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三个人一起出现,徐心烈人都是懵的。
头大,是真的头大,尤其是十三面无表情,憨憨老哥惊怒交加,华贻枢人被绑着还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她真的喉头一紧,刚吃下去的鱼感觉都要吐出来了。
妈耶,这是什么修罗场,她现在追出去求苗奇威把自己关起来行不行?装昏装死都是一时之计,唯有牢底坐穿才能一世平安啊!
肖敏倒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她一眼认出他们,激动的笑靥如花,但好歹保持着理智,只是朝他们不断招手:“来来来,这儿坐!”
还坐呢?作死吧!
徐心烈眼一瞪,手一抬,往外一指,恶人先发狠:“坐什么!出去!看你们就烦!”
她脾气来得毫无预兆,倒让十三和徐绍均先愣了一下,竟然乖乖的迈步就要往店外走,被扯着走了两步的华贻枢懵了,哭笑不得:“等等,这么听话做什么!外头天寒地冻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先坐自己位置上去?我面还没吃完呢!”
这话一说,反而让徐绍均恼羞成怒:“吃什么吃!出来!”
“诶诶诶!”华贻枢跌跌撞撞的被拖了出去,真的到寒风中罚站了,十三一点意见没有的陪在外头,三个男人排排站着,看起来颇为诡异。
肖敏都惊了:“心烈,哪那么大脾气?他们又没得罪你。”
徐心烈比她更惊讶,自己不过随口一说,怎么他们居然真的就照做了,按理这样她会有点成就感吧,可是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一点觉得自己无理取闹的愧疚,和他们该不会还犯了自己不知道的更大的事儿的怀疑!
她这下是真的没心情吃饭了,草草又吃了两口,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起身,吩咐道:“你们继续,我跟他们聊聊。”
有方才下马威在先,她倒是不怕了,径自走了出去,在三人的注视中,把他们带到后院伙房旁,借着那儿升腾的热气一边取暖,一边问:“说吧,你们什么情况。”
徐绍均先开了开口,可又苦笑一声:“这,说来话长,烈烈,不如我们找个安稳点的地儿吧,眼看这都快天黑了。”
其实徐心烈一走到伙房旁也有些后悔了,这儿毕竟露天,她光考虑这儿的嘈杂和炉灶能够保暖又不被人偷听,但穿堂风还是嗖嗖的,刮得脸疼。只能一边点头,一边心里也有些气闷——她这不明摆着着急听他们的事儿吗?哎,帅不过三秒,到底还是落了下乘。
“那去你们落脚的地儿吧,你们能解决那捕快,想必过得挺安生。”她再次迈步,阴阳怪气的,可刚走两步,就被一旁的十三一把抓住肩膀,紧紧的,跟铁钳一样。
“哎,你干嘛!疼!”徐心烈夸张的叫出来,十三松了松手劲,却还是没放,小半个月不见,他的脸似乎有了点棱角,此时绷着,寒气森森,他冷声道:“伤怎么回事。”
“对啊!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徐绍均终于想起刚才让他惊怒交加的点了,也拦在了她前面,“谁干的?不会是那个捕快吧!是的话哥这就把他抓回来打死!”
“徐兄也就放放狠话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那个捕快吧。”华贻枢居然调侃起来。
“怎么不可能!那苗奇威可是刑部快班的二把手!烈烈不一定打得过。”
苗奇威居然还是刑部的二把手!高级打手啊,徐心烈倒是没想到这个,不过这也不是重点,她只是下意识的怼华贻枢:“对啊,怎么就不可能了?”
华贻枢笑了一下,坦然道:“且不说以徐心烈你的心性,那人要真把你欺负成这样,你怎么可能还好端端让他活到现在。就说以屠兄的手段,若是料定是那人干的,他也不可能活着走出饭馆吧。”
反正就是打了她横竖都是死呗,徐心烈有一丝中二的骄傲,但更多的是无语:“我江湖名声是不好,但顶多是不义,还没到不仁的地步吧?”
“身上的血擦擦再说这话吧。”华贻枢道。
徐心烈一愣,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可转念一想,她为了进镇子,可是好好的拿外套遮掩过痕迹的,怎么可能让人一眼看出来,可看徐绍均和十三的眼神,分明也确定自己经历了一场恶斗。
她叹了口气,好嘛,既然他们这么着急,她便大慈大悲的说一下,毕竟自己的经历确实很短。
“不就是到北岸被几个宵小盯上了,而那捕快黄雀在后,到了山里打起来时有些凶险,那捕快看不过去出手帮了帮,便一块走到这了,说起这个,还得谢谢徐公子呢,”徐心烈阴阳怪气,“要不是为了顺着我这破藤抓您,人家还不一定出手救我来着。”
“咳,”徐绍均被说到痛处,神色很是尴尬,咳了一声,又确定道,“所以他没欺负你?”
“啧,怎么总觉得你说的欺负有些怪,”徐心烈砸吧砸吧嘴,“没,就是沿途说我丑,像个猪头罢了,我大人大量,没跟人计较。”
“……他也,不算胡说。”徐绍均狗胆包天,居然还敢调侃她了。
徐心烈这边眼一瞪,刚要骂人,旁边十三又问:“除了脸上,可还有别处伤着了?我看你行走似乎也有不便。”
“哎你烦不烦!”徐心烈刚朝徐绍均瞪过去的眼直接转向了十三,不耐烦彰显无疑,见十三神情一滞,她上来的火气又下去了,冷着脸甩开他的手,边带头往外走边道,“没有没有!”
后头沉寂了一会儿,徐绍均跟了上来,迟疑道:“烈烈,十三也是好心。”
“呵!”徐心烈也知道自己表现很过分,但她的火气也不是没有来由,“好心还把李再安给救了?”
“救?”徐绍均一愣,“怎么是救了,他不是……”此时已经回到了饭馆门口,他立马闭上嘴,很是焦心的样子。
这边肖敏等人已经吃完了饭等在门口,几人略一碰头,就往兴水客栈走去,三个男人果然包了两个地字号房,徐心烈他们来了,差不多把剩下的房间都包圆了。
略微休整一下后,徐家兄妹,十三和肖敏还有华贻枢坐到了一块。米禄得知自己爷爷米锻舟没事,便自顾自去睡大觉了。
徐心烈对华贻枢的到场很疑惑:“他怎么也来了?”手还被绑着,不是俘虏吗?
“没他不知道的事,”徐绍均道,“也没什么可瞒的了。”
徐心烈本以为针对华贻枢的应该是十三,如今却越听越觉得自家憨憨老哥似乎对华贻枢意见是最大的,不由得挑挑眉,给自己倒了杯茶,靠在椅子上道:“那说吧,从谁开始。”
“心烈,”十三突然道,“山里的人,杀了吗?”
徐心烈一愣,意识十三居然纠结这事儿纠结了这么久,再大的怨气也变成哭笑不得:“杀了杀了,哎,华楼主都比你了解我,那些个狗东西,我能留着出山?”
“哦。”十三表情终于松了一点,可还是有些郁郁的。
“那我先说吧,”徐绍均道,“毕竟我们现在在这,都是因我而起。”
徐心烈走后,徐绍均确实在姬将军府好生养了阵子伤。姬俊君在京中身份尴尬,既是人质,但宫里要面子,明面上她又是太后看好的“儿媳妇”,时常要进宫陪聊,再加上男女有别,徐绍均与她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反而是和府里几个老兵混得很熟,也侧面知道了不少姬家的情况。
相比姬俊君,姬家整个家族在大宣朝的处境是更加尴尬的,他们是前朝叛将,即使是为了当朝而反,头顶还是摘不掉一个“叛”字。所以即便不是为了表忠,就是为了整个家族的生存,姬家在打仗一事上,是绝对倾心尽力的。
可即便如此,朝廷里对姬家还是颇有微词,一来姬家名声不好,二来就算是有这样的“前科”,皇帝对他们还是相当器重,这就让那些出身“清白”的家族很是看不惯。只不过姬家屡次打退北蛮,将星辈出,战功赫赫,没人敢正面得罪。
也就是因为这样,在宫里突然有人传消息来,说姬家有大难临头,让姬俊君赶紧跑时,将军府所有人都是懵的。
“什么?有人通风报信?”徐心烈发现了华点,“宫里还有这么好的人?”
“这个人,就是皇上。”徐绍均压低声音。
“???”徐心烈和肖敏的表情。
“皇上派人传话后没多久,果然羽林卫就大举开到,要将军府所有人束手就擒,他们要查抄将军府,找姬将军叛逃的证据。”徐绍均说起那个时候,还是咬牙切齿,“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姬将军叛逃,何来叛逃的证据,这分明是有人要把通敌的帽子扣在姬家头上,连皇上都看不下去了。”
“皇上看不下去可以叫停啊,这点事儿他都办不了?”徐心烈说完,自己摇摇头,“哎,还是被架空了。”
“烈烈!不得胡言!”徐绍均低喝。
徐心烈装样子捂捂自己的嘴,却还是疑惑:“可是,你们怎么知道给你们送信的人是皇上派的呢?皇上肯定是偷偷传信的吧,难道还能盖个玉玺?”
她话说完,感觉旁边的十三偷偷挺直了腰。
徐绍均居然也看了看十三,道:“其实一开始确实不信,后来才发现那人确实是好心。至于是皇上派人这事……还是要十三的功劳。”
“哦?”
“十三,你说?”徐绍均很贴心的把话筒交给十三,十三却摇摇头,“你说吧,不是什么大事。”
“哎,好吧我说,皇上用的,是十三安排的人,十三的自己人。”
徐绍均这一强调,自然让徐心烈觉出味儿来了:“所以……是隐龙卫,但不是屠青莲的人?只听十三的?”
“对。”
“皇上知道?”
“那是自然。”
“可以啊你十三,我还当你一直光杆司令呢。”徐心烈拿手肘子捅捅十三,十三低头看着她,嘴角微扬,笑容居然有一丝羞涩的味道,看得对面华贻枢眼睛都直了。
徐心烈哪有空注意到这些,她只觉得这信息量有点大,夸完十三她就摸起了下巴思忖起来。有了这层分歧,摆明小皇帝是不信任屠青莲了,那是不是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屠青莲也跟姬家的事有关系?”
“皇上指派十三的人时并没有多说,我们也在揣测,毕竟从整个事情的明面上看,与屠青莲并无干系。”
“好吧,”徐心烈耸耸肩,把这件事先放到一边,“然后呢?”
“然后,”徐绍均居然有些脸红,“我们接到皇上的消息后,就开始做准备,姬家其实一直知道他们很容易成为替罪羊,所以早早的有了布置。如今不过是启动一下,谁料羽林卫来得那么快,无奈之下,我便帮他们守了守,待到援军赶来接应,就一道冲了出去,谁料后来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他后面说得潦草,奈何徐心烈已经从米禄那儿听过一个版本,此时一对发现没多少出入,眼睛便不善的眯起来了:“所以,外头疯传的你一夫当关,是真的?”
“咳,是。”
“后面是因为你殿后才被落下的,也是真的?”
“额,对。”
“所以在遇到十三之前,其实你并不知道自己背后是有皇上支持的?!”
“……”徐绍均低下了头。
徐心烈拍案而起:“好哇徐绍均!翅膀硬了!比我还能坑全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