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冬上学时朋友很多,她性格好,开朗,仗义,还长眼力见儿,男生女生都和她走得近,特别是校门口那一架之后,有几个高一年级被小太妹欺负过的小女生找到许梦冬,买了一堆零食对许梦冬表示感谢,还委婉问她:“你是不是练过啊?”
那几年同龄人中流行学跆拳道和散打,特别是女生,女孩子们跃跃欲试,想学个一招半式防身。但许梦冬真没学过,她哪里好意思找姑姑姑父要钱去少年宫上课外班?
连艺考上镜面试前的培训都是找学校舞蹈老师帮忙的。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学期,许梦冬给舞蹈老师买了一条昂贵的丝巾邮寄过来做为感谢,那条丝巾一直被珍藏着,舞蹈老师逢人便说,我教出过大明星呢!
许梦冬把那两大袋零食和班里同学分了,好像分享战利品。谭予不爱吃零食,但她还是挑出一些送了过去,在谭予班级后门等他。
那种大战得胜的架势令谭予生气,搭配她额角一道被指甲划的伤口来看,效果加倍。
他没接那些零食,而是冷着脸,从双肩包里拿出来药膏递给许梦冬。他去药店买的,红霉素软膏,五毛钱一管,特便宜。不是他不舍得给许梦冬花钱,而是他问了店员阿姨,伤口怎么样才能好的快?可千万不要留疤。
店员阿姨看了谭予手机里的照片:“哎呦小伙子!这么点伤,明天睡一觉都结痂了!还上什么药啊?浪费钱。”
看谭予一脸紧张,又看他身上校服,特意逗他:“你小女朋友啊?”
谭予脸上涨了红,信口胡诌:“不是我妹妹。”
妹妹个鬼。
谭予也就比许梦冬大几个月而已,只不过在东北,男孩要照顾女孩是根深蒂固的观念,在谭予心里,许梦冬再要强、装得再二五八万的,也终究是个小姑娘。她那么瘦,他一条胳膊就能把她给勒起来,她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呢?
此刻,厉害的许梦冬正在默不作声折磨他,快要把他折磨死了。
基地宿舍是没有暖气的,也没有炕灶,唯一的取暖设施就是地上的“小太阳”,刺眼的橙红色光芒照在皮肤上,像是灼烤,许梦冬缩回胳膊,搭住他同样滚烫到汗湿的肩膀,尖尖指甲毫不留情抠进去,声音被一浪一浪的海潮撞得稀碎,却还是顽强地攀附谭予耳侧,柔柔声线轻喊一声——哥哥
哥哥你轻一点。
哥哥你怎么这么凶呀。
哥哥你听见什么了没?
听潮声,听水浪,听兵刃交接,听真刀真枪的相撞。
谭予被这一声哥哥激得头皮发麻,低头去吻许梦冬,以嘴唇把她那些不知死活的挑/逗都封住。许梦冬嗤嗤笑着,她发觉自己特别喜欢看谭予无措的表情,看他的热汗灼灼,一滴滴落下来,在她身上开出花来。
韩诚飞和阿粥都是知情人,许梦冬以前怕住在谭予这里不好,后来觉得无所谓了,特别是阿粥,以过来人的身份建议许梦冬,热恋期呢,就是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这样吧,你把行李都搬到谭予那,这个房子我自己住。气得许梦冬拧她胳膊。
一周七天,直播六天,许梦冬有一半时间下播后不回家,会在谭予这里过夜。好在谭予的这间单人宿舍离工人宿舍比较远,左右都没人,给了她偶尔放肆的机会。比如现在,她在床上缩成一团不想动,发丝汗津津地粘在脖颈上,彻彻底底地贤者,她朝谭予伸出一根手指,指挥他忙前忙后,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热毛巾。
对于她的要求,谭予向来满足,不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许梦冬抿一口水,尝出水里的红枣甜。
“你快例假了。”谭予说。
豁,好家伙,许梦冬搁下杯子揶揄他:“你好像我助理诶。”
她本来想说,你好像我妈妈,又觉得不大准确。这种私密的事情,例如初潮和性/教育,一般都是由妈妈告知女儿,可许梦冬没妈妈,她不记得自己妈妈长什么样,也并不好奇她如今在哪里。
“以前我拍戏,阿粥也是这样帮我记例假时间,结果有一次还是提前了,我把戏服给弄脏了,差点给服装老师跪下。没办法,医生说我内分泌不好,包括睡眠问题也和这个有关。”
谭予把热水调成合适温度,过来抱她。
“中药还在喝吗?”
“上一批喝完了,过段时间吧,我去复查一下,看看要不要继续。”
“我陪你去,韩诚飞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大夫。”
“好啊。”
许梦冬洗完澡,被谭予用一个宽宽大大的浴巾裹起来,严严实实,春卷一样放在床上。要说睡眠不好,最近倒是睡得还不错,也要归功要谭予,睡前运动真的挺重要。
她听着卫生间的水声,昏昏欲睡之际接到了阿粥的电话。对方十分不好意思,说自己无意打扰,只是房子停电了。她之前没住过这种乡下平房,问许梦冬该怎么处理?
许梦冬在电话里教她,却还是不行。
已经是后半夜了。
许梦冬实在担心阿粥一个人在家,只好让谭予送她回去,乡下的夜静悄悄,她回了家,远远看见家里窗户里映出的灯光,阿粥迎出来,说只是跳闸,她已经搞定了。
她再次展示自己的东北话学习成果:“谭予老弟,不好意思啊,耽误你和你媳妇儿干大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谭予应付不来这种打趣,眼看脸颊要红,许梦冬赶紧把他往外推:“行了你快回去。”
阿粥大笑,说谭予白长一米八多大个子了,脸皮这么薄呢?
许梦冬说,别说谭予了,我都受不了你,哪里像个江南之地的姑娘,嘴上没把门儿的,比我这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还虎。
阿粥拿着手机,屏幕停在微信发红包的页面。许梦冬看见了。
阿粥晃了晃手机:“哦,我给我儿子发红包呢。他爸说幼儿园明天春游,我给孩子发个红包,买点好吃的。”
阿粥儿子今年四岁,小名叫米米,在上幼儿园,许梦冬看过照片,小大人儿似的,不爱笑,只能说孩子他爸基因强大,反正是没瞧出一点阿粥的相貌。而阿粥,工作狂职场女性,来去如风,只有提到孩子时才会露出温柔的母亲神情。
哪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阿粥和许梦冬说:“离婚以后,米米跟他爸生活,我以前一周和孩子见一次,现在来了黑龙江,太远了,我争取两个月和孩子见一次。”
她给许梦冬看孩子在幼儿园领唱的小视频:“我特别想米米,但是没办法,为了生活嘛。好在现在孩子大一点了,自己能用电话手表接视频,我每天都跟他同通话。”
父母,孩子,注定是一辈子的思念和羁绊。
许梦冬眼神黯了那么一会儿,笑了笑,点一点屏幕上米米的小脸蛋:“我一直没问你,孩子还这么小,你为什么要来这么远的地方工作?”阿粥的能力许梦冬是知道的,就算离婚了,她依然是优秀的女性,虽然孩子跟爸爸,但离孩子近一点,能相处多一点。
“我家的事太复杂了。”家长里短,谁家都不轻松的。阿粥苦笑,“没关系,我努力奋斗,也是为了给孩子一个未来嘛。我永远都是他妈。”
许梦冬喝水吃了药,打算回屋睡觉,阿粥叫住她:“冬冬,我想问问你,咱们的工资是怎么发的?”
许梦冬啊一声,阿粥来了以后第一次发工资,她和阿粥讲了讲发工资的时间和奖金分成,擡头的时候不经意捕捉到了阿粥脸上的为难神色。
“有困难?”
阿粥纠结半晌:“没事没事,我想这个月回去看看孩子,看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买机票”
话说得隐晦,但许梦冬听明白了,她认为以自己和阿粥的关系,不需要拐弯抹角,直来直往比较好,她问阿粥:“是经济上有困难?”
阿粥把手机一摊:“其实是的。”
许梦冬翻出这个月销售额给她看,按照分成,阿粥的税后工资在一万五以上的,可能和她在杭州在做电商时没得比,但许梦冬觉得他们还有上升空间。
“你缺钱的话,我先给你。”她要转账,阿粥拦住她:“不用不用!我只是问下发工资的时间,孩子他爸问我要孩子的抚养费来着,我告诉他我回家看孩子的时候给没事,我告诉孩子他爸,晚几天。”
许梦冬实在好奇,她问阿粥,一个月要给孩子多少抚养费?
结果,阿粥回答她的数字简直吓人。许梦冬惊愕:“都给孩子了?那你自己怎么生活???”
阿粥却摆摆手,再也不肯说了。
许梦冬心里装下了事,这一夜又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