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太是恶劣!
夭枝眼里多少有了焦急之意,要是这般被看见了,她的脸皮便是再厚,也无颜面对酆惕这个同僚了。
宋听檐看着她这般,才微微松开手,夭枝心中一松,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忽然靠近而来,在她脸上咬了下。
夭枝心头一顿,还未来得及说话,他已然转而贴上她的唇瓣,齿间用力。
她不由吃疼,只感觉唇边一抹腥甜之意,怎得这般爱咬人!
她着实生怒,当即用力咬了回去,宋听檐微哼出声,继而竟还笑出来,靠得这般近,他的笑声也这般近,格外悦耳好听,似在笑她。
这时候,他竟还笑得出来,太是恶劣!
她恼得忍不住用力打了他的肩膀好几下,却因为方才与他这般折腾,吃力得很。
便是打过去,在他那处也如猫劲儿一样,倒像是打情骂俏一般。
宋听檐由着她打,轻嗤一声,笑得有些嘲讽。
而那头酆惕已然走了进来,夭枝心惊肉跳之时,他才堪堪松开了她。
酆惕进来后,似有所感往这边看了过来,不过屋里一片漆黑,也不知他有没有看见他这般压着她。
夭枝心跳得厉害,几乎要从心口跳出来,哪怕她是被强行这般,也是生怕被别人发现的心虚。
酆惕进来之后才发现门旁有人一时疑惑,还未开口,宋听檐便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见状一怔,竟是殿下。
他不由看向黑暗之中,模糊间看见夭枝靠着门站着,垂着头不知怎么了?
且他方才叫她也没有听见回应,莫不是被这雨声阻碍,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看向宋听檐,不免疑惑,“殿下……怎会在此?”
宋听檐颇为春风和煦,开口本还低哑的声音已然平稳几分,“本王来寻药,可惜太医院中无人,劳烦酆大人带去药房一趟。”
殿下吩咐,他自然不能推拒。
酆惕俯身应是,“殿下客气,太医皆宫中叫去,是以此处暂时无人,药房在东边,殿下这边请。”他说着又看向黑暗里的夭枝,“夭卿,我先去一趟,你在这处等我回来。”
夭枝忙点头,轻轻应了声,一副被欺负得厉害的样子,雨夜里着实有几分狼狈。
宋听檐闻言慢慢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颇为玩味。
夭枝不敢看他,她如今心情复杂至极,根本不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酆惕只觉得她声音怪怪的,却也没有时间细想,便迈出门去带路。
外头风雨交加,廊下的路已然尽湿,他开口道,“殿下慢行,地滑。”
宋听檐闻言一笑,看向他慢声道,“酆大人果然细心周全。”
酆惕亦是一笑,“殿下过誉,微臣应当做的。”
宋听檐闻言未语,眼中皆是意味未明。
酆惕带路到了药房门口,便推开门,迈步进去,寻到灯旁,拿起火折子将灯点燃。
药房里头为了避雨避湿,屋子做得很是严实,里头自是安静的。
酆惕拿过灯盏,看向走进药房的宋听檐,“殿下要选什么药,微臣略通药理,可帮忙一寻。”
宋听檐缓步走近,却并不急着拿药一般,他看向药台,随手拿起其中一个瓷药瓶看了眼,漫不经心开口,话里有话般,“酆大人不知伤口在何处,自然也不知要用什么药。”
酆惕闻言微微颔首,他自然不知,便依旧有礼问道,“不知殿下伤在了何处?”
宋听檐闻言擡眼看去,莫名玩味,他垂眼拿过台上选中的药,手间微擡,“替我拿给先生,让她抹在伤口上,免得生疼。”
酆惕神情一怔,有些疑惑地接过了递过来的瓷白药瓶,一看,是止血的药。
他有些不解,只是跪着,膝盖应当也没有出血罢?
不过殿下既这般说,他自不能反驳,接过药瓶便道了谢,“多谢殿下关切,我替夭卿谢过殿下。”
宋听檐闻言唇角微弯,笑了起来,“酆大人谢早了,先生未必愿意你来谢我。”
酆惕直起身,自是听不懂此话,他正疑惑,宋听檐已然转身出去,他当即放下手中的灯盏,跟着送人出去。
宋听檐一路往外走去,廊下迎面而来便是一阵风夹雨丝。
酆惕双手作礼,俯身恭送,“雨大风疾,殿下慢行。”
宋听檐走出一步,风扬起他的衣摆,他忽而转身看向他,擡手而来,递出一只雨水打湿的素白小袜。
洁白小袜在他指间格外小巧,“酆大人,本王不小心让先生的小袜被雨水打湿,便不必再穿回去了罢?”
酆惕闻言初时还未反应过来,待看着他手中的小袜,才发现他衣领微乱,似乎是拽弄之间拉开的。
他似有所觉,微微皱眉,再看向殿下薄唇不同寻常,似缠磨过后的红,还被咬伤了一个小口……
他慢慢睁大眼睛,话生生卡在喉头,半个字都回不出来。
…
夭枝等他们离去之后,慢慢滑坐在地,瘫软至极。
这般与他折腾挣扎一番,竟叫她累成这样,着实是叫她有些怕了。
她脑中一片混沌,唇齿间缠磨之感挥之不去,一时有些魂不守舍。
他怎能如此,往日惯有礼节,如今竟这般孟浪,是故意羞辱吗……
宋听檐不知何时离去,等到酆惕回来,也像是与宋听檐不曾交集过一般。
酆惕冒着雨进来,开口解释,“宫中有几位娘娘病了,太医去了那处,只怕没到天亮是回不来了,不若先回我府中,让府医先替你敷上药。”
夭枝慢慢站起身,感觉到膝盖上不断有热意传进来,让她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她摇了摇头,忙道,“不必了,我方才已经敷好药,已经好了许多,我们出宫罢。”
酆惕不疑有他,上前伸手扶过她,“外头雨大,小心些。”他说完这话却终究还是停住了,“殿下出去时,将伞留给了我们。”
夭枝闻言动作一顿。
酆惕颇有些担心,出了屋擡眼看她,见她发丝垂落,脸上竟有一道浅浅的牙印,在白嫩的脸上极为明显,再转而看到唇瓣有些红.肿,还破了,一看就是被人缠磨之间咬的。
他一时难压心中惊异,想起宋听檐方才给他的药瓶,竟是半点送不出去。
他握着手中药瓶,垂眼不敢多看,亦不敢多想,“夭卿……殿下可对你做了什么?”
夭枝亦是被他这般弄得思绪混乱。
她着实被折腾地无力,缓缓摇头,声音有些低,“没什么……”
酆惕见她不愿多说,便也没有再问,他沉默片刻后,只觉自己多想了,安慰自己一般开口说道,“殿下性情如君子,应当还是遵循礼教的有礼之人……”
夭枝闻言上唇碰到下唇,伤口一疼,她不由有些生恼,连忙低下头一些,唯恐被瞧见,“言辞是有礼节的。”
但行为是缺大德的……-
翌日天未亮,皇帝下旨,正式立宋听檐为太子。
给夭枝二人打得措手不及,连第二日去跪着都免了。
酆惕得到这个消息,进门时神色甚是凝重,“殿下如今被立为太子,这走向已不太对……”
夭枝闻言沉默未语。
皇帝起了立宋听檐的心,谁也拦不住的。
酆惕坐下之后,极为忧虑,“如今殿下被立为太子,而宋衷君又被废,他若是动手,如何拦得住?”
夭枝听闻此言微微凝重,“我前些日子去看过他,他双目凹陷,印堂发黑,极为消瘦,可我把脉却把不出问题,只是身子虚弱,这般下去恐怕不需要他动手,他也会……”
酆惕微微皱眉,“你这般说,倒像是中了蛊毒,此毒为药,藏在暗里,便是太医也看不出问题,时日长久,会日渐掏空他的身子,不着痕迹而死。”
夭枝心中咯噔一下,微微一顿,“蛊毒?”
她瞬间想到乌古族的嫪婼,她临死之前给了宋听檐灵药。
嫪婼那性子,心中必然记恨,即便宋听檐答应她什么事,她也绝不可能会给什么灵丹妙药。
她曾问过他,为什么不担心这药会是毒药?
他那时说,他替嫪婼完成死前遗愿,他相信人之将死其心也善。
可他这般城府,擅探人心,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其心也善?
所以他必然很清楚以嫪婼歹毒的性格,必然会想拉着他一同痛不欲生,那么嫪婼必然会给他至亲至爱的人一颗毒药。
所以宋听檐一定非常清楚他拿到的就是毒药,所以他将嫪婼给的药拿回了宫中,给了皇祖母,以他祖母疼爱孙子的心,必然会将这灵药给身子虚弱的宋衷君。
他知道这药必定会到宋衷君那边,故而将计就计,这药吃下来一年有余才开始慢慢拖垮人,谁又能看得出来问题?
宋衷君身子日渐亏损,宫中太医看不出问题,久而久之人便没了,他亦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目的。
夭枝这般一想,背后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这般深,这般周密的心思,如何是人能想出来的?
她当真能阻止得了他称帝吗?
酆惕微微颔首,“我蓬莱仙岛自有一派医术,此症我也见过,极为隐晦,若当真是,便需要将其移出,可惜天规在身,我们无法提醒太子司命,只怕那处如今也是焦头烂额。”
宋衷君若是没了,那么一切都无回旋余地。
往日皇帝还在,他自然不会下手杀褍凌,免得徒增怀疑,可如今不一样了,皇帝卧床不起,那宫中就是宋听檐的天下,前太子便是出事也无人过问。
“那么只能将褍凌安全送出去,如今呆在宫中多一日,便多一日危险,如此拖延下来的时间,也可让我们尽快找到老者。”
酆惕自也知晓如今只能这般,可他还是有顾虑,“可是离开途中漫漫长路,前太子没有人护送还是危险……”
漫漫长路有的是办法杀人,而他们二人这个时间不可能离开皇帝左右,与他们不同空间的太子司命亦不能施法出手杀人,如此太过冒险。
夭枝思索片刻,看向酆惕,“我有一个人选,此人擅长蛊术,武功高强。”
嫪贳最是阴狠毒辣,行刺暗杀在他这处不是难事,防住这些也自然不是难事。
酆惕只觉可以,这样既可以杜绝了蛊术,又可以防人,“那要如何找到此人?”
夭枝沉默片刻,看向外头的天,“只要守住一个地方,就能找到他。”-
月黑风高,夜色如墨,忽而一阵风过卷来了雨,所有的声响在雨声中格外轻。
一道人影站在院中淋着雨,微曲着身子,似乎痛不欲生,“贵人,我看过了,前太子的蛊毒早已扎根,他两日之内必死无疑,便是喝太多的药也无用……”
他说着,开口祈求,“我替贵人做了事,贵人能否将母蛊给我,我实在痛不欲生,若能给我,我必定视贵人为主子……”
嫪贳确实很听话,搬取宝藏,招兵买马这过程中难免会被人发现,他手段向来狠辣,杀人不留余地,用起来格外趁手。
只是这种听话是因为蛊虫,如今他做不成事,自没了用处,也不必再留……
宋听檐站在廊下,屋檐遮掩下的阴影笼罩着他面上,只留薄唇和分明的下颌,朦胧月色之下,如山水画中一笔清晰惊艳,薄唇上的伤痕还在,一丝不完美的破口却越显惑人。
他看着在雨中疼到站不直的人,薄唇微启,言辞淡淡,“母蛊已死,我如今也帮不了你。”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得平静温润,可在这般初春雨声之中却显得格外冷。
嫪贳捂着胸口的手下意识抓紧,瞳孔微张,一阵紧密的离骨之痛又传来,叫他险些没站住脚。
难怪他这几日来痛感越来越强,原来是母蛊已死,那留给子蛊时日自然也不多了,他的疼痛会慢慢加剧,最后痛不欲生而亡。
“你!”
他眼中透出阴狠,几近咬牙切齿,“你竟然耍弄我!”
他往前一步欲要同归于尽,却疼得险些跌倒,还未缓过神来便被人一脚踹翻,飞出几米之外,撞倒在台阶上,猛地咳出一口血。
一声刀剑出鞘的清脆声音在雨中响起,常坻的剑已经对上了他的喉间。
宋听檐完全无视他眼中的阴狠,就像看着蝼蚁,人怎会畏惧蝼蚁?
他见多了叫嚣的狗,叫得再凶,生死也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
宋听檐修长的手指微微转动手中的佛珠,声音如玉石落玉盘,清冽悦耳,“送你去庙里拜拜神佛,说不准会有奇迹?”
嫪贳心中又恨又怒,一番血涌上头,此人真是太擅长杀人诛心,难怪在皇权争斗之间玩得风生水起,实在是残忍冷血中的佼佼者。
他明明不信有神明,却偏要礼佛;明明不屑于求神拜佛,却偏偏要告诉他,让他去求,让他去拜。
他就是明明白白地讽刺,像他这样的蠢人也只能求神拜佛才能得到一点生机。
嫪贳咬着牙说不出话来,他本就自视过高,却不曾想到被当作蠢货看待。
他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神情阴翳,开口阴狠至极,“你等着,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
宋听檐却无端笑了出来,似乎觉得极为好笑,“可惜……你没机会了。”
他话音刚落,凌空便划来一剑,剑身带起凛冽的风劲,雨珠四溅。
嫪贳当即往前滚去躲过一劫,却不防四方屋檐之上数个黑衣人执剑而下,一时杀气四现。
他连滚带爬狼狈逃出府门,在一片夜色之中隐入黑暗,雨越来越大,周遭入耳只有磅礴的雨声,甚至分辨不清方向。
这些黑衣人他一时只觉极为熟悉,他往日交手过许多次,如今才明白过来,原来幕后指使就是宋听檐!
这些黑衣人极为难缠,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往日全盛之时才有办法全身而退,如今是真没有活路可走。
他几招来回便被击倒在地,翻滚倒地喉头猛地一甜,再也挡不住一招一式,体内蛊虫加速翻动,疼得他倒地蜷缩,意识都有些模糊,唯一念头便是不好了,只怕天亮之后,他的身子都已经发硬了。
他会像臭水沟中的老鼠一般,天一亮被人发现死在了路边,连名字都叫人无法知晓。
嫪贳心中自难掩悔恨,他开始恨自己为何不自己进乌古族,无端端碰到宋听檐这般人,他便是卯足了劲,发起了狠,都玩不过这样玩弄权势之人,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如同这个雨夜让他绝望至极。
一柄刀带着杀意靠近,从上往下劈向他,他猛然闭上眼等死,下一刻,却被人一剑挡开。
身旁似乎有人一跃而来,替他挡住了黑衣人的刀。
他猛地睁开眼,却见身旁出现一青年男子,眉目俊逸,似为官之人,一手执剑轻轻松松便击退了眼前之人。
远处有女子往这边走来,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站定在他面前,全身上下隐在黑夜之中。
她走近看着黑衣人慢悠悠开口,“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此人我有用处便先拿去了。”
黑衣人相视一眼,自然是认得夭枝,一时间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固执地得出了统一结论,“全杀了。”
夭枝一时有些苦恼,还真不知他从何处挑出来的人,全是一根筋。
也不知酆惕如今凡身肉胎,能不能对付的了?
她这身子已越发不济,这般重的刀都未必拿得住。
夭枝叹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站到嫪贳身后。
嫪贳只觉如此场面很是熟悉,不由切齿暗道,这混账东西又拿他当挡箭牌。
酆惕一剑拦着,“若是杀人,便先从我这里过。”
黑衣人们正要围上前,却被当前一人拦了下来,“此女子上头不许杀之,我等还是先回去问过。”
夭枝听到这话,瞬间满意,“这般就对了嘛,何必枉送性命,成批成批地送死做甚?”
她话还未说完,黑衣人们便几个跃起消失在黑夜之中,性子又急又犟,真真是拔了塞子不消水,愣是死心眼……
夭枝见人走了,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的嫪贳,雨水落下,他缩卷着身子似痛苦至极。
“嫪贳,许久不见了,你如今可安好?”
嫪贳被雨滴砸得睁不开眼,听到这熟悉的清甜女声,他擡手抹了一把脸,才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又是你。”
夭枝见他认出自己来了,点了点头,“是我,我有事要你去办。”
嫪贳闻言嗤笑一声,便是死到临头也颇为尖刻,“你还敢来使唤我,做什么春秋大梦,我如今都要死了,难道还会受你桎梏?”
夭枝见他这般说话并不在意,而是微微俯身看向他,“倘若有人能解了你身上的蛊毒,那你愿不愿意替我办事?”
嫪贳闻言神情一怔,身上的痛似乎都消散了一瞬,“当真?”
夭枝直起身子,似乎闲话玩笑般开口,并不把这当回事,“我既然这样说,那自然便是真的,这位公子可以研制解蛊的药给你,但你若是没帮我办成我要办的事,你便也知晓我会怎么对付你罢?”
嫪贳听到这话心中一喜,可想到她后半句话一时间有些顿住。
他忽然想起往日种种,此人也不是什么好的,他唇抿成了一条线,实在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命苦,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不过嫪贳想了想便又无所谓了,他左右也逃不脱这两个毫无道德感的人渣之手。
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