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
“还行。”孙桃信誓旦旦地说,“我有信心,你就负责过完这个暑假,去校门口迎接我,帮我扛行李进宿舍吧。”
第二天,她跟父母申请出来玩儿,两人去了南城的游乐园,孙桃破天荒地化了妆,见他的时候像个公主,“本来叫林清淼来玩儿的,毕竟昨天晚上重色轻友了,结果她说她要去做兼职,下次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喽。”
两人去吃了孙桃喜欢的铁板烧,她难得胃口不好,但全程都笑得很灿烂,问他期末还没考完,什么时候回学校,他考试在大后天,后天回程的票已经买好了。
“想一想以后我们能一起回来过寒暑假,就幸福得冒泡!”孙桃这话说得断断续续,说两个字咳一会儿,嗓子上还卡了不少痰,伴着粉红色的泡沫,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开玩笑说:“感觉这会儿我很像林黛玉。”
“说什么呢,等我最后一科考完就回来。”李同舟听她时不时咳嗽,递了一杯温水给她,“等你感冒好了,带你去毕业旅行。”
“我要去新疆!”她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睛里亮起光。
那天送孙桃回家,李同舟感觉到她感冒加重,眼睛都咳嗽红了,让她别出来了,在家里好好养一养,她也感觉到自己有明显的寒战和发热,觉得自己可能是感冒着凉发烧了,还信誓旦旦地跟他说,等他期末考完回来,自己养好身体跟他去新疆。
第三天孙桃入院治疗,急救室抢救了两小时后去ICU,迟发性的溺水,她跟李同舟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前一晚。
她说:好困啊,睡觉了。
他回:晚安。
李同舟看着本地的新闻头版,写着女生高考完公园勇救落水小孩,三天后去世,他第一次给他爸主动打电话,让撤了这一天的报纸,整个南城全城高价回收这日的报纸,堆在仓库里,李同舟一把火全烧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林清淼无法避免地想起来孙桃,太久不见,渐渐的,相处的时间被定格成了永恒,不见面的时间悄无声息地追赶上了他们见面相识的岁月,时间原本最擅长教人遗忘,可惜遗忘总是很难。
“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你在学校用林清淼的名字,同学之间的称呼跟你的学籍资料一致,在兼职的时候叫孙桃,除了你的室友,没人知道你的真名,包括那个时候的周靳。”
林清淼也不否认:“我室友帮我办一些通行证,见过我护照。”
“这很正常。”李同舟表示理解,“谁活在这世上没几个秘密。”
两人选了一家日料,林清淼很少扎马尾,偶尔绑一绑,都是跟李同舟吃饭的时候。可她想,以后见他,她应该再也不会绑马尾了。
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有机会倾倒出去,她想,或许是在周靳的手下磨久了,终于开始享受做自己。
李同舟:“我送你回律所。”
车载音乐没有停,林清淼看了一眼屏幕,是湖南卫视做的一档综艺,全是知名的歌手港乐,她把这个节目当作背景音乐看过资料,顺便感叹李同舟的品味确实从来都没有变过。这年头互联网将男人靠不住渲染到极致,像他这么长情的人,放到哪儿都是一朵奇葩。林清淼比谁都清楚,这朵奇葩不会也不可能属于她,哪怕山穷水尽她也不会为了所谓的经济放弃过去的朋友,这在她看来,等同背叛。跟李同舟之间保持距离,是她从一开始就横在心头的戒尺。
“师哥,以后你想吃饭,随时都可以叫我。毕竟一起吃了这么多顿饭,都没什么机会回请你。”
下车后,林清淼发自内心地看着李同舟笑,这笑容发自内心。她看了一眼时间,一溜小跑回了律所,正巧赶上午休结束的时间。周靳不知道去了哪儿,竟然也在电梯里。
看林清淼进来,两人都同时看向别处。
“周律,下午好。”
“嗯。”
“你团建的行李收好了吗?”
“只睡两晚,我没什么行李。”电梯到了,林清淼随手挡住电梯门,让周靳先走。周靳回了自己办公室,也没在说什么。
恒天三天两晚的团建,选的是周边的城市,东溪市。
一行二十多人,租了一辆大巴车开过去,丛夏早早上车帮林清淼占了位置,林清淼特意坐在靠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和高速路上的路牌。
“你去过东溪吗?”
路上闲聊,林清淼说:“去过。”
何止去过,她对这里的感情格外特别一些,那也算是她短暂的一生里为数不多的安定。
两个小时的车程,林清淼的视线无声飘过前排的周靳,他从上车起就在看手机,要么就是闭着眼睛睡觉,看上去很困。他旁边坐着王律,打了一路的电话。
好不容易车里没人打电话了,人事部那边的同事搞起了气氛,宣布完没有上下级,尽情享受之后,几个高年级律师起哄让合伙人唱歌,王律连忙摆了摆手,把坐在旁边的周靳推了出去。周靳年轻,也不是合伙人,还有他爸这一层关系,也能代表高层,大家怎么看怎么觉得合适,全都跟着起哄。
林清淼没敢,但是手也偷偷放在腿上悄悄拍,用实际的行动来表示了支持。
周靳也不是玩不起、开不起玩笑的人,在大家的起哄声里,拿过平常导游最常握的话筒。
林清淼的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一个画面:他们是一个旅游团,周靳是他们的导游,眼看着到了个景点,周靳拿着喇叭扫了一眼,就说,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下一个吧。
进购物中心,别的导游都说买买买,想着拿抽成,周靳站在博览会的头头,跟自己团里的人说,谁买谁吃亏,谁买谁上当。
想象的场面莫名的诙谐,让林清淼想着想着笑了出来,丛夏举起手机给周靳录像,听到林清淼笑,下意识把镜头转了过去:你笑什么?
“感觉周律很像导游。”
丛夏又把镜头转过去,周靳握着话筒落落大方,毫不社恐,他靠着车头,随便他们起哄之后,人事部的同事随便放了个伴奏。
有同事问:“这是什么歌?”
“粤语啊。”
“你怎么这么土,《少女的祈祷》都没听过?”
“你可以说这首歌传播度不高,不能说我土。”
熟悉的旋律,林清淼心头一颤。
周靳显然很熟这首歌,都不需要看歌词,随意地靠在那儿,张智霖版的伴奏。
“周律是不是在香港待过,粤语好正宗。”
“谁知道呢,唱得好就完事!”
“天呐,周律谈过恋爱吗?很苦的那种。”
……
林清淼听不见别的声音了,她的视线呆呆地越过一颗又一颗的后脑勺,耳畔无端响起港岛地铁里的隧道风。有线耳机一左一右缀在他们耳边,周靳问她,一直循环的这首歌叫什么,她说少女的祈祷。
晚上七点,大巴车停在预定好的酒店,丛夏跟林清淼一开始就约了当室友,自然而然地领了一张双床房的房卡,两人一进房间就瘫在床上,丛夏把车上拍的视频大胆地发给了周靳。
“小淼,你猜今天晚上。会不会有人去敲周律的门。”
“为什么?”
“车上被他迷死了呗,你还真别说,第一次听他唱歌,人模人样的。”
林清淼嗯了一声,“唱得挺好的。”
“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违和。”丛夏坐在床上,依旧有些匪夷所思,“这可是卑微心碎少女之歌啊。”
“他是什么人,能卑微心碎?”
林清淼感觉到自己心乱了。
周靳刷开酒店房间的门,看到丛夏发过来的视频,有几秒是林清淼的镜头,然后便是她偷拍的唱歌视频。周靳点了保存,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点击发送。
另一边房间,丛夏靠了一声,“我错了,我不应该因为一首歌对周靳这个人有什么滤镜。”
“怎么了?”
“我把他唱歌的视频发给他了,他跟我说肖像权,神经病啊!”
林清淼t没说话,这很像他。
律所的合伙人约了打麻将,王律过来叫周靳一起去,周靳接了一个客户电话,让他们先过去。
“你没让助理给你把电话会挪一挪?”
“这是挪不开的。”
“什么事儿?”
“秘密。”周靳笑。
“你这人就是秘密太多了,才这么不招人喜欢。”那时候车队的人都说跟周靳处不了,脾气不好,抢位置霸道,不打牌,不聚餐。偏偏这人战斗力强大,力气大,懂得多,有什么事求他,他都能搭把手,当然收费。
“你就是去外面当嫖客当久了,见了谁都想别人冲着你笑。”周靳怼回去,拉开驾驶位的车门,一脚蹬上去,人靠在座椅上,十分嫌弃地把上一个轮班司机留下来的汗衫用塑料袋装起来,密闭好了丢到副驾驶。他们一辆车两个司机轮岗,周靳开的时候总是格外注意车内的清洁卫生,跟他一起轮岗的人总是压力山大,生怕哪儿没弄干净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