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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天使 正文 第七章 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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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二老的身后,瞪了那个被他们抱在怀中、含泪的女孩子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林浅夏,我都佩服你了!”

    她眨眨眼,在眼泪流下来之时,嘴角弯起一个小小弧度,给他一朵微笑。

    带着泪光,这么别扭,却让程希宣觉得,心口涌动,满心爱意。

    “我听说,你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决定不和未艾订婚?”

    果不其然,刚刚踏入家门,程希宣就看到父亲坐在客厅中,一抬眼看到他,立即兴师问罪。

    早有心理准备的程希宣,握紧了浅夏的手,向他走去:“父亲,我向你介绍,这是林浅夏。”

    程父抬头扫了浅夏一眼,然后忽然笑出来,问:“就是之前,吃掉了我那条锦鲤的女孩子吧?那条鱼的味道怎么样?”

    饶是浅夏见识过各种大场面,也不由得语塞,良久才回答:“是……厨师的手艺很好,上次还没谢过伯父招待。”

    “哈哈哈,看看你这模样,难道你是预备过来和我做一场轰轰烈烈的争斗的?”程父笑着,站起来和她拥抱,示意她坐在旁边,又端详她许久,才点点头,说,“这个儿子,我一直很满意,也很担心以后找不到满意的儿媳,但看见你就放心了。”

    浅夏赶紧谦逊:“希宣这么好的人,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但因为我们都觉得喜欢和彼此在一起,所以就想先在一起试试看。”

    “什么叫试试看?这种事,定下来了就是,我现在就决定了,随便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我一律赞成,绝不阻挠。”

    其实一直斗志满满,准备要和程父进行一番不屈不饶的战斗的浅夏,这一下又像是开着坦克迎战,却发现面前是条毛毛虫一般,充满了挫败感。

    程希宣的父亲,真让她觉得,无从下手。

    “希宣,我要给你的未来妻子一件礼物,你先等等,把浅夏借我一会儿。”他说着,弯起手臂。

    浅夏乖巧地挽住他的手臂,跟着他上楼。

    他从书房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给她,她道了谢,打开来看,是一个古典皇冠,上面是晶莹剔透的蓝宝石,拆卸掉底座后可以做项链的款式。

    “这件首饰,曾经是三位公爵夫人、两位皇后、四位公主的珍藏。二十五年前,我和希宣的母亲结婚的时候,她就戴着它。”他转头对着她说,目光却落在远远的后面,不在她的身上,“那个时候,希宣的母亲令所有人惊叹……希宣继承了母亲的一部分五官,却远没有她的美丽。”

    凭着程希宣的容颜,就可以想象当时他母亲的风华吧。浅夏在心里想。

    “我这个人,喜欢美食,喜欢美景,更喜欢美女,所以,希宣的母亲最好的那几年过去后,我就难以忍受,和她分离了,她后来过得很不好,但我身边有其他美女了,所以也没在意她……却没想到,她竟然会走到,自杀的那一步。”他说着,有点黯然神伤的感情,“所以希宣一直都和我不亲近,小时候他肯定怨恨过我,也对我,怀着一种莫名的畏惧。”

    “他一直很尊敬您,您毕竟是他父亲,他在这个世上的至亲。”她安慰他说。

    “他什么都做得很完美,对家族事业很尽心,和我也一直都父慈子孝……但我有时候想,可能别人家的父子,不是这样的。”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他以前,曾经想要念生物工程,过来问我意见的时候,我说,你弟弟不成器,你又是家族长子,如果可以的话,将来继承家族最好……他回去后,就决定了报考商学院。”

    浅夏默然,只能说:“他是敬爱您,所以觉得您的意见重要。”

    “他这么敬畏我,我这个父亲又有什么意思?”他说着,低头看了看她,然后说,“所以,在希宣对我坦承,他已经有爱人,无论我什么意见,他都要和你在一起时,我其实,不单单是惊讶,还有点嫉妒你……你是我儿子这辈子,第一次即使违逆我,也不会放手的人。”

    浅夏低头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我第一次嫉妒你,是在那之前。希宣去找我家一直合作的珠宝商,让他帮忙设计一套首饰,还交给他一些小得像米粒一样的珠子,作为婚礼珠宝的设计主题,设计师当然很犯难,他说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小的珠子,哈哈哈……”他笑着,拍拍她的肩,“我去询问他,才惊悉他和未艾分手了!而我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完美无缺的儿子,顶着背弃婚约的恶名,竟是为了娶你这样一个,普通女生。”

    “我们不一定结婚。”浅夏低声说。

    “你非和他结婚不可。”程父笑着摊开手,“我儿子的个性,我最清楚,我无法反对,因为反对无效。他被你迷住了,我这个儿子,已经属于你了。”

    浅夏默然抬头看他,他神情这么开心,却掩不住语气的黯然:“从今以后,你是这个世上,拥有他全部的人。我爱你们,祝你们幸福。”

    “曾与柳子意传出绯闻的程希宣,近日用实际行动打破传言,宣布即将订婚,发言人宣布,对方并未娱乐圈中人。”

    “虽然按照风水师的指点,在结婚之前程家将保密未婚妻所有资料,但种种迹象均表明,他将要迎娶的女孩子,唯一可能的就是方未艾。”

    “订婚礼将秘密举行,除了双方家人,不邀请任何客人。”

    “由著名珠宝设计师担任设计的订婚花冠款式泄露,如同水珠一般的米粒珠簇拥着蓝宝石花,华美异常,惊艳无比。”

    纷纷扰扰的新闻,让多的是坊间人关注。

    “原来程希宣要和方未艾订婚了……”秋秋举起报纸,没心没肺地朝浅夏笑道,“喂,伤心不?”

    “……很忐忑。”浅夏随口说。

    因为,她即将面对的,不像她对未艾和希宣所说的那么轻易。

    老板真的会来吗?婚礼,真的会变成葬礼吗?

    如果老板并不出来见她,只是叫人扛着机枪一通扫射,或者直接让人把岛夷为平地,怎么办?

    或者……他在知道新娘是自己之后,却越发愤怒,把他们两人都干掉的可能性……好像也不是不存在。

    即使他真的愿意放过自己,她能劝他放弃为自己报仇,放弃他父亲的仇恨,放过未艾吗?

    忐忑不安。

    见她神情不对劲,秋秋赶紧说:“哎呀,浅夏,我是开玩笑的……你也知道……你也知道啦,那种人和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她低声说。

    “别在意啦,都怪我……哎,今天我们是带孩子们出来玩的,你要开心一点呀!”因为是儿童节,所以她们带了院里的孩子到海洋馆来看海豚表演,现在,她们坐在最高也是最后一排,前面的孩子们,正在叽叽喳喳,兴奋等待着表演的开始。

    浅夏抬头朝她笑笑:“没事啦,我担心的是另外的事情,和程希宣……基本无关。”有关也只有一点点,主要重心还是老板。

    秋秋如释重负:“那就好……对了,你现在是发财了?居然请所有的孩子上海洋馆看海豚表演!”

    “嗯……我想,小孩子肯定都喜欢海豚吧。”

    “那你的钱是哪里来的?发什么横财了?”

    “哦,那个啊……”程希宣给的聘礼钱,当然是拿来用的。“反正是程希宣的钱。”

    “分……手费?”秋秋果然又想到不正常的方面去了。

    “劳务费……”勉强可以算是,扮演未婚妻的费用吧。

    秋秋的脸上,明显地露出了抽搐的表情:“哪方面的劳务?浅夏你可不能做坏事啊!插足人家夫妻是要天打雷劈的!”

    “明明是你自己想得太猥琐了。”浅夏自言自语。

    前面的孩子们一阵欢呼,海豚在驯养师的带领下出来了。看着海豚钻出水面,身子在半空呈弯弯的弧形,然后像一轮月牙一样钻入水中,孩子们顿时兴奋极了,小小的游泳馆中像开了锅,叫嚷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浅夏正在看着,手机响了,周围这么吵,她赶紧走到外面的走廊去,接起电话:“希宣?”

    “在哪里?难得周末,给我一点时间?”

    浅夏听着他理所当然把自己的时间当成他的时间的口气,翻了翻白眼:“在海洋馆,带孩子们出来走不开呢,你过来吧。”

    “好。”他应着,挂了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他出现海洋馆,在浅夏旁边坐下。

    秋秋用震惊的眼神瞪了她一眼,然后当做没看见,把头转过去了。

    她一定在心里,暗暗地骂自己是小三……浅夏想着,有点想哭,只好迁怒于程希宣,白了他一眼。

    程希宣却甘之若饴,微笑着低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也想来这里?”

    她托着下巴,瞄都不瞄他:“我只是凑巧带着孩子们来看表演而已,今天是儿童节。”

    “你小时候,理想是什么?”他问。

    “我知道你是想当海豚驯养师。”她望着下面高高跃起的海豚,自言自语,“我哪有这么伟大高尚的理想?以前,我们孤儿院旁边,有一个小小的面包店,每次我经过那里时,都要看一看里面的蛋糕,希望自己将来长大了,能吃到那种缀满了草莓的奶油蛋糕。”

    “这只是你的愿望,并不是理想。”他分析说,“要是你希望将来长大了能开一家这样的蛋糕店,这才是你的理想。”

    “是吗?”她歪着头看他。

    “是啊……那么把那家店买下来吧?”

    浅夏丢了一个白眼:“那家小店早就不在了,十年前那里就已经成了商场。而且我对蛋糕店没有爱,我是个期望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不劳而获的人。”

    “是啊,你做的荠菜饼,比蛋糕好吃。”他说。

    这个恋爱了之后,就连立场都丢掉的男人,浅夏都不想理他了:“你不是觉得恶心吗?”

    “那只是因为我对葱加鸡蛋过敏,所以我也连带着不喜欢鸡蛋里加任何绿色蔬菜而已,但现在我已经克服这么心理障碍了,反正眼睛一闭就什么都能吃下去的。”

    浅夏嘴角抽搐:“就凭你这样的态度,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做给你吃的!”

    海洋馆中忽然爆发剧烈的欢呼声,原来是训练师宣布,节目已经表演完毕,所有的孩子都可以排队摸一摸海豚,和它抱一下也可以,所以所有的孩子都兴奋极了,在秋秋的指挥下,他们排着队挨个过去抱着海豚合影,还有些胆大的孩子还亲了它们,个个欢天喜地。

    浅夏和程希宣也一起走下来,孩子们在拍照,驯养师正在做最后的退场工作,拎着手中的小桶,皱着眉头翻检着里面的小鱼。

    程希宣凝视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欢欣的神情,但是没有。

    浅夏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意,拉着他走到驯养师的身边,笑着说:“这场表演真是太精彩了,能把海豚训练得这么听话,你真是太厉害了!”

    驯养师抬头看了看他们,无精打采地说:“还好了,反正每天来来去去都是这几个动作,结束了之后丢几条小鱼……世界上没有比这个工作更无聊了!”

    程希宣怔了一下,转头看着那些呦呦叫着的海豚,和浅夏对视了一眼。

    “不过,每天和可爱的孩子们接触,不是挺开心也挺热闹吗?”

    “小孩子最烦了,要是万一出点事,家长根本不会善罢甘休。”他说着,一脸烦恼地把小鱼递给他们,“要喂海豚吗?五十块钱一桶。”

    “好呀。”浅夏抱过那个小桶,听到那个驯养师还在抱怨:“今天都演出十来场了,累得要命,还要喂烂鱼虾,天下还有比这更苦更累的工作吗?”

    浅夏把装鱼虾的小桶递给孩子们,让他们小心点喂海豚。孩子们欢欣鼓舞,争着抢着喂海豚吃东西。

    秋秋看看时间,说:“等一下我带他们回去就可以了,你要是……和程先生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嗯。”浅夏抱了她一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别这样瞪我啦,你猜错了!三天后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秋秋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只好苦笑,转身和程希宣一起离开。

    他们经过海洋馆中幽蓝的海底世界走廊,透明玻璃甬道的左右和头顶,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海龟在他们身边缓缓游过,海葵和海草像彩带般流动,集结成群的银色小鱼在灯光下聚拢又分开,就像一片银色星尘,辉光点点。

    他们从这个生机勃勃却静谧幽暗的世界中走过,抬头一起看着这无声的美丽世界,站了一会儿。

    程希宣忽然低声说:“其实,实现自己年幼时的理想,有时候可能,也并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情吧。”

    浅夏听到他语气中,淡淡的悲哀,她觉得心口有点微微的酸涩涌上来,伸手轻轻握住了的的手,低声说:“是啊,也许你实现了自己年少时的梦想,真的成了一个海豚驯养员,可是,也许也和那个人一样,一点也不开心吧。”

    人生和命运,全都是不完美的,无论得到什么,可能都会遗憾。

    他感觉到她的手,握着自己的力度,微微的温暖透过他的肌肤,顺着他的血管脉络,缓缓传到他的胸口,让他的心,忽如其来地悸动。

    他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声说:“不过,现在这样,就很好……无论我们错过什么,无论有多少曾经想要的东西无法得到,但现在,我们走上了原本自己从未想过的那条路,经过重重机缘,被命运指引着,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终于可以在一起,牵住彼此的手,这就是命运给我最好的安排,不是吗?”

    浅夏抬头看着他,微笑,轻声说:“对。”

    无论有多少磕磕绊绊,无论错过什么,无论有多少珍贵的东西失去,但至少他们现在在一起,牵住彼此的手,了解彼此的心。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啪啪啪。”有人在门口,轻轻拍掌,向他们走来:“真是郎才女貌,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浅夏转头看去,脸色顿时变了,下意识地推开了程希宣。

    那个正向他们走来的人,逆光中的轮廓,渐渐地显露出来,清俊而略显凌厉的五官,即使正在笑着,也难以掩饰他冰冷的目光。

    卫沉陆。

    他向他们走来,仿佛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神情轻松愉悦:“好久不见,程希宣,我听说你已经快要订婚了,怎么却在这里?”

    程希宣不说话,只是握紧了浅夏的手。

    “这样不太好吧,被我看见了还好,要是被什么小报记者拍到,这事情是不是有点糟糕?”

    程希宣问:“原来卫大少这么悠闲,每天出来看八卦戏码?”

    “唔……只是凑巧看见了自己以前的熟人,所以过来打个招呼而已。”他说着,嘴角微微上扬,凝视着浅夏,“林浅夏,我毕竟是你的老板,给你发了好几年的工资呢,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连寒暄都不给一个?”

    那唇角的冷笑,像是刺入她的眼睛一样,迫使浅夏不得不低下头,轻声说:“老板……好久不见。”

    卫沉陆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以前还真没想过,我手下能出一个这么有出息的员工,轻易就俘虏了程少的心,而且,还是从方未艾的手中抢来的。”

    浅夏低着头,说不出话。

    “只是,一想到我以前看重的人竟然会插足做第三者,我也很难过……”

    “卫沉陆,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不关你的事。”程希宣在旁边冷冷地说。

    “是啊,真难过,我只是个局外人。”他说着,抱臂靠在墙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不过我自认我对你们是有价值的,在我收拾掉了方未艾之后,你们之间就毫无障碍了,不是吗?你们未来的幸福人生,还等着我去铺路呢……这么一说的话,我似乎还是你们的恩人。”

    “卫沉陆!”程希宣终于忍不住,低吼出来。

    浅夏拉住他,示意他别说话,程希宣看看她,硬生生地还是忍住了。

    浅夏正视着卫沉陆:“老板,之前你父亲在暗,未艾在明,所以一直都无法交涉,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是不是?我想只要你们双方愿意,事情总会有个更好的处理方式——绝对比以血还血来得好。”

    “抱歉,方家是商人,我家是黑道,我们平时基本没有利益纠纷,所以化解仇怨的话,除了给卫家的强硬形象抹黑,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他微扬下巴,冷笑道,“黑道上的纠纷,向来就是靠的以血还血,有仇必报,这是行规,也是我们的方式。”

    “可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即使方未艾死在你们的手下,你家报了仇,难道方家就不会反击?难道他们找不到雇佣杀手的方法?”

    卫沉陆俯头注视她,清清楚楚地说:“卫家染血多年,在道上的仇人早就数不胜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至于暗杀之类的,这条道上的人,每年不遇见十来次,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你说,是不是?”

    浅夏被他慑人的眼神激得打了一个冷战,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每天都笑嘻嘻的、想要逃避这种人生的老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过往的一切,他们曾经嬉笑打闹经历过的生活,似乎全都是她的幻梦,一阵风吹过,再也不复存在。

    而卫沉陆,口气冰冷,语气平静:“至于以后方家会怎么对付我们,我们会关心,你就不需要了……哦,或许你需要,因为你身边这位程希宣,和那位方未艾关系非同一般,是不是?”

    “卫沉陆。”程希宣终于还是忍不住发作,“请你不要随便猜疑我们的关系,更不要用这个来奚落浅夏。”

    “哦,你们可以做,但是别人不能说。”他笑了笑,扫了浅夏一眼,“既然护花使者都动怒了,我也就不自讨没趣了……只不过,程希宣,请一定要记得,你的订婚礼上,我会给你们送一份大礼,解决一切。”

    “老板!”浅夏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叫出来,“请你看在我的份上,这件事……这件事还可以解决得更好,对不对?”

    他转头看她一眼,伸手碰一碰额头,做了个告别的手势:“期待我的礼物吧……我帮我父亲转告你们,有一场婚礼,就必定有一场葬礼,势在必行。”

    爱琴海的五月,海天蓝得连成一片,蔚蓝与湛蓝相交的地方,有浅浅一条粉红色的线,出现在游艇之前。

    粉红色越来越近,渐渐显出一座岛屿的样子,这座开满了粉红瞿麦花的小岛,因为花朵太过茂盛耀眼,显得这座岛就像是粉红色的一样,在蓝天碧海之间鲜艳夺目。

    时隔一年,再次来到这个小岛,恍如隔世。

    程希宣牵着浅夏的手,登上码头。

    一袭白色希腊式长裙、戴着白色宽檐帽的浅夏,今天是未艾的装扮,她稍微抬高帽子,看着这座粉红色花朵开满的岛屿。

    山腰间,蜿蜒小路通向的那间白色屋子,簇拥在橄榄与月桂树之间,白色的墙壁,白色的门窗,白色的露台上垂下九重葛长长的枝蔓,繁茂的紫色花朵像瀑布一样流泻在墙上。

    他们牵着手一起走向那座屋子,夹道全都是瞿麦花,挨挨挤挤地擦着她的脚踝。站在门口迎接的管家,向他们鞠躬问好:“小姐,少爷,请先休息一下。”

    “嗯,辛苦你们了。”浅夏很顺口就说。

    婚礼的陈设已经全部布置好,无处不在的紫纱和粉红玫瑰装饰着屋内各处,华美浪漫的舞台上,即将上演一场不知结局的戏码。

    浅夏和程希宣在露台上喝了一会儿茶,转头远望这个以曙光女神伊奥丝为名的岛屿,蔚蓝海天,粉红岛屿,海浪温柔地舔舐着银色沙滩,银白色的沙滩就像是嵌在蓝色海水与粉色花朵之间的一轮新月。

    程希宣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一种不安涌动,他不由自主,忽然伸手握住浅夏的手,低声问:“浅夏……我们的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放心吧,如果是未艾的话,当然做不到,但我对这方面很熟悉。”她说着,又看了看左手的戒指,那上面,有极细的刺,“这上面的强麻醉剂,如果没办法偷袭他成功的话,那么也可以用来给我自己装死,这一直都是我的强项,以前在受训的时候,我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这种麻药可以让我的心跳在瞬间变得极为微弱,和濒死的状况极为相似。”

    程希宣又问“那么在你假装未艾死去的时候,我该怎么反应?”

    “没什么呀,你痛苦懊恼就可以了,想一想如果我真的死去时,你该怎么办。”浅夏微笑道。

    他打断她的话:“别胡说八道!”

    “安啦安啦。”她伸手轻抚他的眉头,然后说,“反正你牵引住他,我趁机再攻其不备,我和老板以前也试过身手,差不多势均力敌吧,但是有你帮忙的话,我相信短时间内制住他应该没问题,只要他在我们手中,那么他无论带来多少人,全都会成为摆设。”

    程希宣点点头,说:“希望他真的能答应我们的要求,以未艾的生命,和他自己的交换。”

    浅夏笑道:“老板最识时务了,审时度势的本领天下第一,他怎么会为了那个一直不和的弟弟,而让自己受损?”

    程希宣似乎还在迟疑,浅夏无奈地吐吐舌头:“放心啦,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只要听我的就可以了。”说着,她向他伸出手,笑容灿烂,如同初见时,五月晴空一样,明净澄澈,“眼看快要十二点了,虽然我们订婚礼上唯一的那位客人还没到,但难道准新郎不请准新娘跳个舞吗?”

    仿佛被她的镇定安然感染,他也微笑着站起来,让管家去吩咐乐队准备。

    浅夏回房换上礼服,穿过二楼传统的欧式走廊向下走去。

    楼梯的栏杆上装饰着许多形态各异的小天使,现在每个天使的身边,都装饰着刚刚空运过来的娇艳玫瑰花,用淡紫色的轻纱装点。两条分别延伸向左右的楼梯,转折后又交汇在一处,通往大厅。

    鲜花簇拥的大厅旁,乐队正在等待他们。

    程希宣向她做了个邀舞的手势,旁边的乐队立即奏起了音乐。悠扬缓慢的曲调,适合华尔兹。

    她选择的礼服,下摆刚好轻柔地覆在脚踝上,在被他带着旋转时,白色的裙摆如同云朵一样飞扬,连同上面缀满的水晶,光芒闪烁不定,她就像簇拥在半空的冰晶雪花之中,柔软又灿烂,动人心魄。

    他们牵着手,舞步回旋,这一场旋舞似乎永不终结,圆转着,若即若离,但无论他们的身体与脚步如何分离,手却始终握在一起,不曾放开。

    仿佛是被她的舞步与姿态吸引,音乐也越发悠扬,就在她的舞步稍缓时,她一侧脸,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卫沉陆。

    他真的依约来了。

    但,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抱臂靠在门上看着他们,身边并无任何跟过来的人。

    看见他们停下,卫沉陆唇角微微上扬,随意地向他们走来,摘掉头上的礼帽,随手交给旁边的程家仆人,说:“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方小姐今天越发漂亮了。”

    浅夏疑惑地望了程希宣一眼,低声问:“他是谁?我们……不是没有请任何宾客吗?”

    “或许方小姐不认识我,但方小姐一定认识我弟弟……”卫沉陆嘲讥地笑着,说,“托方小姐的福,我弟弟他今天刚好下葬——我说过,有一场婚礼,就必定有一场葬礼,对不对?”

    浅夏和程希宣对望一眼,她装出一副愕然的样子:“你……你是……”

    他的神情却漫不经心,仿佛他带来的不是他弟弟的死讯:“也没什么,早就死了,和方小姐在瑞士那一次相遇之后,他都躺了一年多了,要是还不死,我都替他累得慌。”

    浅夏看着他随意的笑容,心中却开始觉得畏惧,觉得自己的掌心,微微渗出一点冷汗,戴在手指上的那个戒指,也像是发烫一般,灼着她的手指。

    “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我今日是来参加订婚礼的,所以,天大的事情也要以婚礼为优先,是不是?”他轻轻撇开了那个话题,向浅夏伸出手,“按照婚礼流程,新郎和新娘已经共舞过了,那么作为客人,我是否能有荣幸,请方小姐跳一支舞呢?”

    正中浅夏下怀,但她现在是方未艾,面对仇人的邀舞,她假装犹豫地迟疑片刻,然后慢慢地抬手,放在他伸过来的手掌中。

    就在她的手掌微微一侧,想要将戒指上的那一根细刺对准他的掌心时,他忽然手一缩,抓住了她的手掌,手顺势向下滑去,将她手指上的戒指,准确无误地捏住了。

    她愕然,抬头看向他。

    音乐已经奏响,站在她身后的程希宣,被她的背影挡住,根本看不出他的手势,也看不到她的神情。

    “很漂亮的订婚戒指……簇成花球的碎珠也很美,如果,没有花丛中的那一根刺的话。”他紧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旋转,一边却俯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难道设计师想让你们的花朵指环间,隐藏着荆棘吗,林,浅,夏?”

    浅夏愕然推开他,睁大眼睛看着他:“老……老板……”

    程希宣在旁边,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异样,立即向他们走来。

    浅夏一个旋转,伸手到卫沉陆的背后,轻轻摇了摇手,示意程希宣别过来。

    华尔兹舞步华丽,他们左右旋转,黑色礼服的卫沉陆与白色舞裙的林浅夏,就像云朵伴雨燕的共舞,优美蹁跹的一场旋舞。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今天是程希宣与谁的订婚礼?那一天,在海洋馆,看见你们的一瞬间……我就明白了。”

    脚跟和地板形成完美的四十五度,轻盈优雅。他们滑过典雅的大厅,玫瑰与轻纱,粉色与紫色,溶溶曳曳,像是一层梦境附着在他们周身。

    “那时我,本来也以为程希宣是和方未艾订婚,所以我赶回国内去找你,想要好好的奚落你一番,然后……希望我能许你以,比程希宣更好的一段爱。”音乐悠扬,他的语声又极低极低,在她的耳边,恍惚呢喃,如同梦呓,“但,我追寻着你,到了海洋馆之前,看着你们相拥在蓝色的走廊中,你对着他笑得宠溺而温柔,我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你很幸福,只是想要制造一个自己被抛弃的假象来欺瞒我……因为你们那种爱,是装不出来的,林浅夏,即使你再会表演,再怎么装扮,你扮演过痴恋,扮演过暗恋,更扮演过无数热恋中的幸福女孩子……你也曾经和我演过情侣,演过夫妻,可是,那是不一样的,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你真的和一个人彼此深爱的模样。”

    幽蓝的海底世界走廊,透明玻璃甬道的左右和头顶,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在水中缓慢地穿梭来往。袅袅招展的海葵变幻着五颜六色;随水飘摇的海草像彩带流动;集结成群的银色小鱼在灯光下就像一片闪烁的星尘,随着水流的波动,聚拢又分开,辉光点点。

    而他们在这样的世界中,相拥在一起,这个世界仿佛是因为他们才这么美丽。那些游来游去的小鱼,那些拨开水波的巨大海龟,那些变幻的颜色,全都围绕着他们,安静无声。

    她闭着眼睛,抱着他,唇角的微笑平静而遥远,似乎可以一辈子就这样和他拥抱着,不再分开。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他们是不会离别的。

    程希宣不会放开林浅夏的手,林浅夏,也不会再回头看他。

    那一刻,他站在水族馆安静无声的生物中,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幽蓝一片,耳边什么也听不到,死寂笼罩了他。

    在林浅夏拒绝他的那一刻,他的心口,长出了一根刺,现在那根刺,慢慢地往更深处扎进去,直到让他难过得,连呼吸也无法继续。

    那是曾在他身边伸手可及的,世间最美丽的花朵。他一天天地等待着,注视着她盛开,却是另一个人,得到了她,从此之后,他连呵护照顾的机会,也没有。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俯头看着怀中的她,她低垂的眼睫在旋舞中,微微轻颤,每一下颤动,都让他的心,随着那种轻微的弧度起落,无法控制。

    她抬头看他,低声叫他:“老板……”

    那是方未艾的容颜,却是林浅夏的目光。

    他们曾经在一起多年,每次她有求于他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看着他,用一种小鹿一般莹润而温柔的目光,仰视着他,轻声叫他:“老板……”

    每次都,有求必应。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觉得自己的双脚,已经无法支撑舞步了,他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她,低声问:“其实,我过来是想告诉你,方未艾没事了,我已经揽下所有责任,了结这段恩怨。”

    浅夏诧异地看着他,喃喃地问:“真的吗?”

    “是……我们和方家的仇怨,解决了。”

    就在今天早上,出发前往她的订婚礼前,卫沉陆去看了自己的父亲。

    卫父站在弟弟的墓穴前,礼服的口袋中插着百合花。

    “去吧,把方未艾的死讯带给我,你的弟弟就可以安然下葬了。”

    他看了弟弟的棺木一眼,慢慢地说:“现在就开始葬礼吧。”

    卫父愕然,瞪了他一眼:“方家的人,从来没有仇人还活着,死者就下葬的先例。”

    “那么我就开这个先例。”卫沉陆淡淡地说,“父亲,如果方未艾没有杀死他,我也不会回来——因为我早说过,我不会和弟弟共存。”

    “你……你要让卫家蒙羞?”卫铭大怒。

    “什么叫蒙羞?有我在,谁敢看不起卫家吗?”他抱臂,看着过来参加葬礼的人,倨傲地扬起下巴,“所有人都知道——我弟弟的死因,不是方未艾,而是我。他是,被我杀死的。”

    周围的人,全都停下来,一片肃静,听着他说话。

    “是我阻拦医护人员去抢救他,也是我拔掉了他的维生仪器,让他去死。”他冷冷地说着,转头看着父亲,一字一顿地问:“那么,是不是要我,先去死呢?”

    “你……”卫父瞪着他,不知道他忽然将弟弟自然衰竭死亡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为了什么。

    “他非死不可,因为我已经决定接管家族中,而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会成为我的障碍,成为我们家族,以后势力扩张的绊脚石。”

    卫父看着他,全身颤抖,许久,那勃发的怒气,终于被强压下来:“沉陆,你是说……你终于下定决心,要接管家族事业,并且尽心尽力?”

    “对,卫家会失去卫沉涯,但是会得到卫沉陆,父亲,你觉得对于你来说,是否可以功过相抵?”

    旁边所有人都僵直地站着,不敢说话。

    “他不死,我不会回来,也就是说,你选择他,就没有我这个儿子。若你一意要替他报仇,那么,就先杀了我。”

    卫父跌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呆了很久,没说话。

    卫沉陆一言不发,站在他面前,等着他。

    卫父用极低极低的声音,模糊地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事揽上身?你背上杀害亲人的恶名,是为了什么?”

    卫沉陆站在他面前,修长的身体,僵直地立了好久,一动也不动,到最后,才说:“为了……我爱了四年的一个女孩子。”

    父亲瞪大眼看着儿子,声音微微颤抖:“值得吗?”

    他平静地呼吸着,声音也很平静:“不值得,但我没办法,一个人总得听从自己的心。”

    许久许久,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所有人,终于在一片死寂中,听到卫父低低地说:“下葬吧。”

    丧礼上的所有人都起身,绕着墓穴走了一圈。

    卫沉陆将手中那枝白色的百合花,丢在黑色的棺木上。

    黑色与白色的对比这么鲜明,但随即,就被倾泻下去的泥土掩盖住了。

    他和父亲站在坟墓之前,身后的人黑压压一片,神父的手按在圣经上,大声念诵着主的话。

    他们眼看着泥土,一点一点消弭了所有痕迹,立起墓碑。

    客人一一向他们致以哀意,然后离去。只剩下父亲和他在弟弟的坟墓前站了很久很久。

    父亲很疲倦,仿佛一场葬礼让他老了十岁。

    直到出发的时间到来,他拍拍父亲的肩,转身要走。就在他踏上墓园小道时,他听到父亲在他身后低声说:“现在,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了,希望你,为这个家族尽心尽力。”

    他站在遮天蔽日的林荫之下,慢慢地转头看自己的父亲。

    在卫沉陆的记忆中,一直威严而独断的父亲,真的已经老了,他神情黯淡,面容灰败,鬓边的白发也已经显露出来。

    他忽然觉得心口涌起一种莫名的苦涩,因为胸中那阵**,他大步地走回来,用力抱紧自己的父亲,拍拍他的背,说:“爸,放心吧,我回来,就不会再走了。以后,我永远站在你身边。”

    一场葬礼结束,一场婚礼开始。

    无论如何华美的婚礼圆舞,都无法永无止尽地旋转下去。

    舞步停止,乐队停止了演奏,程希宣示意乐手们离开。

    空****的大厅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站在华丽古雅的鲜花大厅中。

    卫沉陆转头看程希宣,抽了抽嘴角,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说:“好吧,在婚礼上喧宾夺主这种混账事,我怎么会做?林浅夏交还给你吧……她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员工,若你不好好对她,我不会放过你。”

    “我会。”程希宣紧紧握住浅夏的手腕,看了她一眼。

    浅夏向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我弟弟死了,但我们已经宣布,原因不是方未艾,凶手……另有其人,所以和方家这笔债,一笔勾销了。”他说着,接过程家仆人手中的帽子,向她致意,“林浅夏,别装成方未艾了,好好用自己本来的面目,和你喜欢的人举行订婚礼吧。”

    他戴上帽子,转身离开。

    浅夏在他的身后,微微颤声叫他:“老板……”

    他停了一下,终于转过身,凝视着她,许久许久,然后低声说:“以后我,和你见面的机会,可能很少了。琉璃社就交给你吧,以后你是它的老板……所以,别再叫我老板了。”

    在看着弟弟被埋葬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那些长久压在他心口的怨愤与痛苦,在一瞬间瓦解了,烟消云散。

    虽然他本来是因为恨才离开这个家,也是因为恨所以才离开林浅夏。

    可在海洋馆,看见他们的一刹那,他忽然醒悟,其实她是想要扮成未艾的模样,来了结这一场恩怨,即使,知道自己可能会杀了她,也在所不惜。

    她有自己豁出命也想要守护的东西,而他又何尝没有。

    那个终结了他漫无目的人生的女孩子,那朵他花了四年时间注视着它缓缓开放的花。

    世界这么大,光阴那么长,至少,那朵花的美丽姿态,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他一个人看到过,独占了四年。

    至少,他的父亲,曾经和哪个女人共处超过四年?

    而他仔细想来,她对他的意义,可能就是让他终于明白,他的人生,他的道路。他不可能抛下家族责任,不可能彻底逃离自己的出生,他从哪里来,就要回到哪里去。

    所以他在对父亲说出自己要接管家族的那一刹那,内心忽然安静下来。

    他会扫平自己面前的所有障碍,他会斩断所有的牵绊,包括自己曾经守护四年的女孩子,他将要建立的那个世界,会合乎他所有想象。

    这是他要走的路,是他无法避开的命运。

    过往一切,就此烟消云散,如同一场幻梦。

    他抬手,碰一下帽檐,转身离开。

    浅夏和程希宣站在大厅之外,台阶之上,目送他沿着开满粉红色瞿麦花的小道,走下山坡,走向月牙一般的银色沙滩。

    海风很大,瞿麦花粉红色的花瓣,片片带着细碎的残缺,在海面上弥漫,像一片粉红色的云雾,四下散开,零落在碧海蓝天之中。

    蔚蓝色的海被长长的白色海浪破开,卫沉陆的船离开了这个岛屿,船的速度很快,身后一条雪白曲线飞快**开,如同拖了长长一条彗尾。

    而他站在船尾,看着后面那个以曙光女神命名的岛屿。

    开满粉色花朵的岛上,那一对人携手站在白色的屋前目送他离开。

    他们背后的礁石古旧荒芜,只有远处的流云薄而低地罩在海上,天空异样的蓝,蓝到直至琉璃般透明,几乎与海融化到一起。

    梦幻般的岛屿,离他越来越远,那个曾经在玫瑰花墙之前,对他露出五月清空般笑容的女孩子,她在此时玫瑰簇拥的大厅之中,紧握着另一个人的手。

    他回过头,看向自己去往的地方,西面,那里有他的父亲,如今交到他手中的家族,有他的命运。

    琉璃社已经交给了她,而他为了她,以后要在自己原本拼命逃离的家庭中,开始截然不同、和她永远不会交叉的人生。

    从此之后,山长水阔,永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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