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冬很快得知是谁下的黑手。
阿粥的前夫来找阿粥,两个人没谈拢,不欢而散,而对方本就是个情绪极不稳定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对阿粥动了手,被人拉开,然后又把矛头对准了许梦冬。
他知道阿粥如今的工作是在菌种基地做电商,也认着得许梦冬,且一心觉得是许梦冬给他们原本摇摇欲坠的婚姻压了最后一根羽毛。
他一路坐车,一路打听,来到基地守株待兔,用随手捡的砖头给深夜独归的许梦冬来了那么一下。
是打更的刘大爷听见声响,才赶紧找人把躺地上的许梦冬送到市里医院去。
好在那砖头并没有打到严重的部位,这东西讲究个寸劲儿,指不定碰到哪里就极有可能脑部淤血,许梦冬走了运,只落了个皮外伤。
至于谭予,他是在许梦冬已经进了医院之后才知道的消息。
他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当着民警的面动了粗,照着阿粥前夫脸颊狠狠一拳,他那样理智的人,鲜少有那样失控暴躁的时刻,民警把他拉开,他还目眦欲裂指着那孙子吼:“我他妈弄死你。”
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民警喝止他:“弄死谁!不许再说了!”
当然,这些细节都是借由别人之口告诉许梦冬的。
医院建议许梦冬住院观察一个礼拜,毕竟脑袋不是小事。许梦冬在床上躺着,姑姑照顾,除此之外来探望的人一波又一波。先是谭予父母,然后是韩诚飞,然后章太太,再然后是章启。谭予虽然对她说了重话,到底也没狠得下心真不管她,洗脸刷牙,擦手擦脚,谭予做得极其自然,只是有一点——他仍旧不理许梦冬。
任由许梦冬怎么撒娇,怎么用手指够他手心,怎么趁着病房没人轻轻用脚蹭他膝盖谭予无动于衷,被她搞烦了还会骂她:“你再欠儿欠儿的,我马上就走。”
许梦冬撇撇嘴,消停了。
姑姑给她倒热水,可暖壶空了,谭予站起身:“我去。”
姑姑把他拦到一边:“不用不用,我去我去。你们朋友聊天。”
韩诚飞和章启并排坐在病房的陪护床上打游戏。然然不会打,刚学,章启正在教她怎么回血。
章启是最懂许梦冬的,来探病没买花,没买水果,反倒买了两大桶KFC和几杯奶茶,还有两大袋子零食给许梦冬打牙祭。许梦冬悄悄给他竖大拇指。
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嘛,干嘛搞得兴师动众。
这一天护士站调班,刚来的护士和许梦冬不熟,站在病房门口问:“家属?家属需要下楼缴费了哦。”
“哦,好。”许梦冬应了一句。
姑姑打水去了。
许梦冬下意识就看向谭予,可谭予却跟没听见似的,背对着她,望着窗外发呆。
小护士悄悄看了看这一屋子人。
她听护士站的同事们说这屋住了一女演员,特漂亮,他男朋友也长得特养眼,对媳妇儿跟哄女儿似的,凡事亲力亲为,简直羡煞旁人,她本就想来看看,于是发问:“要不叫你男朋友跟我下去一趟吧,正好签个字额,男朋友是哪位?”
许梦冬再次看向谭予。
谭予依旧一动不动。
“哎?”章启把手机揣兜里:“我去我去!”
“去你大爷。”韩诚飞卷起一脚,踩在章启那双白鞋上了,“烧的啊你。”
登时一个大脚印子。
然然急忙去翻包拿湿纸巾递给章启,还埋怨韩诚飞:“小飞哥!你干嘛呀这是!章启这是新鞋!”
许梦冬看着这丫头猴急猴急的样儿,再看看章启,俩人站得近,胳膊都快贴上了,她愈发担心起来。可无奈,现在有更值得让她担心的事。
谭予自始至终没有承认身份,将陌生路人的身份做到底了。
最终还是姑姑接完热水回来去交的费。
这不妙,这很不妙。
接下来的几天,许梦冬越发担心起谭予,可他分明除了不跟她亲近以外,其他处处都无刻挑剔。
又是一天。吃完晚饭,姑姑去涮饭盒。
许梦冬朝在角落坐着看手机的谭予“嘬嘬”了两声。
谭予没擡头。
“嘬嘬。”
还是不擡头。
“谭予”
“有事就说。”
谭予长腿交叠着,那是一副看戏的姿态。
许梦冬恨得牙痒痒。
“谭予,你过来一下呗。”她把姿态放低,声音软得跟小猫似的,“你过来呀,你帮我看看这里,有点疼。”
谭予把手机放下,走过来。
“哪儿?”
“这,”许梦冬指指自己的额角。发际线靠里面一点,上面还有药水和缝线的痕迹。谭予俯身仔细看了看:“是不是沾水了,容易感染。”
“不知道啊,好疼啊谭予。”
“那我叫护士去。”
“别呀!”
她急了,直接伸手,双臂圈住谭予的脖子不让他动弹。
“谭予”
“松手。”谭予脸色特别不好看。
许梦冬不松,反倒努力挺身搂得更紧,以她冰凉的脸颊去贴谭予,声音细细小小的:“谭予,我头疼。”
“我又不会治病。”
他并无回抱她的打算,任由她像个考拉一样挂在自己身上。这是个很累的姿势,她累,他也累,但他能忍。
许梦冬胆大包天地去亲吻他的耳朵,小声问:“你怎么样才能不生我气呀?”
好,很好,起码还知道他在生气。
谭予往旁边侧了一下脑袋,躲避她的唇,冷言:“用不着,别跟我扯这套。”
“干嘛呀你!”许梦冬火了,她哄人的耐心就两分钟,“不就是有事没第一时间打电话嘛!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嘛!”
她说罢,蛮不讲理勾着他脖子勒令他低一点,然后二话不说就去亲他嘴唇,牙齿咬住,不让他躲,谭予还憋着气,想要把她扯开,却发现她用了特别大的力气,他怕一个不小心又伤了她的脑袋,索性就不动了。
许梦冬以为谭予屈服了,急吼吼以舌尖探入他的牙关,接吻这档子事,她从未如此主动过,这次是急了,她像是汲取什么营养一样去吸吮,甚至发出窸窣声响,可谭予自始至终回应她的就只有冷脸,沉默,不动如山。
他只将自己的手掌贴合她的后颈,以帮她保持平衡而已,除此之外毫无动作。
他甚至还睁着眼睛,睁眼看许梦冬微阖双眼动情吻他的过程,像看擦边漫画似的,一帧帧,一幕幕。
直到许梦冬自己有点呼吸不畅。
她累了。
“不亲了?”谭予用指腹擦了擦自己嘴角。
“不亲了。”许梦冬丧气,躺下,然后缓缓盖上被子,“你走吧谭予,这几天麻烦你了,不用你照顾了,我马上也该出院了。”
“好,我知道了。”谭予这么答了一句,起身,拽了拽自己的衣服,然后去寻手机。
他手机刚刚一直在响——
“好,那就今晚见。”
“可以,我现在就有空。”
“我到了给你打电话,你可以先点吃的。”
“这边晚上已经降温了,你穿个外套,别感冒。”
在许梦冬怔忡的目光里,谭予挂断电话准备离开,推门前朝她瞥来淡淡一眼,说:“以后出去别说咱俩在一起过。”
他在她床位站定:“你接吻像啃人,我没这么教过你,别砸我招牌。”
许梦冬清楚感知到自己呼吸断断续续,气得。
她盯着谭予,刚刚那点热情全都掉进汪洋里了。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你要跟我分手?”她看着他。
顿了顿,谭予语气突然柔软下来,他用平时最常用的平和语气对许梦冬说:“我觉得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你不觉得累吗?”
一次次承诺,一次次违背。
不仅累,伤人心。
再有一次,就是我们彻底结束的时候。
谭予从来就是说到做到的人。
许梦冬眼瞳晃了晃,她盯着床前的人,鼻音特别重:“你说准了?谭予。”
“嗯。”
“不后悔?”
“不后悔。”
谭予走了。
他前脚离开病房,许梦冬后脚就疯狂砸枕头,踢被子,踢累了,脑袋有点晕,就平躺大字型望着病房长条的白炽灯管发呆。最后吸了吸鼻子,抹一把脸,给韩诚飞发了条微信:
[你知不知道谭予今晚出去见谁?]
韩诚飞消息回得快:[之前不是就说要招新主播嘛,你这最近也忙不开,只能招新人了呀。谭予约了几个见面吃饭聊一聊今晚就有一个。]
许梦冬:[女的?]
韩诚飞:[昂,女的。嘎嘎漂亮。]
许梦冬:[]
许梦冬:[别蒙我了,你俩在一起呢吧?]
韩诚飞笑到砸桌。他把手机越过一堆烧烤,递给桌对面的谭予:“你媳妇儿真精啊。”
谭予也笑了:“骗不了她。”
他轻轻碰了碰屏幕,指尖仿佛还保留着许梦冬脸颊的凉意。
“但我得治治她这毛病。”
话音还没落呢,许梦冬的下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这次是语音。
谭予直接点了播放。
许梦冬:
“你转告他,最好多约几个,有合适的也可以发展发展其他关系。”
“三十岁的人了,这辈子就只谈过一段恋爱,只睡过一个人,这匮乏经历还想给人当导师呢”
“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