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之后,他们没能放松多久就又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之中。
云方最近忙着要上竞赛课,周六周末都很少去店里,易尘良空闲时间比他要多,周末会过去帮半天的忙。
这天易尘良刚到,就见黄初拿着一沓材料下来,“小易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怎么了?是证明材料出问题了吗?”易尘良问。
“有点小问题,不过都已经解决了。”黄初扬了扬手里的材料,“只要你签个字按个手印就完事了,这些部门真麻烦,扯起皮了就没个完。”
易尘良拿过材料来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沾了印泥按上自己的手印,把材料交给黄初。
“可算是弄完了。”黄初拿着材料叹了口气,“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那边催得急,我给他们寄过去。”
“我去吧。”易尘良拿过他手里的文件袋,“寄EMS?”
“对,寄同城。”黄初吐槽道:“芜城就这么屁大点地方还必须要求寄同城,去寄的功夫早就能送两个来回了。”
易尘良笑道:“公事公办,态度严谨。”
“公事公办,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周昂跟对面的人握手,“苏先生特意嘱咐我,让我转告您,不用特殊对待。”
跟他握手的人满脸堆笑,“自然自然,谁不知道领导最是公正严明。”
“那孩子是楚女士好友的遗孤,楚女士寻找了好多年,非常思念他,苏先生看着很是心疼。”周昂叹了口气,“证明材料都已经递交上来了,苏先生的意思是尽快。”
“一定,一定。”那人道:“这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孩子那边您通知了吗?”
“那孩子还太小,性子又倔,我们这边正在慢慢做他的思想工作。”周昂道:“这件事情呢,我们还是不想让他参与进来,担心影响他的学习,之前帮他打官司的那个律师也比较护着他。”
“这个好办,我有个相熟的律师,咱们可以走义务援助,只要您那边能通知到孩子,他可以不用参与出庭。”那人笑道:“毕竟还不满十八周岁。”
周昂再次跟他握手,“我代表苏先生和楚女士感谢您。”
“客气客气,都是应该做的。”那人说:“我会跟相关人员都打好招呼的,请苏先生放心。”
周昂辞别,回到了车里,拨通了苏盛文的电话。
“先生,事情都已经交代清楚了……嗯,那边也打好招呼了……对,不会让他参与进来,但走流程的话还是需要告知……好,嗯,我明白……夫人现在情况稳定了许多,她现在还是想先见一面……好的,我去安排……”
——
苏青柏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青柏,你已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了,不用再陪着妈妈了。”楚夏正在给他削苹果,“回去上课吧,还能帮忙照顾弟弟。”
苏青柏捏紧了手里的遥控器,“好。”
“青柏你最懂事了。”楚夏笑了笑,伸手把苹果递给他。
苏青柏接过苹果站起身来,“妈,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嗯,去吧,别累着自己。”楚夏笑着望向他,“青柏,你回学校记得拍一张弟弟的照片,妈妈想看看他的样子。”
“好。”
苏青柏拿着手里的苹果上楼,关上了卧室的门。
然后将手里的苹果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站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慢条斯理地洗着手,直到把沾在手指上的甜腻全部都搓洗干净。
他抬起头来,目光阴沉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满是冷意。
他非常、非常讨厌自己的这张脸。
比起易尘良,他长得更像楚夏,冷艳到有些男生女相,他还小的时候,楚夏曾经有段时间控制不住的情绪,一遍一遍地问他:
‘你为什么就不能是姐姐?’
‘如果你是姐姐的话弟弟就不用被送走了!’
‘青柏长得这么漂亮,如果是姐姐就好了。’
‘凭什么被送走的你弟弟不是你!’
尖锐的、温柔的、痛苦的、愧疚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问,成了他整个童年无法驱散的噩梦。
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跟楚夏单独生活在一起,他们相依为命,却也互相折磨,一直到苏盛文千辛万苦找到他们。
清醒过来的楚夏跟他道歉,抱着他哭得泣不成声,苏盛文罕见地放下繁重的工作,陪他和楚夏出去散心……
苏青柏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眼底的厌恶更甚。
他宁愿被送走的是自己。
镜子上的雾气凝固成水流淌而下,将镜中的那张脸分割地面目全非。
苏青柏请假因此完美地错过了运动会,周一回到学校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
他在教室门口挂伞,身后传来了易尘良的声音:“哥,快点!”
他愕然回望。
易尘良正在给云方拍书包上的水,跟他笑道:“让你跑得这么慢。”
云方无奈地看着他,“你都快成窜天猴了。”
易尘良给他拨了一下眼前的头发,“走走走,我物理作业忘做了,你给我看一下。”
“自己做。”云方被他拽着往座位上走。
“咱俩谁跟谁,你做的不就是我做的吗?”易尘良义正言辞道。
“……倒也没错。”云方一时之间还真没法反驳。
苏青柏把伞挂在窗台上,目光落在两个人的手腕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红绳,丝毫不加掩饰,大胆又张扬。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回过头看向沈周周。
“沈周周,问你个事儿。”一开口,他脸上几乎是自然而然带上客气的笑容。
沈周周好像是在补作业,闻言头都没抬,“说。”
“易尘良和云方他们两个是在谈恋爱吗?”苏青柏问道。
季书墨正趴在课桌上背单词,闻言登时来了劲,他老早就觉得他易哥跟学神之间不太对劲,但是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听见苏青柏这么问简直是醍醐灌顶,“卧槽?原来竟是这样的吗?”
“扯淡。”沈周周抬起头来一脸漠然地看向苏青柏,“他俩正儿八经的兄弟情,一看到两个男生,立刻就想到谈恋爱,你的思想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苏青柏:“…………”
季书墨有点没太听懂,但是他听懂了沈周周语气里的讽刺,“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沈周周从桌上抽出本书来递到季书墨手里,话却是盯着苏青柏说的,“脑子不好,就多看点书。”
季书墨低头一看,《南腔北调集》,作者:鲁迅。
季书墨大受震撼。
苏青柏自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目光从教室最后一排掠过,易尘良正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做题还是在抄作业,云方把插上吸管的牛奶递到他嘴边上,易尘良头都没抬,十分自然地喝了一口。
苏青柏皱起眉,兄弟情……会这么黏糊吗?
苏青柏想起了自己的表弟,大课间时抽空给常子期发了条信息。
松柏:问你个问题。
常返:问。
松柏:如果我把牛奶递到你嘴边喂给你,你会喝吗?
聊天界面迎来一片诡异的沉默。
半晌,常子期才给他回消息。
常返:你想跟我打一架吗?
松柏:。
松柏: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
松柏:如果是你女朋友或者是男朋友喂给你喝呢?
常返:他没这么温柔。
苏青柏盯着那个“他”看了半晌,突然觉得自己无意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也许是打错偏旁了。
苏青柏给常子期找好了理由,关掉手机,再转头,就看见易尘良和云方靠在一起背单词。
他问自己的同桌张悦——听她说她常年混迹一中贴吧,对一中的帅哥们都了如指掌,“张悦,你看他俩是不是不太对劲?”
张悦转头看了一眼,对苏青柏道:“呵,直男的把戏。”
苏青柏陷入了迷茫。
——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周五晚上下了晚自习,云方载着易尘良一起回家。
“你明天是不是要跟着老何去比赛?”易尘良在他后面问。
“嗯,要集训一周,不在一中。”云方说:“听说还要收手机。”
“那就一个星期见不到了。”易尘良把脸埋在他后背上,闷声道:“还不能打电话。”
“没关系,一周而已。”云方笑道:“这次想要什么礼物?”
“反正不要五三。”易尘良一想起上次他给自己带的礼物就心梗,语气酸溜溜的,“你给阿姨和叔叔的礼物都那么用心。”
云方无声地笑了。
上一次他给易尘良挑了很久的礼物,总想送给他最好的,结果挑半天都没有挑中合适的,最后干脆回来的路上给他买了套五三。
他也觉得这事儿不太地道,但是看易尘良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还觉得挺可爱的。
“这次给你好好挑。”
云方在他楼下停住小电驴,“回去早点睡,别玩手机。”
“知道知道。”易尘良拖长了声音,俯身亲了他一口,眼里写满了开心,“晚安。”
“嗯,晚安。”云方捏了捏他的脸。
易尘良反手捏了捏他的脸,“不许老捏我的。”
云方纵着他,笑道:“赶紧上去。”
易尘良报复完,心满意足地进了楼道,这时候电话响了,云方接起来,“喂,妈?嗯,到家了,刚送下小易,这就回。”
他看到三楼楼道里的灯亮起,放心地掉头骑着车子离开了。
易尘良一边上楼一边拿钥匙,三楼的感应灯应声而亮,他拿着钥匙一抬头,看着家门口两个陌生高大的男人,心脏突然重重一跳。
◎作者有话说:
本文架空,所以没有写具体年份及详细背景,相关法律问题纯属作者捏造【狗脑袋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