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楼前身只是个茶馆,后来生意做大,逐渐变成了消息流通之地。这一番变迁也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是以论历史和积淀,也不亚于那些名门大派了。
若是他们,也确实可能查到十三的身份。
他每次出宫基本都与徐家有关系,时间久了,随着徐心烈恶名越来越广,江湖人都道他是徐家圈养的无名高手,他基本都会默认。
毕竟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了,对心烈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过……
“你有所求。”十三笃定道。
既然现在江湖上都没流传出他的身份,可见天星楼并没有往外传——他不相信没人去天星楼买过他的消息。
“你做不了主。”华贻枢笑眯眯的,权当默认。
“做主的被你推上场了。”
“你不会让她出事的。”
十三沉默,他确实不可能让徐心烈出事,毕竟她……
“毕竟,她可是圣上,最顺手的棋子了。”华贻枢说着,还朝天抱抱拳。
虽然不是标准答案,但是华贻枢既然抢答了,十三还是暗自松了口气,他不置可否,只是又看了一眼徐心烈,却见她整个人都已经被拢在了赵莽的拳风中,几乎看不见全身。
他腮帮子一紧,见徐绍均还没出手,情势应该还好,便勉强转回头,又看向华贻枢:“你先讲,有什么事。”
“哎,其实也很简单,有人要买她的命。”
十三闻言,飞快的看了一眼华贻枢旁边的山羊胡,山羊胡全身一震,手立刻按在腰间,冷眼看向他。
“不是他不是他,这是族叔,来保护我的!”华贻枢连忙道,“都说了,打打杀杀不是我们天星楼的习惯,怎么会带着杀手来?”
“透漏生意,也不是天星楼的习惯吧。”
“这也是有前提的,”华贻枢无奈道,“若是威胁到了天星楼,那我们自然要做一番取舍。”
“怎么说?”
华贻枢刚张嘴,突然听到旁边一声大喝:“烈烈!”十三猛地转身,一眼就看见徐心烈躲过赵莽一记勾拳,却转瞬被他角度极为刁钻的一脚踢了出去,紧接着手一翻,手中蓦地出现两柄利刃,怒吼一声向着徐心烈扑了过去!
“暗器!”华贻枢在十三冲出去的瞬间猛地站了起来,“不是少林的?!”
“小楼主!”光头大汉也坐不住了,“要不我……”
“等下。”华贻枢按住他,“隐龙卫可不是好惹的。”
此时,赵莽已经扑到了徐心烈面前,徐心烈嘴角带血,面色痛苦,见状就地一滚,毫无风度的躲过这一击。然而赵莽杀心已定,手往旁边一甩,竟然接连甩出三枚飞镖,再次直奔徐心烈!
“卧槽!”徐心烈喷着血骂出来,只能继续滚,飞镖笃笃笃三声扎在她刚滚过的地方。
“贼子!敢伤我妹妹!”徐绍均终于赶到,一剑刺向赵莽,谁料赵莽只是闷哼一声,硬抗了这一剑不说,还身上扎着剑继续向徐心烈扑去,看这架势,竟是要不死不休。徐绍均被他带得剑都脱了手,怒吼一声追过去。
徐心烈躺在地上,还想继续滚,胸口却一阵剧痛难忍,她噗的又吐出一口血,眼前一片漆黑还冒着星星,一时间不知道是赵莽挡了光还是还是她瞎了,可就在山一样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的瞬间,只听到唰的一声,一股热流溅在了自己脸上,空气忽然就清新了!
她喘息着,睁大眼,看着已经和自己脸对脸的赵莽狰狞的表情完全凝固,颈间血流如注,然后缓缓远离自己。
他身后,十三一手握刀,一手提着他的后领,将他扯开,随手扔在一边。
赵莽沉重的尸体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又惹得她一阵咳嗽,血花四溅。
十三隐忍的喘息着,蹲下来,面具后的眼漆黑如墨,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刚要碰到徐心烈,又忽然收了回去,猛地站了起来。
“烈烈!”徐绍均就在这时扑到她身边,一把捧住她的脸,焦急道,“你怎么样!疼不疼!?”
徐心烈想说自己不疼,但张嘴又是一口血:“咕噜噜噜!”
“别说话了!别说话了!哥知道!哥,哥带你去找大夫!”徐绍均慌得红了眼,小心的抱起她,左右四望。周围江湖人都被这突变惊呆,纷纷后退。倒是十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抓小鸡似的提溜着一个男子大步过来,那男子双脚艰难的够着地,走得踉踉跄跄,后面光头大汉和山羊胡男人绷着脸紧跟着。
见他看过去,那年轻男子苦笑一声:“在下华贻枢,哎哟!好好好,你轻点,请坐在下的马车吧,在下送你们去找最近的大夫。”
徐心烈痛得只恨自己怎么还不昏过去,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她指了指十三,十三立刻过来,凑近她嘴边。
“你走。”
十三一僵。
“进京……请病假……报销,医药费……”
“……”
在俩男人无语的眼神中,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昏了过去。
……
“徐老师!徐老师!这边!”前面的小男生啪啪的跑,校服都飞了起来。
“我知道大门在哪!”徐心烈咬牙切齿,“保安不都是退伍兵吗,制不住一个持刀中年人?”
“他抓了一个女生!”
徐心烈差点想停下脚步了:“那我去有意义吗!”
“不知道!”男生带着哭腔,“本来也只是想叫吴老师的呀,他不是会武术吗!”
可吴老师已经掐点下班去约会了!而且……
“你没听说过功夫再好也怕菜刀吗!?”
“唔!到了!”
徐心烈跑过最后一栋教学楼,过了拐角冲着校门跑了几步,看清眼前状况,眼前又一黑,猛的一个刹车。
男生所说的持刀威胁已经是过去式了,保安大叔显然已经努力推进了这场意外的进程,现在地上远离歹徒的地方有一把锯齿菜刀,周围散落着斑斑血迹,一个保安大叔捂着手上虎口,另一个捂着手臂,都已经挂彩,但还站在那保持着劝阻的姿势。
而歹徒,这个突然出现在校园门口,挟持一个女生说要为女儿报仇的中年男人,手臂依然箍着那个女生,另一只手,竟然握着一把枪。
“这是禁枪的国家吧……”去美丽国集训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徐心烈,脑子忽然混乱了。
“啊……是啊……”男生也懵了。
此时,贸然跑过去的他们惊动了歹徒,这个中年男人头一甩,举枪对准了他们,嘶吼:“不许过来!他是谁!他是不是那个谢子豪!”
“不是!”徐心烈一把把男生扯到身后挡住,慌不择口的尖叫,“他不是他不是!”
她直面了黑洞洞的枪口。
徐心烈又一次惊醒。
胸口疼,还残存着噩梦带来的凉意,疼得她倒吸凉气。
“烈烈?你醒了?!”徐绍均一直睡在她身边,此时很是惊喜,又心疼,“你怎么样,还疼不?”
“你挨一掌,呼,试试!”
“谁让你逞强,平时不都是让我们上吗!”
“我,得练,的呀。”徐心烈无奈,“不能,一直欺负,虾米……以后,都是大佬,会拖后腿,嘶,的。”
“你是不是听十三说什么了?”徐绍均一怔,方才也是他默认让徐心烈上的,分明也是存了点历练她的意思。
“啊?”徐心烈愣了一下,摇头,“没有,他咋地?”
“唔,没。”徐绍均立刻否认,又柔声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已经派人通知了爹,他们很快会过来接你的。”
“嗷,那十三回去了?”
“对,他一把你送到医馆,就回宫了。”徐绍均满脸高兴,一点都不掩饰对十三的不喜,“烈烈,我们还是找个其他高手吧,就算皇上派个大内侍卫来,也比他屠十三好。”
“他又怎么你了?”徐心烈日常听徐绍均吹枕头风,小小的翻了个白眼,运了一小会儿气,她的疼痛已经逐渐下去了。
“你没见他方才杀那刺客的样子,头颈只剩一层皮连着了,虽然我也想把那厮千刀万剐了,但刚才那情况并非非杀不可,留着活口不也好问话么?他这般心狠手辣,以后若反过来对付我们可怎么办?”
“哎,”徐心烈无奈,“哥啊,咱上哪再去找个,任劳任怨,听话,还能帮忙跟朝廷,要钱的保镖,啊。”
“可万一他对你起了心思……”
徐心烈脸都皱了:“啥,啥心思?”
“……哥就觉得他动机不纯。”
“太监,对我,动机不纯?”徐心烈想笑,一笑就疼,“诶不是,不是你,跟我说,他是屠青莲的徒弟,而且,隐龙卫……哦,宫里男人,肯定都是太监的吗?你,你啥意思呀,他对我起心思,你骂我还是,夸我?”
说罢,疯狂运气,总算平复了一点,她真怕自己这话说完厥过去。
徐绍均一愣,神色竟然还松懈了点,但是想起方才自家妹妹脱险时,十三朝她伸过去的手,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好吧,”他决定暂且按下,又道,“还有,天星楼的人找你。”
“?那个,搞情报的?”徐心烈一愣,“你问他们买消息了?”
“不是!现在的消息都是我们自家人找的。”
“所以他们现在生意差到,要上门推销了?”天星楼在徐心烈眼中和很多武侠小说里的神秘组织一样,很老套但也很麻烦,她一直不是很想招惹。
徐绍均面上忿忿的:“不知道,找过来的是天星楼的代楼主,叫华贻枢,小白脸一个,看着很不可靠!”
徐心烈默默的看着她这傻狗哥哥,她闯**江湖以来就没见过比这货更小白脸的。
“那他有什么事?”
“他非要亲自跟你说,你现在,有精神吗?”
徐心烈吃力的撑了撑身子,上辈子搞体育,身体素质没跟过来,耐痛耐伤的本事倒是刻入了灵魂,她让徐绍均扶着她微微坐起来点,喘着气点头:“行。”
“真的哦?”
“哎你烦不烦!嘶!”
徐绍均立刻跑了出去。
徐心烈终于有余力打量自己现在躺的房间,狭小的卧房,南北通透,窗边的书桌上摆满了医书,桌旁的墙上还贴了张人体穴位图,另一边靠床的位置是洗漱架,上面挂着的毛巾上还残留着血迹,铜盆里的水倒还清澈,腾腾冒着热气。
外头似乎正是集市,人声鼎沸,还有马嘶和车轮的嘎吱声。
好家伙,应该是占了这医馆大夫的房间了。医馆本身肯定有给病人睡的地方,不管谁干的,那是真把她往黑道上硬推啊!
不过,现在她受了重伤,屠十三又不在,躺在这小小一隅中,还真是难得岁月静好的时光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