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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上一只鬼大腿 正文 第79章 憨货撞大运

所属书籍: 抱上一只鬼大腿

    陈姜带着官差来把自己的奶奶伯婶娘和两个堂姐妹抓去卫所,成了这两日村民们茶余饭后的主要谈资。有人说她不懂事,家丑外扬,不念亲情,不遵孝道;也有人说陈家做事太绝,撵着孤儿寡母欺负,伤了人还打砸抢,把人家家里毁个溜够,二媳妇报官也无可指摘。

    大家都在等看此事如何收场,要么陈姜雷声大雨点小,要么老宅低头赔偿,但没人认为一家人会真正对簿公堂。

    只是家庭纠纷,婆婆打了媳妇,抢了媳妇的东西,砸了媳妇的家,够得上什么罪?没罪,估计连板子也不用挨,县令大人仁慈的话,最多判赔点损失。可老宅会赔吗?不会。放了万氏回村,她只会变本加厉地憎恨二房,想让她掏一文钱都不可能。

    所以陈姜没打算提告,她想趁这个机会把关系脱离,搬开“奶奶”这座大山,以后老宅自己作死,脏水就连累不到她家,再治红眼病,手脚也能放得开了。

    陈百安看见廖氏的伤势和新房子里被砸坏的东西,糯性子也压不住火,当即表示不念书了,要回来看家护院守着娘。陈姜告诉他安全的事她会解决,让陈百安回书院去和四叔谈一谈。

    万氏等人被关的第四天,愁容满面的陈老爷子和陈恩举第三次来找陈姜,可二房大门依然紧闭,敲死不开。旁边的邻居说,早起就见她赶着马车出村去了。

    这几天可把陈姜忙够呛,眼看快到跟府城掌柜约定好的时间,她连天加夜赶出一批货。接着跑了一趟河沟村,找到陈家老族长,把自家情况一说,甩出一张银票,大方地表示这件事如果族里支持,以后每年都会出一笔钱用来修缮祠堂,再送十亩地给族里当族田。

    万氏有句话没说错,附近村庄的陈氏一族全是穷鬼,见钱眼开,好说话得很。老族长也很穷,看见衣着光鲜坐着马车来的陈姜,摸到银票,听见十亩地,马上义愤填膺地表示陈忠和这个兔崽子太不像话,纵容妻子欺辱寡媳,必须开宗祠跟他断亲,单立一户绝无问题。他还热情地表示如果在大槐树村住得不愉快,欢迎陈家二房举家搬迁到河沟村来,在族长爷爷的眼皮子底下,保证没人敢欺负娘仨。

    陈姜谢过族长,满意离开,再跑了一趟县城,办了两件事。一是去县衙走大胡子的路子私下求见了主簿,二话不说先塞钱,弄得主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她要贿赂自己做什么违法之事,哪知陈姜只是咨询断亲事宜。得知百姓断亲没有律法特别规定,县衙也不管这等家族内部决议,双方同意签好文书,由村官送来备案即可,她便高兴地告辞了。

    主簿仍摸不着头脑,掂掂荷包总也有二三十两重,忙递给大胡子,让他追上去还给陈姜。大胡子道:“大人,陈姑娘走远了。”

    主簿连连催促:“快去还了,要是让县令大人知道我解答百姓疑问还收取钱财,我这九品官就当到头了!”

    大胡子出衙门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只好暂时收着,等下回见面再还。而陈姜这时候已经到了县里一家看似门脸正规的牙行里。

    一个五十多岁干净利索的牙婆接待了她,上下一瞅小姑娘的穿着脸上笑意就深了几分,“这位小姐,赁房买房?买地买人?”

    陈姜抽抽嘴角,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人口买卖不但堂而皇之,而且还是经过官府认可的,良籍贱籍泾渭分明,阶级化在封建社会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能怎么办呢?到了需要的时候,她也只能入乡随俗。

    “我想雇个人。”

    “小姐要找长工短工?”

    “长工吧,我是想雇个婆子,包吃包住的那种。”

    牙婆盘算了一下,“现下给人洗衣烧饭的婆子倒是有两个,但都得是早去晚归,不肯在东家过夜。剩下的全是带身契的,只能买,不能雇。价钱也不比雇人少多少,小姐要不要看看?”

    陈姜犹豫了一下:“是死契的吗?”

    “是啊,我这里官奴多,都是死契,你可以先买回去用些时日,若觉得不合适,再退回来或者换一个也行。”

    这就是活生生的商品啊,还有售后服务包退包换。

    陈姜想起了郭纯嘉要送给他的那两个婆子和丫鬟,看起来也老老实实的,或许在深宅大院里经历过明争暗斗的洗礼,有心机有手段,但外形实在不符合她的要求。

    “那我去看看吧。”

    牙婆把陈姜带到牙行后巷的小院里,一个女生男相,满脸小红疙瘩,个子高大,身材壮硕的妇人来开门,见牙婆带了客人,忙扯开喉咙向院中喊道:“来人了!都快点给我爬出来!慢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嗓门洪亮,气势逼人。

    各间小房的门纷纷打开,二十多个女子三五成群从中走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很快在院中排成一排,个个低着头,双手叠放在小腹前,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模样。

    牙婆不满地瞪了那高壮妇人一眼:“你咋呼什么呀?客人要看婆子,你把人都喊出来做什么?”

    高壮妇人陪笑:“不是您说客人来不管买啥,都得把这些奴婢坯子喊出来的吗?说不准没看上婆子,看上丫鬟了呢!”

    陈姜噗嗤笑了一声,牙婆恼怒:“把你那破嘴给我闭上,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滚家去!”

    妇人惊了:“能干,能干,我再不言声了。您可不能撵我走啊,家里还有娃儿要养,全指着您挣俩吃饭钱呢。我可怜啊,他爹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找活儿又找不到,多亏您菩萨心肠”

    “闭嘴!”牙婆大吼一声,恨恨喘了一口气,对陈姜愧道:“小姐见笑了,这婆子就住隔壁,死了相公,脑子又不机灵,我让她在这儿给我守院子。说话浑头,你别介意,走,咱们去看看人吧。”

    陈姜见那妇人捂住了嘴,眉眼皱成一团,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赶走似地目露恐慌,忍不住又笑了一声,道:“你家娃儿多大了?”

    妇人不敢吱声,牙婆翻白眼:“小姐问你话呢!”

    她拿下手,颤声道:“六岁。”

    “你会骂人不?”

    “啊?”

    “我雇你到我家干活,你愿意不?”

    “啊?”

    院子里那些瘦叽叽矮兮兮的女子有什么好看,一眼扫过陈姜兴趣全无,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她一进门看见这高壮妇人,听见她炸雷似的一声吼,心头顿时涌起欣喜,最起码也得这样的嗓门,这样的体格才值得她花钱!

    陈姜想过了,陈百安读书不知要读多少年,住家时间很少,常住人口就只有她和廖氏,自己又常常外出,雇男性家丁护院什么的不合适。她要弄一个凶悍壮实的女性回去,能挡门,能骂架,动起手来也不惧,谁敢上门挑衅,她一巴掌能把人扇出二里地,有这样的人陪着廖氏,她和陈百安才能放心地赚钱求学。

    牙婆万没想到竟会有人看上这个憨货,又丑又笨,洗衣把人衣裳撕了,做饭把人厨房燎了,除了一身力气长得凶恶能镇镇场之外,干啥啥不行。小姑娘一眼瞧中,不要她卖身,还肯让她带着孩子一起去包吃包住,月银五百文这憨货是撞了什么大运了!

    她没做成生意本就不快,看憨货惊喜手舞足蹈的样子更不高兴。谁知道小姑娘什么来历?总归多年邻居,她生怕憨货脑子不好遭人坑了,便旁敲侧击地提醒几句。陈姜看出她的意图,笑道:“我家就在凤来镇大槐树村,姓陈。人今天我就不买了,要不,从阿婆这里买点地吧。”

    牙婆顿时把憨货的安危抛到九霄云外,喜道:“小姐想买哪里的地,买多少?”

    买地是件繁琐的事情,要看要量,定下之后还要去交税,写文书,双方签字画押,再送去官府换地契。牙婆的作用就在于此,简化两边的程序,只要给钱,她全能给买家办得妥妥当当,买家可以跟办全程,也可以不跟办,陈姜就选择不跟。

    她只给了个不超过一百亩的上限,最好是成片的连在一起的要求,其余都交给牙婆,挑好了,价格谈妥了,通知她一声来付钱就行。然后留下二十两定金,跟着高壮妇人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牙婆确定小姑娘不是骗子,是个看着不像有钱人的有钱人。

    高壮妇人才不怕被骗,她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有什么可骗的?帮牙婆看了几个月院子,她也知道那些客人爱挑什么样的奴婢,反正不是她这样的。

    妇人名叫向春,夫家姓田,陈姜就喊她田娘子。她丈夫原先是干苦力活的,跟她成亲没两年就生病死了,她和婆婆孩子相依为命。婆婆帮人洗衣裳,她到处打点零工。前年婆婆也死了,田娘子的脸上突然长了些红色的小肉瘤,使她本就不出色的容貌雪上加霜,原先还肯雇她干点粗活的人家都嫌膈应,不愿用她了,她和闺女的日子越发难过。

    牙婆让她去看院子,管两顿饭,跟那些官奴贱籍的人一起吃,一个月另给八十文,将将够糊口。就这样,她仍是感激得不行,生怕丢了活计。今天遇上陈姜,真的算天赐大运。

    她拎着包袱,带着她六岁的女儿小冬,坐在马车上不住声地给陈姜道谢。那孩子长得肉鼻子肉眼,吃穿得不好,但看起来还是圆乎乎的,像她娘。

    “姑娘,你真的不要我签卖身契?真的给我一个月五百文钱?我这心里不踏实呢,你雇我到你家干什么呀?我力气大,会干粗活,我家小冬也会洗衣裳,烧锅,劈柴,你有啥事尽管使唤她。不过我做饭的手艺不咋样,也不太会女红,你要是觉得不行,给我三百文也成的,我们娘俩就求吃个饱饭。”

    陈姜被她逗笑,“田娘子,饭管饱,家里活计不多,就捡着你能干的干,你的主要任务,是陪我娘。”

    田娘子没听懂,却也不敢多问,直到回了陈家,见到了那位需要陪的廖娘子,她才明白陈姜的意思。

    廖娘子满脸是伤,陈家满屋狼藉。听完陈姜详解了雇她的原因以及她的工作内容后,田娘子眉毛倒竖,目露凶光,豪喝一声道:“太欺负人了,咱寡妇可不是好惹的,再敢来找茬试试,老娘把她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尿壶!”

    廖氏骇得浑身一抖,赵媞目瞪口呆,影子兴奋地拍手:“好啊好啊,我想看拧脑袋!先拧谷儿的脑袋,叫她偷东西!”

    这几日被陈姜强制留在家里起护院作用的师焱,也被田娘子吸引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粗壮特别的女人,脸上微现愕意。

    陈姜暗暗给自己的眼光比了个心。从县里到家里,她一路明着暗着试探了很多回,确定田娘子是个一眼可以看到底的人,不聪明,直肠子,爱女儿,有这三条就足以让她放心地领人进门了。

    次日,陈姜去府城送货,再回来时,万氏等人已经被关了六天了。期间陈老爷子和陈恩举不但敲不开二媳妇家的门,还隔着墙被不知道哪来的陌生女人恶骂了好几通。直到老四回村,独自上门,陈姜才放了他进来。

    两人在破烂家具原封不动的堂屋里谈了一个时辰,陈恩淮面色晦暗地回家向他爹和大哥转述了陈姜的赔偿要求,一千两,或者断亲。什么时候赔或断,就什么时候撤告放人。

    陈老爷子想拒绝,一千两他拿不出来,断亲也万万不能。他倒不是贪图二房的家业,而是觉得老陈家向来人丁不旺,好不容易他这一门生了四个儿子四个孙子,早年还淹死了一个小的,再断掉一个三郎,他又无颜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断亲是什么意思?不仅仅是成为两家人,而是再不承他这一支的香火了呀!

    可是二房态度极其强硬,包括三郎,也在书院跟他四叔明确表达了要断亲的想法。老爷子想认孙子,可孙子不想认他了,这能怪二房吗?人家好好的没招惹老宅,这边婆媳孙三代出动去打砸抢,报官抓了不亏!

    陈恩淮去看了二嫂,对他娘的所作所为无法理解羞愧难当,可是他作为儿子,不能说娘亲的不是,只好代表自己道歉。他劝说老爷子,当务之急是先把娘和嫂子侄女弄出来,断亲也许只是二房一时激愤,待日后关系缓和,还有续上的可能,毕竟都是血缘亲人。

    陈恩举也跟着劝,他觉得自家走霉运走到极点了,半年来大的小的接连出事,个个都去卫所牢房里蹲了一遭,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轮到他和大闺女了?不管怎么说,先把媳妇闺女接回家再说,至于断亲,本来就分家了,再断一回也无所谓,难道断了亲,陈百安见了老爷子就不喊爷爷,见了他就不喊大伯了?

    陈老爷子在家思量了一天,又跑去河沟村找陈氏族长沟通了一天,终于作出艰难决定。

    万氏等人被关了整整十天,放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蓬头垢面,有气无力,破衣烂衫——在大牢里互撕打了好几架。尤其是乔氏,被万氏和秦氏逮着一起撕,脸都被抓烂了。

    陈家的男人们雇了两架牛车来接人,回程路上万氏哭诉不断,可陈老爷子的脸色挂霜,半个字的安慰也没有。

    万氏忿忿:“我被那伙人绑起来的时候你都不动弹,现在花点钱救我出来你还心疼呢?”

    陈老爷子转头看她一眼:“心疼,我心都疼死了!你把我一个好好的孙子给作没了。”

    万氏不解:“啥意思?”

    就在回村的土路上,一驾马车迎面驶来,车架上的陈姜笑容灿烂,正跟坐在另一边的村长说着什么。

    万氏一见她恨从心头起,不顾牛车颠簸站起来就骂:“你个烂心烂肺烂肠子的贱丫头,心眼黑透,一肚子坏水,敢告我,你告得着吗?我是你亲奶奶,我就是打死你娘,打死你,县老爷也不能把我咋样!我还要去告你呢,告你,告廖雪英,告三郎,告你们一家子不孝!”

    牛车上的女人们都把陈姜恨到骨子里,个个用目光凌迟她。而陈家的男人们却没一个开口说话的。

    陈姜停了催马的鞭子,任车速慢下,即将错开时,她森森瞄了万氏一眼,道:“万老太说话还是这么不中听,看来大牢没蹲够啊。”

    万氏一愣:“你叫我啥?”

    村长坐在靠近她的那边,无奈地冲她挥挥手:“赶紧回家去吧,以后别再胡说八道给自家招祸!”

    万氏完全没听懂村长和陈姜的意思,就在这时,马车车厢里突然传出一个粗狂女声:“廖娘子你别拉我啊,我就出去看看外头是哪个断子绝孙猪狗不如的东西在瞎叫唤呢!敢骂姑娘,我把她烂喉管子扯出来勒断她的脏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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