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不让十三另外给买吃的,免得落了佟六的面子。但是佟六也是个人精,没一会儿就发现徐心烈食欲不佳,一边嘲笑她死要面子,一边还是派人去外头给她买了馄饨肉包,好歹算是照顾了一下同事的胃。
一边吃着,一边又说起方才未竟的话题:“徐二,你接着说,姬远患是被冤枉的?”
“我不知道,这些都我哥说的。”徐心烈急忙甩锅。
徐绍均几口羊肉下肚,这时候终于缓过劲来,连忙点头:“定是如此,我还在将军府的时候就听他们提起,说朝廷派了新的监军过去,还是个太监,结果没多久就传来姬将军出关追击又被俘的事,你说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此事会这么巧?”
“那可不好说,”佟六道,“姬家人我都认识,心高气傲得很,为人还拧巴。之前我有一姐姐瞧上了姬远患,透了点消息过去,人家直接给拒了,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怎么门不当户不对了?我们有钱有生意,他们有什么,有名没名有权没权,你说,是不是他们配不上我们?”
“人家好歹前朝下来就是贵族……”徐绍均勉强找补了两句。
“贵啥,有钱贵吗?他们家佣人都要请不起了,还要豁出命去打仗,打赢了应该的,打输了就是他们的错,哎呀,这么想,真凄惨,还好我姐姐没嫁过去,啧啧。”佟六摇着头。
“难不成你觉得姬远患真叛变了?”徐心烈闻出点端倪,斜眼瞥他。
佟六不假思索:“他要有这脑子,他们家早发达了,之前入关行商的商队他们都说什么非我族类啥啥异心的,人家都没招惹他们,你说姬远患会甘心投奔北蛮?哈,那可比死难受。”
“那你还说个屁,”徐心烈翻白眼,“搞得我们以为你觉得他真会叛变似的。”
“我是问证据啊,要证据证明呀,徐二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说话。”佟六不满道,“徐大,你继续讲。”
徐绍均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时专心养伤,旁的也没注意太多,但姬家兄妹关系很好,姬将军不可能不管他妹妹就这么叛了。”
“这可不好说,你还不是不管徐二管自己背上朝廷的通缉令了。”
徐心烈感激涕零:“佟六你也说了句人话!”
佟六朝她翻了个白眼。
徐绍均很不是滋味:“这人,总有些迫不得已的时候。”
“那姬远患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了咯。”佟六反应飞快。
徐绍均颤抖着指着他:“你跟烈烈才是兄妹吧!能不能省点口舌,欺负我算什么本事?!”
你也知道你笨嘴拙舌啊,这句话徐心烈忍住没说,但和佟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一起偷笑了一下。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疙瘩汤突然塞到她面前,十三冷声道:“喝这个,馄饨凉了。”
这下徐心烈和佟六怪异的目光又同时投向十三,看了一会儿一起笑了一声,徐心烈才乖乖拿起勺子开始吃面疙瘩。
十三和徐绍均显得很不开心。
“哎呀!”吃了几口,徐心烈突然惊叫一声,“苗奇威!忘了他了!”
“那可真要多谢徐大小姐现在能想起我了,”她刚说完,身后便传来苗奇威冷飕飕的声音,徐心烈一回头,就见他刚迈步进店,身上的衣服有些脏,但看起来并没有吃什么大亏。
“嘿嘿!不是你说了你是朝廷的捕快,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么。”徐心烈搓着手手,随便往旁边一指,“来,坐坐坐,那儿还有空位,佟六!给我们苗大爷上点吃的!”
“你叫小二呢,”佟六不明所以,但也知道那是徐心烈的朋友,招呼了小二过来。
“不了,我本不该在这,”苗奇威瞥了一眼徐绍均,道,“只是过来交代一声便走。”
“苗大爷有啥吩咐呀?”徐心烈继续谄媚。
“我不是白帮你们的,”苗奇威冷声道,“接下来的路,麻烦你们不要走错,否则我天涯海角,都追过去。”
徐心烈笑了:“你对两个全民公敌这么说,我们压力很大啊。”
“那要不现在就随我去刑部走一趟?”
“别了别了,大哥走好!”徐心烈摆手,“瞿大人那儿麻烦替我们说说好话!你知道的,我们可没作奸犯科!”
苗奇威:“外头的新坟可不好解释。”
“……您慢走!”
“哼。”苗奇威转身走了。
佟六大为感慨:“徐二,你可真是朵女中奇葩。”
“???”徐心烈差点就怒了,可一想到这时候奇葩还不带贬义,是妥妥的夸赞,只能忍了,眨巴着眼挤出微笑,“哦?何出此言呢佟六爷?”
佟六感觉有些不妙,可他本意是好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因为,什么皇亲国戚,三教九流,你都能处,感觉,比热依拉还厉害,就,就不像中原女子……”
热依拉就是佟六的梦中情人老板娘,这诚意是满满的了。
徐心烈这才放心:“过奖过奖,天赋异禀而已。”
“……跟你哥就不像一个娘胎出来的。”
徐绍均拍桌子瞪眼:“就一定要带上我是吧!”
“哈哈哈哈!”
河伯寨被禁武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进入了北方各大门派的耳中,已经被禁的感慨万千,还没被禁的这次除了忧心忡忡,还多了一丝疑神疑鬼,各色消息汇集到麒山,亓天方尤其惊疑。
“佟家禁的?当真不是徐心烈?”
“回盟主,确实没听说有徐家那位的出现!”下面报信的人恭敬道。
“不可能!就算不是徐心烈,也定与她有关,否则好端端的,怎么佟家突然就到了黄河边?按照他的路线,下一个本应是金刀庞家!”
“会不会因为庞家是个硬茬,佟家先行绕过了?佟家本是生意人,奸猾得很,难保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那也不该绕那么远!禁武又不是合纵连横,他禁了河伯寨,河伯寨还能帮他们打庞家不成?不可能,肯定有猫腻!”亓天方来回走了两步,又问,“还没找到他们的行踪?”
“盟主,佟、佟家镖局出身,最善寻路匿踪,以前他们就神出鬼没的,如今,如今若是事关徐不义,那定会越发,谨慎。”手下冷汗都出来了。
亓天方冷哼一声:“这时候倒知道拿徐心烈当挡箭牌了?”
手下低下头。
“世子失踪,小周天出山,徐心烈北上,佟家还跟了过来……”亓天方紧皱着眉头,眼中满是忧虑,“特娘的,没完没了!”
“盟主,他们不会真的,找过来吧?”
“我要你们查的不就是这个?!现在你们来问我!?老子有千里眼不成?!”亓天方暴怒,“加派人手!不,除了看守小姐的,其他人都有,找到佟家的踪迹!增加山中的巡防!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麒山!”
“是!盟主!”手下领命离开。
“老爷,”一旁的老奴亓禄轻声道,“既然世子失踪了,山中又加强了巡务,小姐那,就不需要再如此严防死守了吧?”
“你以为就你心疼她,我可是她亲爹!”亓天方粗声粗气道,“不孝女,以前挺明理的,现在怎么就知道跟老子对着干,我养她那么大,就是为了找气受吗?!让她入献王府又不是让她去死!现在好了,世子失踪了,我们辛苦筹划的一切,全完了!”
“或许,若是徐家小姐来了,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亓禄忽然压低声音,小心道,“献王现在一心寻子,什么都顾不上了,眼见着要不成气候,不如断绝与那边的联系,转头与投靠朝廷,拿出带头禁武的姿态,说不定,还能勉强留下一份家业。”
“什么?!投靠?!”亓天方瞪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让我投靠朝廷,我岂不是成了全武林的笑话?!”
“可如今形势诡谲……”
“亓禄。”
亓禄抬头,看到亓天方警告的眼神,慌忙低头:“老奴逾越了。”
“哎,”亓天方叹息一声,又柔和了眼神,“如今我们已经骑虎难下,没有回头路了。”
亓禄点头应是,低头掩住自己的神色。
待亓天方用晚膳时,亓禄去后厨要了些亓舒音爱吃的点心,来到她的小院中。
“小姐,是我。”他话刚说完,亓舒音就打开了门,瞪了眼两边盯着她的弟子,让开道:“禄叔,快进来。”
亓舒音对亓禄热情起来也是这几日,被亓天方软禁这些日子,外头的消息基本都源于亓禄偶尔的探视:“这两日爹都没来过,可是出了什么事?上次说黄河南岸封了,是为何?”
“果然瞒不过小姐,”亓禄叹息道,“那是献王下的令,小姐,世子失踪了。”
“哦?”亓舒音眼中难掩喜色,“死了?”
“额,只是不明下落。”
“哎,”亓舒音不掩失望,随后又咬牙,“死了才好!”
“小姐,即便是家中,也要小心隔墙有耳,”亓禄有些紧张。
亓舒音落寞的点点头,又问:“那爹怎么说,他也帮着找了?”
“老爷是想帮的,但世子是去小周天之后失踪的,献王得知后立刻封锁了黄河南岸的几个码头,一直未找到世子,估计世子现在应该还在南边,老爷就算是有心,怕是也无力。”
“找什么找!有何可找的!找来做姑爷吗!?”亓舒音激动起来,一个多月的软禁,她已经很难维持一直以来的大小姐形象,反而越来越往姬俊君那挂靠拢。
“小姐,”亓禄苦口婆心,“老爷也是希望你有个好人家,你看老爷这么些年打拼,从麒山派掌门一路到武林盟主,吃了多少苦头,还不是为了你们?”
“我懂!但也要有个节制!我们说是武林世家,对那些皇亲国戚来说依然是草民,怎会因为我嫁入王府,我们就成了贵胄?再者,我配嫁进去吗?献王又没有失势!怎会看得上我这样的出身?我看爹是魔怔了!”
“但是小姐,当初谁能想到麒山派掌门会成为武林盟主呢?小姐,你想想,那些被禁武的门派,如今都被束住了手脚。他们的弟子被登入了名录,一旦犯事家小都难逃罪责,平时出门不得随意携带武器,就连祖传的功法都被朝廷录了去,以后若是公开了,那他们便在江湖上彻底没了立足之地,你希望我们麒山派变成这样吗?”
亓舒音紧紧皱着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亓禄说的偏偏又是事实,让她无法反驳:“但是,但是……”
亓禄更进一步,低声道:“只要你成了世子妃。就算朝廷禁武令成功,我们亓家依然有献王这个靠山,没人敢动我们,没人敢欺负我们。老爷便是为了那一天,才如此安排,否则,你所思所想,他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难道不知道吗?还不是实在无路可走才出此下策!”
亓舒音有些混乱:“这么说,这,这成了我们家一条退路了?”
“是啊!”亓禄激动道,“小姐,老爷这两日愁得寝食不安,也知道对你不起,一直不敢来找你,老奴也是实在看不下去,才斗胆来与你说道说道。毕竟这份责任太大了,要你一个女孩子一肩挑起,老爷于心不忍不说,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想到这样直白的解释确实不是自家老爹的风格,亓舒音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她跌坐在凳子上,看着满桌自己爱吃的点心,泪盈于睫:“这,这是……”
“老爷特地吩咐的,不管你吃不吃,后厨一定要备着。”
“……”亓舒音低头拭了拭泪,抬头强笑道,“禄叔,你去与我爹说,只要是为了麒山派,为了我们亓家,我,我听凭安排。”
“诶!这才是我们的好小姐!”亓禄欣慰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