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说,宿礼你整天都和郁乐承黏一块,都不跟我们一块吃饭了。”午休的时候几个人在床上聊天,吕文瑞揶揄道:“你俩还搞小团体啊?”
“你不懂,他俩那黏糊劲跟小情侣似的。”谢姚翘着二郎腿在玩手机,“宿礼都让郁乐承坐他的床。”
看似随口一提,却无意之间接近了真相,靠在宿礼床头上整理错题的郁乐承浑身一僵,有点慌乱地看向对面床头玩手机的宿礼。
宿礼盯着手机屏幕头都没抬,笑道:“没见识,男朋友懂不懂啊?”
【羡慕吧单身狗们哈哈哈哈!】
郁乐承是万万没想到他敢这么毫无遮挡地说出来,脸色都吓得白了几分,谁知道谢姚和吕文瑞听了之后哈哈大笑。
“卧槽牛逼哈哈哈!”谢姚冲着他俩竖了个大拇指,“这就解释得通了。”
“啧啧啧。”吕文瑞幽幽道:“我以为女生宿舍那边搞结婚证喊老婆就已经够离谱了,怎么,要不要给你俩也办场婚礼啊?”
显然俩人都觉得宿礼在开玩笑。
“不着急——这才刚谈,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宿礼撩起眼皮来戏谑地看了郁乐承一眼,抬脚勾住了他的脚腕,“是不是啊宝贝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
郁乐承被吓得狂跳的心脏这才逐渐放缓,抿了抿唇,躲开了他不怎么老实的脚,低头继续整理错题。
这次生物小测他错的题目有点多,尤其是跟宿礼那张几乎全是对号的试卷比起来,显得格外惨烈。
“哎,你们听说没有,杨浦鹏之前好像被人跟踪打了,还揍了好几次,吓得他都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家了。”吕文瑞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靠,有点吓人啊。”
“肯定得罪人了呗,没报警啊?”谢姚一听来了兴致,放下了手机。
“好像没有吧,他都不知道是谁。”吕文瑞说:“不过也可能是他爸得罪了什么人,他一学生谁没事揍他啊?”
郁乐承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对面还在玩手机的宿礼。
宿礼低头在手机屏幕上划着什么,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
【妈的,还是揍这个傻逼揍得太轻,小嘴还能叭叭呢。】
郁乐承垂下了眼睛,宿礼却把手机一关,过来跟他一起挨在了床头上,“改完了吗?”
郁乐承把试卷递给他看。
“也可能是后边技校那伙。”谢姚道:“前两天技校那大哥,叫李傅非的跟人干架都动刀子了,真他妈牛逼啊。”
“捅死人了?”宿礼看着郁乐承的试卷道:“这里,果蝇交|配之后第三代携带小a的染色体是Y。”
郁乐承拿过来用红笔划掉了自己写错的步骤。
【小兔子肯定也是要交|配的吧?啊,两只雄性兔子交|配会不会打起来?不过肯定不会产生后代,唔,郁乐承这么主动,在床上的话……会不会很放得开?】
郁乐承改题的手一顿,有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他。
宿礼人模狗样地盯着试卷,察觉到他的视线给了他一个不解的眼神,“哪里不会?”
【这题很难吗?可惜了,不能给郁乐承绝育,本来还想观察一下他怎么跟雄性兔子交|配的,不过现在没这个机会了,啧,也不太想,没看见有好看的男生能配上我兔子的,再说我是他男朋友——嘶,我倒也不介意亲自来,弯就弯得认真一点,抽空研究研究。】
“……”郁乐承捏紧了试卷,有点恼怒地盯着他,“改完了。”
宿礼凑过来看他改的题目,胳膊很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了他肩膀上,“这回对了,我给你讲最后那道题吧。”
【郁乐承身上很好闻。】
【我邀请他看片儿会不会被他揍啊?】
“要午休了。”他忽然靠过来,郁乐承有点不自在地往旁边偏了偏头,试图离他远点,但又有点懊恼地想偏回去离得他更近一点。
宿礼丝毫没有觉得不对,“不着急,能讲完。”
另一边谢姚已经和吕文瑞已经八卦到了高三年级,“前两天女生宿舍楼一个高三的学姐差点跳了楼,上午大课间的时候,还是宿管大妈发现的,给眼疾手快从窗户薅下来了。”
“真的啊?”谢姚震惊道:“卧槽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见。”
“你傻啊,真想死的肯定都没声没息的,闹大阵仗的都是在求救……”
郁乐承强打起精神来试图屏蔽宿礼的心声,翻过试卷去看最后一道大题,但旁边的宿礼却没了动静。
“宿礼?”他转头去看身边的人。
“嗯,最后一道题……我看看。”宿礼拿过他的红笔,却圈到了倒数第二道题上,“给小鼠的下丘脑注射……嗯,不对。”
郁乐承有一瞬间仿佛被骤然尖锐的心声刺穿了大脑,那感觉像极了噪音赫兹提升到了人类的极限,恶心和眩晕让他眼前的画面产生了重影,紧接着便是骤然加快的心跳和不受控制的冷汗。
“哦,最后一道题,我看看。”宿礼捏了捏笔,拿过了试卷深吸一口气,“这道题——”
“我先上个厕所。”郁乐承白着脸从他身边离开,冲进了卫生间里,将那些尖锐的心声阻隔在了门外,按住了刺痛的太阳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门外,宿礼盯着试卷上红笔洇出的红墨,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高三压力真的太大了,我他妈初三的时候都快要疯了,每天都恨不得从楼上往下跳。”谢姚嚷嚷道:“我当时一中和三中都是片内的,我妈以为我能进一中呢,我操,我连三中都是擦着线进的,那段时间简直是生不如死……”
“不过我们初中的时候隔壁学校真有跳楼的!卧槽,当时消防警察还有120都有,哗哗挤了一条街。”吕文瑞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宿礼,“哎,宿礼,就是你们初中的,好像跟咱们一级,你有印象吗?”
宿礼将目光从那一大团红墨上收了回来,扣住了笔帽,将郁乐承的试卷仔细地给他折好,夹进了生物课本里,语气淡淡道:“不太清楚。”
郁乐承缓了好半晌才扶着墙站了起来。
尽管差别不算很大,但是宿礼每次的心声尖锐嘈杂,程度都变得越来越重,也越来越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谢姚和吕文瑞提及的话题,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是……跳楼?
他拧着眉,又试图回忆之前每次让宿礼心声失控的场景,之前他并没有察觉出什么特殊的规律,但如果硬要联系,好像每次都会涉及到他被人“欺负”——之前杨浦鹏故意来挑衅的时候、宿礼看见他身上的伤疤、听说他以前被孤立排挤……
郁乐承并不确定,外加上他头疼得厉害,脑子更是一片浆糊,但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被宿礼扔掉的那些中药袋子。
难道宿礼……从前也被孤立排挤过?
但是想到宿礼在班里的受欢迎程度和外在的性格表现,他又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郁乐承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宿礼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优哉游哉地躺在了床上,见他出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笑道:“男朋友,一起睡吗?”
旁边的谢姚受不了嚷嚷起来,“卧槽宿礼你真的够了,要点脸吧!”
吕文瑞更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床,“郁乐承快跟他分手,来我这里!”
“啧,我男朋友。”宿礼笑得更灿烂了。
明明大家都在笑,宿礼的心声听起来却像在沉默地哭。
晚上放学后,宿礼拽着他去了操场后面的碎石堆,最近宿礼钟爱这个“约会”地点。
“你还好吗?”郁乐承听着他缓解了不少的心声,任凭他把自己抱住。
“嗯。”宿礼的声音有点发闷,“承承,你想要个窝吗?”
“什么…窝?”郁乐承说完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联想到他平时那些不靠谱的心声,顿时尴尬又羞耻,“不、不要,我不住笼子。”
宿礼有点诧异地抬起头来,失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郁乐承呆呆地望着他,耳朵梢的红色还没褪下去,“住、住宿舍挺好的。”
“可是我都不能搂着你睡觉。”宿礼有点郁闷地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喃喃道:“我们在附近租套房子好不好?就和住宿舍差不多,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谁都不会知道我们住在那里,然后我们可以搭一个属于自己的窝,谁都不会来打扰。”
郁乐承……郁乐承有点心动。
但也仅限一点。
“可是申请走读要家长同意,”郁乐承低头看着从石头堆里长出来的小草,小声道:“而且……我也没有钱。”
宿礼轻笑了一声:“没关系,我有钱啊,你是我的兔子,我养着你。”
郁乐承抿了抿唇,“我家长不会同意的。”
宿礼缓缓地抬起头来,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可是他们都不要你了。”
郁乐承有些难堪地望着他,尽管他说的是事实,但少年人的自尊心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他有些难过,下意识地反驳道:“那你爸妈会同意吗?”
宿礼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他们早就不要我了。”
“你看,承承,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宿礼顿了顿,语气认真道:“我们可以当对方的家人。”
郁乐承有点茫然地看着他,宿礼就凑上来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嘴角,“而且我还可以当你的男朋友,当你的小羊羔。”
耳边是宿礼温柔的声音,脑海中的心声却像挣扎不出来的泥淖,郁乐承看着宿礼镜片后那双含笑的眼睛,心想自己好像已经找不出可以拒绝的理由来了。
有宿礼在,他就又有了家人和小羊羔,还有了男朋友。
他张了张嘴,问出了自己最后的担心,“那……你以后会不想要我了吗?”
“当然不会。”宿礼推了推眼镜,严肃又认真地望着他,“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就算死也要拽着郁乐承一起死。】
模糊的心声断断续续在郁乐承的脑海中响起。
稀薄的月光下,郁乐承被他阴暗潮湿的声音吓得悚然,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宿礼却扣住了他的手掌,亲昵地同他十指相扣,“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郁乐承在弥漫开的惊恐中紧紧抓住了他的温热的手掌,乖顺的垂下了眼睛,任由宿礼轻笑着贴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