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二十四个节气中的第十九个节气,太阳高度降低,日照时间缩短,万物开始收藏,冬天开始了。
在这一天的同一时间,闫筱和季白深都被突降的气温冻醒,也是同时,他们都想起了那件橘色的外卖制服。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因为这个默契的顿悟彻底走向不可控的境地。
闫筱揉着宿醉后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来,窗外有阳光照进来,她还是裹上了毛毯。毛毯?她恍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季白深把她从酒吧背回来,他们一起回家,他去衣柜里给她拿了毛毯。
衣柜?闫筱心里陡然一惊,惊愕地看向衣柜。衣柜门半开着,露出里面非常明显的橘色衣服。
季白深起床时头晕晕的,事实上他昨晚回到家后一直没睡踏实。他先去端端房间,站在门口听了一会,他似乎还在睡,便没有打搅他。季白深打算煮锅粥,来到厨房,开打橱柜取米时,忽地想起打开另一个柜子的情形。
他直起身子,猛然记起来那套橘色的衣服,手里用来舀米的量杯掉在地上。
闫筱慌忙拿起电话,找出一个没储存名字的号码,拨过去。
“是我,我搞砸了。”
闫筱很少露出那样无措的表情,语气也像是求助一样,眼神却含着一丝凶狠。
“我不确定,也许会,也许不会,就当赌一把吧……不过你得出面了。”
闫筱挂了电话,把毛毯裹得紧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套衣服。
季白深给端端留下点钱,简单洗了把脸,出门时给陆铭打了个电话,约他在第七组见。
“怎么个意思?”
陆铭大口吃着鸡蛋灌饼,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面前有些急躁的季白深,斜着眼睛愣头愣脑问了句。
“我说,我昨天晚上在闫筱家,看到了一套美团外卖的衣服。”
“你昨天晚上在闫筱家?”陆铭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用八卦的小眼神打量着他。
“不是……”
陆铭摆摆手,开玩笑似的笑了下:“就算她家里也有一套衣服,也不能证明她就是闯入马鸿飞办公室的人啊?”
季白深双手略略撑在桌子上,认真且笃定地说:“她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你还记得瞎猴吗?我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他跟别人打电话,大概意思是闫筱不该跟警方合作。你想想,她就是混迹在黑市的,就算在案子上帮过你,可你知道她后背在做什么?什么目的?还有哪些人吗?”
陆铭细嚼慢咽起来,他并没有立刻怀疑起闫筱,只不过如果季白深所说的证据是真的,他也不能忽视……
季白深看懂了他的犹疑,趁机追问:“陆铭,你就那么信得过她?”
“季老师,我一直想问你,”陆铭也撑在桌子上,凝视季白深的眼神,“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在干什么?”
季白深眼底潋了一层深色,全然没有了平时置身事外的闲淡模样,苍白的脸上终于蒙了一层阴影。
“我一直在等这一刻,等她的破绽。”
一个小时后,陆铭和季白深两人来到闫筱住的高级公寓,用警察的身份顺利进去,上电梯到了六层。刚出电梯,就看到一个穿着长裙的短发高个女孩从闫筱家走出来,一手拎着行李包,一手拿着一个画筒,若无其事地跟他们撒肩而过,按电梯下楼。
陆铭狐疑地看了眼季白深,季白深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画筒?”季白深提醒着。
陆铭大步过去按电梯,可两部电梯都被占用着,他转而去楼道,季白深跟着他一起快速跑下去。
两人来到小区内,却不见了女孩踪影,四下寻找时,突然看到一辆蓝色的凯美瑞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直奔小区门口驶去,开车的正是短发女孩。
季白深要追去,却发现陆铭仍停在原地,催促:“走啊,再不跟上她走远了。”
陆铭看上去有些无奈:“季老师,我们也是有纪律的,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和理由去追人家。”
“那个画筒,大小和《山鬼》的尺寸差不多。”
“你能确定里面就是《山鬼》吗?”
“我能确定的是,闫筱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季白深很少去牵引或者左右别人的想法,甚至习惯于把自己的意图藏起来,可当他想去说服别人时,往往可以毫不费力的就能达到目的。
陆铭和季白深用最快的速度开走停在小区门口的车,季白深记下了凯美瑞的车牌号,陆铭通过队里联系上交管局,搜索到这辆车的行驶轨迹。根据车的行驶区域,陆铭又凭借个人关系找到附近的派出所,派出所出面把那辆车拦了下来。
四十分钟后,陆铭和季白深直接来到派出所,那位短发女孩已经坐在问询室里了。
问询室的条件比审讯室里好很多,两张隔着一定距离的简单桌椅,女孩翘着腿平静地坐在那,她的物品完好的放在桌子上。季白深跟着陆铭还有一位派出所干警坐在另一侧,细细打量着她。
她看上去跟闫筱年纪差不多,也许比她大一点,个子大概在173左右,身材很好,梳着齐耳的短发,发梢微微打了一个弯,把她的脖子衬托得修长干净。她化着精致的妆,穿着身蓝色碎花连衣裙,一双妩媚的眼睛闲适地左右流转着。
“你叫什么名字?”因为不是正式审问,陆铭明显客气了许多。
“齐雯。”
说完,她递上来一个身份证。身份证显示齐雯是南丰本地人,26岁。
陆铭没有说明他的经侦大队身份,只说派出所最近在查一个流窜盗窃团伙,有人举报她的车牌号常出现在盗窃案发地,所以核实调查一下。
齐雯一直静静听着,没有反驳:“我该怎么配合你们呢?”
“能看一下你的包和画筒吗?”
齐雯一摊手,示意他们随便看。陆铭走过去,先打开画筒,季白深在不远处屏息看着,画展开,只是一副临摹的山水画,不是《山鬼》。陆铭不动声色把画装回去,又打开齐雯随身带着的行李包,里面最显眼的地方,放着那套橙色的制服。
“这是你的吗?”陆铭指着衣服问。
“对。”
“你是做外卖工作的?”陆铭显然也不信这个问题,挑着眉。
“不是啊。”
“那为什么随身带着美团外卖的衣服?”
“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齐雯轻轻笑了下。
“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齐雯放下翘着的腿,换了个坐姿,含着笑看着陆铭:“是这样的小哥哥,我在六一区一家当代艺术展厅工作。上周我们办了一个行为艺术展览,主题就是时下生活离不开的劳动者,包括快递员,网约车司机,还有快递小哥,这个展览在圈内还是有点动静的,你们在网上就能查到。这套衣服就是我们展览用的,后来弄脏了,我住的比较远,拿到朋友家去洗了,今天正好取回来。”
陆铭打量着齐雯,严谨地问:“你的朋友叫什么?”
“闫筱,她是个艺术品顾问,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她联系方式给你。”齐雯大方地说。
“你是什么时间把衣服给你这个朋友的?”
“前天晚上吧。我去她家找她玩,一直到夜里两点才走。”
陆铭侧身看了眼季白深,两人心照不宣,前天晚上十二点多正是穿着外卖衣服的嫌疑人闯入马鸿飞办公室的时间,齐雯刻意强调她和闫筱在一起待到两点,可能是在给她做不在场证明。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不等陆铭反应,季白深耐不住性子,突然问了句。
齐雯这才擡眼看向与她隔了两张桌子的季白深,妩媚的眼睛凝视着他,嘴角微微翘着,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良久之后,她才收回目光,把那件外卖服装展开,将衣服的背部铺平。
“我不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如果跟这件衣服有关的话,我想,你们可能需要先了解一下这个。”
大家看过去,只见衣服背部用白色涂鸦笔画了一个醒目的笑脸图案。
陆铭手撑在桌子上,发挥他长期的审讯经验竭力控制着此刻的尴尬。监控视频中虽然没拍到外卖员的正脸,但背部是很清晰的,绝对没有这个图案的。
询问到此为止,他们没有抓到齐雯和闫筱的破绽。尽管季白深略有不甘,陆铭却不愿意再配合他了,刷脸哄着派出所的熟人走流程让齐雯签了字,放她走了。
齐雯背着画筒,拎着包,回到车上,她穿着双白色帆布鞋搭配碎花裙,如果没注意到她脸上的妆,可能认为她就是个高挑文艺的女学生。她坐在那辆蓝色的凯美瑞里,戴上一副太阳镜,将车开到主路上。
手机响了起来,她连上车内蓝牙,接听。
“都处理好了?”闫筱的声音。
“嗯,”齐雯看着路况,打方向盘转弯,“你可赌输了啊。”
“我知道。”闫筱冷冷地说,挂了电话。
齐雯蓦然冷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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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二雯姐可终于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