她气死。”

    虞诗音搀扶着余颂下楼,一楼正好有个青少年培训机构在办活动,围了一圈带孩子的家长。她们从人群中穿过,却忽然不慎撞倒了一位母亲。虞诗音连忙道歉,却被对方拦住道:“诶,你看着好眼熟,你是那个钢琴家虞诗音吗?”

    虞诗音急着要走,故意装傻道:“不是,你认错了。虞诗音是谁啊?有我漂亮吗?”可她说话的风格太独特,反而让对方确认了,挡着她们道:“真的,你就是虞诗音吧,我见过你的照片。那位是余颂吧,我听过你的演奏会。你们是主办方请过来的嘉宾吗?”

    余颂心不在焉道:“不是,我们只是正巧吃饭,现在要走了。你要我们签名吗?”

    这位母亲手里还牵着个七八岁的女孩,她连忙把女儿推到前面,道:“不是,我女儿今年八岁了,你们帮我看一下,她这样的条件学琴还来得及吗?学钢琴还是小提琴好?”

    余颂拗不过她,随意看了一眼,这女儿的手指条件一般,对乐理也一窍不通。她道:“你女儿看着不太喜欢音乐啊。不喜欢的事,其实是做不好的。”

    “没关系,小孩子哪有喜不喜欢的,我让她喜欢就喜欢了,我不指望小孩能和你们一样当钢琴家,不过听说考音乐专业能上常春藤。是不是啊?国外也有音乐特长加分吗?现在学一天练习八个小时还赶得上吗?”

    “如果你想把学琴当个爱好。什么时候学都没事。如果想把孩子当作整个家庭的救星,适可而止吧。”余颂把脸一沉,撇下那对母女,快步就走。留下虞诗音在后面,慢悠悠道:“你也别为难你女儿了,她一看就不喜欢钢琴,请孩子吃个冰激凌吧。”

    虞诗音不会开车,叫了辆出租车送余颂回家。在后座,余颂靠在她肩上,越想越伤心。她觉得安思雨天真,天真在他的父母从不逼迫。他总是以点观面,觉得古典音乐圈有问题,其实都一样。钢琴,小提琴,芭蕾,奥数,只要父母们的攀登之心不死,心头之火不灭,子女们就永远会活在待价而沽的惶恐中。好孩子才值得爱。永远如此。

    虞诗音拿纸巾给她擦眼泪,道:“你忘了他们吧,孤独是人生的常态。就算你的父母更好一点,他们也没办法理解你,你的工作本就是孤独。”

    余颂道:“你的妈妈这么通情达理,你也会这样想吗?”

    “就是通情达理才麻烦,我都没办法发火。”虞诗音苦笑,少有的伤情,却也没再解释。

    失魂落魄回了家,余颂最怀念的竟然是琴。每天练习的时间是最好打发的,躲进音乐里一概不想。因为今天是余颂生日,虞诗音便要留在这里陪她。余颂也顾不上她,进了琴房,就疯一般练起琴来。

    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因为没装门铃,起先还是客客气气的敲门声。可不见回应,就不耐烦地装起门来。余颂停下演奏,以为是母亲找上门来,隔着门道:“我谁都不想见啊!别敲门了。”

    “脾气这么大啊,寿星。”是安思雨的声音。余颂有些诧异,一开门。安思雨浑身是雪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个蛋糕,道:“是不是很惊喜?我出差提早回来了。”

    “为什么啊?”余颂一愣。

    “我想通了,你这家伙就是故意气我,我不上你的当。我成熟了,不吃你这套,我就要过来祝你生日快乐。”

    余颂忽然有忍不住的委屈,不是难过自己的遭遇,而是在矛盾的漩涡中无所适从。她刚下决心,可以隔绝情感,漠不关心地活着,却又迅速地被真情打动。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索性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一抖一抖,抽泣起来。

    “喂喂喂,你别哭啊,也不用这么激动吧。”安思雨扶着肩膀拉不起她来,索性把她扛在肩上抱了进去,道:“你这样蹲着,我都能看到你内裤了。大冬天穿裙子,你不冷吗?”

    余颂被丢在沙发上,有些丢脸,嘟嘟囔囔道:“穿裙子好看嘛。你又不懂。”又抽着鼻子,急忙拿纸巾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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