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沧澜山后,我们便快马加鞭往回赶。顾安给魏离发了飞鸽传书,告诉他我们已是取得犀兰草。七八日后,我们路经一个繁华县城,见两匹骏马已显倦态,遂决定在这儿歇一夜。
顾安牵上马匹去了马厩,我在外边等着他。
此时已是入夜,可大街上仍是有不少人在走动,且从其服饰看来,各个江湖门派皆有之。我心中有些好奇,但也未怎么在意。
顾安出来后,我们便寻了间客栈。
客栈里人声鼎沸,三三两两各说各的,热闹得很。我仔细一听,似是在说宇文墨泽的事情。听到“宇文墨泽”四字,我的脑袋就有些疼。
我扯住顾安的袖角,“呆子,我们快些上去吧。我头疼。”
进了厢房后,顾安连忙给我倒了水,我服下药后,才微微有些好转。虽是心里头有些蠢蠢欲动的暴躁,但这些日子以来我学会了如何控制。
我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时,听见有拍翅声响起。我擡眼望去,顾安已是解下白鸽腿上的笺纸。我问:“是魏大夫的飞鸽传书么?”
顾安眉头微皱,表情颇是凝重。
我心里一惊,忙道:“是阿爹的事?”
顾安摇头,他望着我,缓缓地道:“江湖里已是传开人造人出现一事,各大武林门派,还有朝廷里的各党都欲在人造人身上分一杯羹。”
我愣然,转瞬间便想到一人。
“是苏锦阳?”
“□不离十了。”他握紧拳头,懊悔地道:“果然那日不该饶了他。”
我抚上他的拳头,轻轻地拍了拍,顺势握住他的指头,“无妨,便是让天下人都知晓我是人造人,我也不怕,他们奈我不何,而且还有你护着我,又有何惧?”
顾安的眼神比外边的月光还要柔和,他与我十指相交。
“我不会让人伤你一丝一毫。”
次日我和顾安离开厢房时,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哟,本座还以为锦门顾着和魔门联姻,未料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锦门的二门主。”
这把声音,不看她的脸,我也能认得是谁,除了赵媚还能有什么人。
我们从沧澜山下来后,顾安便一直顶着锦门二门主的面皮,我也戴了帷帽。晓得人造人消息传开后,为了预防万一,我还让顾安在我脸上涂画了几笔。
隔着帷帽,我仍然能感受得到赵媚直勾勾的目光。
数年未见,苏锦阳虽是休了赵媚,但赵媚表面看起来仍然风光无限,第一美人的称号仍旧是名不虚传,比起当年的娇媚,此刻更是添了几分雍容之态。
顾安向前迈了半步,挡住了赵媚的视线。
赵媚又道:“二门主怎么不介绍下?莫非是从魔门里勾出来的?”
赵媚这张嘴,真是让人膈应。
顾安冷声道:“她是我内人,五夫人。”
赵媚的脸色由青转白,浑身重重地抖了抖。顾安牵过我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吧。”这一回,赵媚竟是没有拦住我们。
离开客栈后,我好奇地问:“五夫人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听闻汾亲王前些月纳了第五房小妾,又听闻赵媚这段日子常常出入汾亲王府,而汾亲王对凌山派又多有照料。本来也只是猜测,可方才赵媚的脸色看来,估摸是真的。”
我愕然。
赵媚竟是会给人当小妾?委实不可思议极了,更别说赵媚的前夫还当了汾亲王的乘龙快婿,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要怎么算?
顾安牵来马匹,“还有两日便能赶到了,若是我们再快些,兴许明日傍晚便能到。”
我一听,也不再想赵媚的事了,欣喜地应道:“嗯。”
将犀兰草交予魏离后,魏离就钻进他的药房里。我不便打扰,和顾安在外边守着。这几日,连续不断地有飞鸽传书,我见状,只道:“锦门有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阿爹就行了。云裳将锦门托付于你,你莫要辜负了她的期望。”
顾安似是有些犹豫。
他道:“若是阿爹今日醒来,你要回飞花山庄的话,等我一起。”
“原来你在顾虑这个。”我笑:“即便真的醒来,也不可能马上启程回飞花山庄。你就放心吧,我在这里,不会离开。”
他方是松了口气。
“我最迟后日便过来。”
我道:“你迟多几日也没有关系。”我还有些话想要私下里问魏离呢。
顾安离开的第二日,魏离就从药房里走了出来。脸上虽有着胡渣子,但却难掩其兴奋的神色,他道:“有生以来可以亲眼见到犀兰草的功效,也不算白活这一趟了。”
我紧张地问:“阿爹何时能醒过来?”
魏离道:“这几日便能醒过来了。”
我松了口气,“实在是多谢你了,魏大夫的大恩大德,晚晚也不知该如何报答。以后只要又魏大夫用得上的地方,晚晚定当义不容辞。”
“晚晚姑娘客气了,顾安是我的友人,你是他的妻子,自然也是我的友人。朋友间仅有相助一说,何来报答之言?”
我迟疑了下,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魏离道:“请讲。”
“还请魏大夫告诉我,顾安当初练的到底是什么武功?”
魏离面色凝重,“他走火入魔了?”
魏离果真是个知情的,我颔首,想起那回顾安走火入魔的场景,我心里就不禁有些后怕。“他有一夜,变得仿佛不认识我一般,整个人散发着暴戾,”微微一顿,我略过香艳的那一段,“后来他不小心碰到我的血,昏倒了,次日醒来后完全不记得昨夜之事。”
魏离沉吟片刻,只道:“此事一言难尽,并非我不愿告诉你,只是我与他曾有过承诺。”
两日后,阿爹终于醒了过来。此回阿爹相当于在地府前转了一圈,因在床榻上躺了两年多的缘故,阿爹虽是醒过来了,但行动仍旧不太方便,四肢软弱无力的。
我熬了药粥,一口一口地侍候着,嘴里也在同阿爹说着飞花山庄的情况。
阿爹道:“有阿庆那家伙在,飞花山庄差不到哪里去。”
我笑着附和,“庆叔一直都为山庄尽心尽力的。”想起那事,我的笑容有些勉强,“也多亏了庆叔,阿娘方是能撑得下去。”
庆叔分明是对阿娘有情意的,只是阿娘对庆叔,似乎有些依赖过度了。
我正愁着如何同阿爹说此事时,阿爹却是蓦然转移了话题,“这些年我虽是昏迷着,但你们说的话我还是能听得见。”
我一怔,阿爹拍上我的手背。
“女儿,辛苦你了。”
我瞬间明了,眼眶不由有些泛红,连忙摇着头道:“不辛苦,晚晚一直都是爹的女儿,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阿爹胃口不错,一碗药粥很快就见了底。我搁下碗,道:“阿爹,我扶你出去走走吧,魏大夫说多走动些容易恢复。”
顾安这时走了进来,道:“晚晚我来。”
我望了眼阿爹,莫名的竟是有些心虚,低着头道:“还是我来吧。”
阿爹拍拍我的手,“让阿安来吧,正好我有话和他说。”
我张张嘴,“我……”
阿爹打断我的话,笑道:“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会欺负女婿?”
我笑开来,“哪有。”我只是怕阿爹心里有膈应,毕竟假如有人刺我心口一刀,那口气要想咽下还是有些困难。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连着几日,顾安都相当殷勤,在阿爹跟前忙前忙后的,仿佛是阿爹的亲生儿子一般。魏离在我身边笑道:“能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算白活这一趟了。”
我笑道:“魏大夫,这几日你都没白活好几趟了。”
魏离轻咳一声,看看顾安,又对我示意了下外面。我以为魏离愿意告诉我顾呆子的事,心里一喜,连忙会意,悄悄地离开屋子。
我和魏离站在一株梅树旁,此时正值冬季,红梅站在枝头绽开,寒香袭人。魏离道:“你瞧,梅花开得真好。你喜欢桃花?”
“嗯,不过也说不上特别喜欢。”我进入正题,“你让我出来是想告诉我顾安的那件事?”
魏离摇头,“我是遵守承诺的人。此番让你出来,只是想和你说,顾安是个执着的人,他一旦认定了的人即便是撞破头了也会坚持下去。他对你如何,想必你也是看得到的。莫要再和他闹别扭了,看得我这个外人也忍不住替你们着急。”
这几日我的确和顾安在闹别扭,我恼他总是瞒着我。
魏离又是轻咳一声,“其实你若想知道真相,不妨用用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