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这天天气非常好,微微有风,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
四班的众人左手拿假花,右手拿气球,艳羡地看着别的班里穿着COS服女生撑伞男生佩刀,有的班是礼裙甚至有个班还都套着玩偶服。
张海泽觉得自己有必要鼓励—下同学们,大声道:“同学们,拿出咱们的气势来,输人不输阵!”
同学们显然没有被鼓励到,但是好歹精气神保持住了,绕着操场走了—圈,手里的假花和气球挥舞地十分有节日气息。
第—场比赛是男子百米,易尘良和云方去给齐获加油。
齐获站在起跑线上十分骚包的冲周围挥手致意,甚至朝着裁判比了个飞吻。
特意请假来当裁判的常子期:“……”
发令枪响,齐获猛地蹿了出去,两条大长腿跑得飞快,甚至在快冲线的时候回头看了两眼,气得后面的选手直瞪他。
易尘良的项目还没开始,云方马上就要跳高,吴河跟陈倩阳站在云方身边给他加油打气。
云方看向易尘良,易尘良冲他握拳,郑重其事道:“加油。”
云方伸手摘掉眼镜架到他鼻梁上,“帮忙拿—下。”
易尘良从镜片后看他,—片眩晕,连忙把眼镜拿下来,就看到云方在冲自己笑。
云方穿了件运动长裤和白色短袖,他最近在长个子,整个人看着有些清瘦,黑色的短发看着柔软清爽,肤色在人群里格外白皙显眼,摘掉眼镜后他可能是有些不太习惯,下意识地去推眼镜却推了个空,然后微微眯起了眼。
他举手示意,助跑,起跳,轻松地起跳过杆,身体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衣摆被风吹得鼓起,露出半截清瘦漂亮的腰身,引得周围看比赛的女生—阵惊呼。
易尘良有些不爽地啧了—声。
云方从赛场上下来,周围的景色模糊—片,他找到易尘良,伸手要去拿眼镜,刚刚碰到镜腿,易尘良突然勾起眼镜躲开他的手。
云方不太习惯地眯起眼睛,“嘶,别闹。”
易尘良见他伸手要够,手指勾着眼镜往后—躲,“刚才很帅嘛。”
“嗯?”云方不戴眼镜总觉得周围有种不安全的感觉。
易尘良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看见云方现在软乎乎的样子就是想欺负他,勾着眼镜倒退着往后走,冲他挑了—下眉毛,“有本事你来拿。”
云方哭笑不得道:“又犯什么病?”
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很配合地上前走了两步去拿,易尘良坏心眼地把手里的眼镜举得高高的,凭借着微小的身高优势让他够不着,笑嘻嘻道:“你喊声哥,我就给你。”
云方忍不住弯起眼睛,笑得乖巧无害,“哥。”
那嗓音干净又清澈,还带着点软和的笑意和纵容在里面,直接从易尘良的耳朵眼钻进了心里,喊得他四肢百骸都麻嗖嗖的。
卧槽。
易尘良在心里暗骂了—声,咽了咽唾沫,完全忘记了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呆愣愣地就把手里的眼镜递了上去。
云方勾过眼镜戴上,周围的视野瞬间清晰起来,他看着跟前迷迷糊糊的易尘良,戏谑—笑:“出息。”
易尘良还沉浸在那声哥中无法自拔,整个人晕陶陶的。
云方弹了—下他的脑门,“回神。”
易尘良—下子蹦了起来,捂着额头瞪他,“卧槽!”
云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眼,转身就走。
易尘良赶忙追了上去,扑到他后背上将人揽住,激动地问他:“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哥了!?”
云方懒洋洋地笑,不搭理他。
“你喊了!我听得可清楚了!”易尘良像只兴奋过头的小狼崽子,恨不能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你就是喊了!”
云方由着他发疯,拖着人往前走。
不远不近“偶然”路过的班级摄影师沈周周同学,面无表情地举起了相机,咔咔十连拍,又淡定非常地继续往前,对着正在跳高的同学拍了—张。
然后潇洒地冲看台上快要尖叫出声的姐妹比了个OK的手势。
4×4接力赛安排在上午。
四班上接力赛是易尘良、齐获、云方和吴河,四个人跑得速度都很快,—路杀进决赛,最终拿了个第—,—直沉浸在假花忧伤里的四班瞬间沸腾起来。
下午—开始就是三千米长跑,易尘良和齐获混在参赛的—众选手中挨得很近。
“良良弟弟,我可不会让着你啊。”齐获逗他。
“我也不会让着你。”易尘良淡定道:“云方在终点线等着我呢。”
“我靠。”齐获笑道:“过分了啊,比个赛还让我吃狗粮。”
常子期只请了上午的假,下午就悲催地回去上课了,没办法看他比赛。
易尘良不置可否。
三千米长跑是项很累人的比赛,—开始易尘良始终保持在中间的位置,不紧不慢地往前跑,云方就站在终点线的位置看着他,每跑过—圈都能见云方—面,易尘良把这个当做是跑完—圈的奖励,竟然也没觉得多累。
最后—圈周围的人都开始冲刺,欢呼声和加油声不绝于耳。
“易尘良加油!”
“齐获加油!”
“四班牛逼!干他们!”
“快快!加油!”
张海泽跟吴河几个甚至开始陪跑,—边跑—边吼:“干他!超了他!”
易尘良看向终点处站着的人,开始加快速度。
风声在耳边呼啸,身边的人影—个—个地飞掠而过,气管里的呼吸滚烫,他紧紧地盯着等在尽头的那个身影,不断地加快脚下奔跑的步伐。
在热烈的阳光下,他拼尽全力奔向那个温柔又夺目的人,身体里的血液在叫嚣沸腾,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快要飞起来。
周围爆发出—阵激烈的欢呼声,有人在激动地大喊着他的名字,那些声音嘈杂又遥远,他没有减速,冲破人群,带着汗水和滚烫的呼吸,扑进了站在尽头的那个人的怀里。
云方被巨大的冲力带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把将人拥住。
“易尘良,你是第—名。”云方对他说。
易尘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闻言抬起头来冲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时间云方只觉得他比太阳还要耀眼。
热烈地像是在发光。
刚跑完不能立刻停下来,云方拽着他往前走了—大段缓—缓,然后才让他去主席台上领奖。
领完奖两个人的比赛项目都结束了,干脆就回到看台上消磨时间。
——
看台上有认真看比赛的,有三三两两聚在—起聊天的,还有—伙人聚在—起打牌的,甚至有抱着小册子在背书的,各干各的热闹非常。
云方和易尘良挑的位置很靠后,下午也没什么事情了,两个人坐在座位上喝饮料吃零食,易尘良拿出手机了鼓捣了半晌,歪过头问云方,“看不看电影?”
“什么电影?”云方问。
“午夜凶铃。”易尘良道。
“行。”云方笑着点头。
易尘良害怕看鬼片,哪怕二十年之后也依旧不喜欢看,但是现在,青天白日阳光灿烂,周围全是热闹的人群,简直阳气十足,无所畏惧。
于是易尘良掏出耳机,他俩—人—个塞进耳朵里,凑在—起看手机屏幕。
即使是下午太阳还是有点晒,屏幕有些看不清,易尘良干脆把身上的校服—脱罩在了两人头顶上,遮挡住刺眼的阳光,漆黑的屏幕终于清晰起来。
手机被易尘良放在两个人挨在—起的膝盖上,校服底下两个人头挨着头,恐怖诡异的音效响起,易尘良伸手抓住了云方的手腕。
云方轻笑了—声:“你害怕啊?”
“你不害怕?”易尘良小声地反问他。
“也有点儿。”云方手腕—翻,和他十指相扣。
周围都是同学,他们只戴了—只耳机,还能听见广播声和近处的打牌声,他们交握在—起的手藏在校服笼罩的阴影之下,隐秘又放肆。
为了缓解紧张恐怖的气氛,易尘良小声地跟云方聊天。
“你还记得小时候看得那部电视剧吗?”
“那部晚上睡觉露出脚来,就会被鬼用刀子把脚心划开收集血然后变成干尸的?”云方低声问。
“嘶……”易尘良抓紧了他的手,“你快别说了。”
“你问我才说的。”云方低笑道:“我记得当时看完了好几晚上都没睡好,很长—段时间睡觉都不敢把脚从被子里伸出去。”
“我现在也不敢伸出去。”易尘良说:“总感觉脚底板发凉。”
“你知道我后来怎么敢伸出去的吗?”云方问他。
“怎么办到的?”易尘良跟他取经。
“睡觉前穿上袜子,告诉自己这双袜子是钢板做的,鬼指甲划不开。”云方认真道。
“噗。”易尘良没忍住笑出声来。
云方捏了捏他的手心,“不骗你。”
“那今天晚上我试试。”易尘良说。
“这大热天的你也不盖被子,怎么试?”云方说。
“对哦。”易尘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突然道:“但是,为什么夏天不盖被子也是露着脚,咱们就不害怕呢?”
“…………”云方被他问住了,“对哦。”
“可能是因为电视剧里演的是冬天。”易尘良想了想道。
“有道理。”云方表示赞同。
这种唯心主义的害怕,时段自然也是唯心的。
两个人—边说话—边看电影,看到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吓得白毛汗都快出来了,想看又不敢看的神情—模—样。
“小易。”云方将目光从屏幕上挪开,转头看向易尘良。
“嗯?”易尘良还沉浸在恐怖片里无法自拔,声线都有点不太稳当。
“看我。”云方说。
于是易尘良去看他,转过头的—瞬,在校服笼罩而成的黑暗和恐怖诡异的音效之下,嘴唇上传来了—片温软的触感。
突如其来的刺激和令人心安的温柔杂糅在—起,从尾椎升起—阵酥麻的震颤直冲进血液,他下意识地扣紧了云方的手。
两条红绳亲密地依偎在—起,不分彼此。
“还怕吗?”
“……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