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后面两个月没怎么进学校,期末考也没参加,初三入校,我才知道他留级了。
我们班级在同一栋楼,但是此后的一年时间只匆匆见过一次,当时我下楼他上楼,我们对视,彼此眼中都有滞愣,他很快回神,冲我一笑,正要说话,我别开了眼睛,余光里他停顿两秒,我们一上一下,没有谁再停下或回头。
走廊不长,阶梯却多,几经拐弯,前方是逐渐下沉的落日,尽头一片橙红,地面和教学楼都染了色。
没有谁不曾在青春里迷茫过。
但谁的青春里都曾有过耀眼的光。
我停驻片刻,凝视数秒,继续往前。
我成绩挺好,初三对我来说也不算压力大,我朋友小珍珠成绩一般,有压力,平时周末会去我家找我做练习。
一次我们写到一半妈妈上来送水果,我去厨房陪妈妈一起洗水果,回房间看到朋友愣愣地坐在床边,手边一本日记本。
我愣住。
她擡头,眼中有不解,也有愧疚。
“你怎么不说啊?”她问。
我抿唇沉默几秒,把门关上,放下水果,去拿日记本。
她抓住我的手,我姿势未变,仍然低着头,目光落在日记本上,像透过厚厚的封皮看到了里面字里行间的伤痕累累。
我说:“没什么好说的。”
小珍珠是个感性的人,也是个共情很强的人,她抓着我的手发抖,几秒后扭开脸哭了。
我失笑,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她哭得更凶。
我笑不出来,开始沉默。
我是站在故事中央的人,我只专注脚下那一块土地,那一块印着他脚印的土地。
我不擡头,也不回头,我看不到一路走来那条长长的路有多艰辛,也看不到远远的未来有多黑暗。
可局外人看得分明。
他们都懂,这一切,分明是我太过糊涂,咎由自取。
可是他们又不懂。
他们不懂,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因为心甘情愿,所以甘之若饴。
后来小珍珠渐渐远离了L,我跟她说没有必要,她说她控制不住,我也就算了。
再后来,L和少年吵架了。
L性格大概有点偏执,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忽然打断老师讲课要起身出去,老师询问原因,她什么都没说,只伸手把手腕给老师看。
全班赫然。
她割腕了。
没几天,我收到了少年发来的短信。
只有两个字:睡没。
我本来在写作业,看到短信已经很晚了,犹豫再三,没有回复。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学校都在周考,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我把短信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等再想起来已经是我生日。
小珍珠组局唱K,小团体都来了,还有其他同学。
他和我打招呼,L在他旁边,跟我说生日快乐。
我说你们玩得开心。
中途小团体中另一个男生仔仔和他女友吵架,我正拿着麦,听到扭头当和事佬,声音通过麦传到房间每个角落。
也是这一扭头,看到L朝他发脾气,他拧着眉听她凶,两三秒直接把她推到旁边亲上去。
房间光线很暗,室友荧屏冷光微亮,我只觉视线一晃,随后几乎出于本能地猛地扭回头。
荧屏上刘若英正唱着:我对你付出的青春那么多年……
字节跳动即将进入下一句,我匆匆低头,按了切歌,小珍珠问我为什么切歌,我大脑一片空白,擡头胡言乱语,“啊?切了吗?按错了吧。”
小珍珠却愣住,问:“你哭什么?”
我也愣住。
哭?
我哭了吗?
我擡手摸脸,一手的水。
可我的心明明很平静,情绪也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思维都转动不起来。
可眼泪确实落了下来。
我不知,不解,不究,只当是身体本能在难过。
两个月后,期末考,大雪覆盖全城,我走路一直很快,那天因为天气慢悠悠,走着走着忽然察觉身后不太对劲,一回头发现有两个人在跟着我学我的走姿。
是他和仔仔。
我们三个人都笑了。
考完没两天,新年进入倒计时。
除夕零点,我把提前编辑好的短信发给他,与此同时也收到他发来的短信。
电视机里主持人和所有观众齐声高呼新年快乐,窗外烟花爆竹同燃,家里小孩蹦跳着喊烟花好漂亮,我却满眼都是角落里那一盏小小明月。
年后没多久开学,小珍珠跟我说他们分手了,我意外又不意外,问什么时候分的,她说分很久了,L一直不同意,年前才算断干净,我没再说话。
小珍珠叹气,“他是什么祸害啊,怎么人人都惦记他。”
我笑,“也没那么夸张吧。”
小珍珠扭头看我,几秒后又叹气。
我知道她不是在叹我不争气,而是我们都清楚,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转换新的关系身份了。
从此往后,我们只会是朋友,也只能做朋友。
我觉得挺好的。
朋友好,朋友可以长长久久。
只要可以长长久久,只要……
只要可以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