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钟敲半点的时候,探长麦金尼斯和穆尔警官走进办公室。他们两个看上去都不是特别高兴。那块黑板又挂了起来,因科曼街上的各家各户都被打上了“×”的标记。
穆尔先发言:“她,伙计们。还有凯茨。就像印第安人说的那样,有好消息就势必有坏消息。坏消息是,上周末特里沃不在犯罪现场。他说,那天晚上他和一帮朋友抓鱼去了。南安普敦警方已经调查了那些人中的几个。现在看来,他不在犯罪现场是确凿的。”
听了这话,大家都很失望,小声议论起来。
“好消息是,我们也不用放了他。特里沃自己特别害怕被卷进谋杀案中,因此交待说自己和许多桩盗窃案有瓜葛。南安普敦警方会把他带走。”
麦金尼斯紧接着道:“谢谢,穆尔。所以说现在案情还是没有眉目,大伙儿得抓紧时间干。要继续挨家挨户调查,最好去找拉尔夫夫人谈谈。如果真有个女人在乔治·伯恩利被杀当晚和他说过话,那么这个女人肯定有助于我们破解案情。
“现在这里还有几个便衣,两个警察。他们可以帮着延格尔和布朗去因科曼大街挨户查问。今天早上得拿到被害人的银行账目清单,看看他们平时都把钱花在哪些地方。再找找两个被害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也许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健身,也可能常去同一个俱乐部。”
穆尔接着道:“圣和格里夫斯回头还是调查各俱乐部。这里有一张吉姆·格林的照片,去的时候把伯恩利的相片也带上,也许有用。我和探长先生要去犯罪现场,看看从那里是不是能发现两桩案件有什么联系。弗拉德,你和我们一起去。”
屋里有人发出咳嗽,挪动椅子的声音,有人问周六下午怎么安排。
“你说呢?”穆尔反问。
“这个周末又报销了!”圣在凯茨身后嘟嘟囔囔地,“我还想带着孩子出去玩儿呢!”
“你该好好谢谢探长先生。”圣和格里夫斯笑着插入话道,“你是例外,他放你的假。”
碰头会结束了,大伙儿陆续走散了。凯茨的思绪一直没有离开过瓦莱丽。既然两桩案子的凶手还逍遥法外,她和瓦莱丽之间的事就只能先搁一搁了。
“弗拉德,走!”穆尔朝她晃着手里的车钥匙。
“是的,警官。”她马上又问,“是先去伯恩利家吗?”
穆尔开车出了警察局,朝因科曼街的方向驶去。一路上,凯茨一言不发地坐在后座,两个头儿一直在谈论有关特里沃·琼斯的事。他们谈到了抓人的事,还提起了昨晚的审问。穆尔坚持认为特里沃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东西,他是罪有应得。麦金尼斯摇摇头,他认为首要的是证据,然后才可以谈别的。
“鲍勃,现在想想,也许我们太急于求成了。麦金尼斯说,“有点操之过急。就算琼斯认识两个被害人,那怎么样呢?莱蒂斯夫人也认识他们。就因为琼斯在同性恋俱乐部闹过事吗?那么,他的同伙呢?我实在是太急于把它搞个水落石出了。”
“可是,我们有一年时间可以……”
“啊,我想是的。”
“接着刚才那种思路想下去,连弗拉德都可能是凶手!”穆尔道。
“她认识两个被害人。”探长补充说。
“住得近,又有机会”。
“况且被害人是男性,嗯,有动机!”
“也许,还拿不出不在现场证明。”
他们一人一句,觉得很有意思。
“好吧!好吧!”凯茨终于开口了,“我投降了,我投降!我承认那天去找乔治·伯恩利借点“牛奶”。他不给,我就砍了他脑袋。至于格林嘛,他长得不错,还是个同性恋。对了,他挥霍浪费。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大手大脚乱花钱。”
“哈!原来你一直在听我们说话,弗拉德?”今天,这是第一次见探长脸上露出笑容。
伯恩利住所门口由一个值班警察看守着。通常只要在被害者住所门口贴一个封条就行了,但是在这么一个盗窃案频频发牛的城市,一个封条是无济于事的。警察们四个小时一班,轮流上岗。这是一个枯燥乏味的差事。值班警察看有人来,显得很高兴。
“嗨!吉姆,和莱蒂斯夫人处得不错吧?”
“是啊,你知道么,她每半小时就给我端一杯茶,拿块饼干,还特别喜欢给我讲这讲那的。老太太真有意思?”
门开了,屋里原先的那股腥味儿已荡然无存。值班警察想探头往里张望。穆尔脸上似笑非笑,“砰”地一声随手关上了门,凯茨心里暗想:“看来,不只是对我,他对谁都那样。”
穆尔打开客厅的灯,屋里一片黯淡。凯茨极力回想着她第一次踏进这屋子的感觉。
“怎么样,凯茨。现在你还觉得它有情调吗?”探长问。
“是的,先生。”
“说说到底是为什么?”
“一时很难说清楚”。
“那么就说说看。”他说。凯茨不敢肯定他是不是满意刚才的回答。
“这里温暖,布置得简洁,让人感觉很好。这里就像是一个甜蜜的陷阱,让你觉得想躺下来,听听音乐,主人会端上葡萄酒。”
“就这些?”
“或多或少就是这样。”
“那,这儿为什么就不可能是一个同性恋者的乐园呢?”
“我确切说不上为什么,先生,可我觉得它不是。也许,同性恋者的乐土应该是另外一种样子吧。”
“可你只是……”麦金尼斯说着,转向别处。
穆尔警官正跪在书架前。这个书架底层是小小的橱柜,里面放着一些纸和文件夹。他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放在自己的证据袋里说:“这些东西能让我们忙上好一阵子呢。”
书架上都是些很平常的书,从它们身上根本判断不出它们的主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看来,伯恩利通晓好几种语言。他的书架上摆放着西班牙文和英文对照词典,还有几本法语和西班牙语小说,除此之外,还有几本通俗心理学读物。让人惊奇的是,其中两本关于基因的书正是凯茨上学时读过的。
“奇怪,没有一点儿搏斗的痕迹。”麦金尼斯在厨房里说,“两个男人在自己家里被这么残忍地杀了,又没有破门而入的迹象,看来,两个被害者都认识这个凶手。”
“也许是在作爱时被杀的。”穆尔推测说。
“有这个可能。”麦金尼斯补充说,“对伯恩利来说也许是,可是吉姆·格林的被杀又怎么解释?他是在客厅里被杀的,而且还坐在椅子上,并且没有在任何别的地方发现血迹。”
“那也不能排除他和凶手作爱的可能性。”
“当然,可能床已经快过时了。”
“我想,在吉姆·格林的案子里,”凯茨插进来道,“凶手肯定和被害人玩了什么新鲜把戏。也许是格林克同意把自己绑在椅子上,然后他才被杀的?”
“还有呢?说下去。”
“没有,先生。还有,伯恩利身上没有被捆绑过的痕迹?”
“倒是有一些,你的说法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现在还没有查清楚。
他们走进伯恩利的卧室。原先的床单被拿去化验了,现在只有一块干净的单子盖着床垫。单子上是用黑笔描出来的死者轮廓。窗帘拉开了,窗子灰蒙蒙的。麦金尼斯看了看浴室,里面出奇地干净。
“这儿是不是太干净了,鲍勃?”他问。
“这很难说,整个房子都很整洁。”
“这么说来,我们还是一无所获。”
“法医化验了原先放着一把细齿梳。发现上面有伯恩利的血迹,可能是刮脸的时候割破的。不过,这也不能肯定。”
“看来,真是没什么了?”
“那能不能说他是个同性恋呢?”凯茨问。
“不能,除了死亡现场,别的没有什么迹象表明他是。”穆尔说。
“还有,凶手的精液。”麦金尼斯补充道。
12
和乔治·伯恩利的住处相比,吉姆·格林的房子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屋里还残存着尸体的味道,虽然不足以让人呕吐,但还是让人觉得恶心。屋外有一间才搭起来不久的活动房屋。体积特别大,白色的底子上画了许多夸张的线条。
穆尔里外转了转说:“这人的嗜好够有意思的。”
这里的客厅比伯恩利家的要大得多,装修也很不错。墙是粉红色的,上面还有一些深色的斜纹。正对着窗户的墙上有几幅画。除了一幅风景画外,还有一副黑白的印刷品。画面上是一个赤裸上身的汽车修理工,肌肉发达的大腿上,搁着一只大大的车轮。
画的下面是一只白色的陶制座椅,下面还有一些亮闪闪的白色瓷器;壁橱前放着老人用的夜壶和便盆。屋里的白色物件引起了凯茨的兴趣。
“这屋子怎么样?有情调吗,弗拉德?”探长问。
“没有。”
“为什么?”
“说不上来,先生。你是在问我的感觉。现在我就是我,屋子就是屋子。我对它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所以……”
“所以说,我不觉得这屋子有情调。如果您非要问我的感觉的话,那只能说这屋子挺有意思的,但这和有情调是两码事。嗯,还有,这儿的收藏品都很特别,我挺喜欢。”
“这么说来,没有情调?”
“没有,先生。只能说‘有趣’。”
格林有一套不错的音响,垂直放着的唱片架旁是一副白色手套和唱片清洁器。看起来,这儿里的主人是个干活儿仔细的人。靠窗的墙角、是一个老式柜子,裹着一层厚厚的白油漆,显然是刷过好几遍了。凯茨站在柜子前,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递给身后的探长。其中有一叠用松紧带捆着的收据,一些同性恋的色情画片,几张没用过的名信片,还有几盒棋。
“弗拉德,你玩过这种拼字游戏吗?”穆尔警官问,他说“拼字游戏”四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带着轻蔑的口吻。凯茨没作理会。
探长一边解开捆着收据的松紧带,一边对穆尔说:“得好好想想这两起谋杀案之间有什么联系。我不希望它们之间仅仅是巧合,要是连巧合都谈不上,那就更糟了。
“我们不是已经通过琼斯,把两桩案件联系起来了吗?”
“那得先假设伯恩利认识他的这位邻居。”
“不过琼斯说自己和伯恩利几乎不认识。”
“也有可能。鲍勃,他们俩看起来不像是一路人。我看他们不会是朋友,除非琼斯是他的性伙伴。”他把松紧带绕在手膀上,转过身来对凯茨说:“弗拉德,你认为呢?你认为他们是一对儿吗?你怎么看?我指的是从女人的角度看。”
“先生,我不是女人,我是警察。”凯茨听出这是在挖苦自己,她立刻反击,“现在看来,两个被害人有许多不可思议的相似之处。他们俩的工作都和财务打交道,单身独居,两个人的住所离得不远,年龄都是29岁。他们的相貌都长得不错,健康而且富有。俩人都较有品味。还有,看看这些音响,他们都喜欢音乐。哦,”她停了一下,“他们还各自有个建筑装修师,也许还可能是同一个人。”
“那么他们都是同性恋吗?”麦金尼斯加了一句。
“不,伯恩利不是个同性恋者。”
“为什么你认为负责装修的人,是个专业人员呢?”穆尔问。
“从完成的质量看。他用了原木和清洁的白颜色。这儿的活儿虽说业余人员也能干得同样好,却要花上好多时间。”她指着窗边的柜子说:“这就是典型的外行人干的活儿。一层层地往上抹油漆,连它原先的模样都看不出来了。”
“可你不是说这是专业人员干的活儿吗、’
“是的,除了这只柜子。也许,当时要价太高,格林就只好算了。很可能,那堆票据里就有92年干这活儿时自下的收据。”
“干这活儿可能用不了几个钱。”
“我可不这么想,警官先生。这种活儿可抢手了。”想了想,她又说:“这种装修师肯定脾气有点怪,开着沃尔沃来来去去,排场不小。”
这时穆尔插话道:“弗拉德,你又在夸张地想像了!”
麦金尼斯也笑了。
“事实上,警官先生,我没有夸张想像。”凯茨脸上也带着笑,“我只是在描绘,通过逻辑推理建立主人公形象。联邦调查局就曾经运用这种手段,破过一系列谋杀案。我只是在分析这儿的装饰布置,再推测装修师的性格特点。”
“我可听得糊里糊涂的。”穆尔感觉探长没有对此发表意见,于是话锋一转,“不过,毕竟你在思考。”
“谢谢你,警官先生。”凯茨不再说话了。只见探长拿着一张淡紫色的卡片,站在穆尔身后正向她示意。她咳嗽一声,接着道:“我看这个人喜欢粉红色,不,不是,是淡紫色……他的名字也许叫……”她在等着探长的暗示。
“也许是叫阿沃卡多?”麦金尼斯说。
她笑了:“如果您想知道,警官先生,我还可以告诉您这个人的联系电话。”穆尔的表情严肃起来。
“现在,再来看看他住哪里,看来他不住布赖顿。”凯茨摇着头,看着探长,“也不是霍夫?还要再远一点儿我想也许是……”麦金尼斯发了一个“P”的音,“您想是帕琴姆。是的,没错。阿沃卡多设计师,家住帕琴姆。他这种人就该住在哪种地方。”
“时间不早了,该收场了。”穆尔终于识破了他们的花样。
三人带着收集来的证据,出门进了警车。探长去打电话时,穆尔让人送来了咖啡。送饮料的是位女警,这不禁让凯茨想起从前的自己。过了一会儿,麦金尼斯回来了,看来调查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挨家挨户的调查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除了拉尔夫夫人,因科曼街上再也没人表示看见过那个女人。现在大家甚至怀疑拉尔夫夫人是不是看走了眼。警局里有传言说,总督察要亲自过问这两桩案件。圣和格里夫斯的任务进行得还算顺利。他们了解到,格林一年以前在“特里姆”俱乐部锻炼过一个月。不过,后来他转到了另一个名叫“肌肉”的俱乐部。用格里夫斯的话来说,“那个地方更合他胃口。”至于琼斯现在是彻底清白了。能证明他不在场的证人中居然还有个警察。
装修公司业主名叫杰里米,没有人知道他姓什么。不过,当凯茨打电话时,她要找的当然是一位“阿沃卡多”先生。
“我就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柔。
“是阿沃卡多先生吗?我是约翰街的弗拉德警察。
“哦是吗……”
“是的,先生。我们正在调查昂得曼街的吉姆·格林被杀一案。”
“是吉姆?”
“是的,先生,据我们了解,你为格林先生装修过房子?”
“是室内装修。”
“我们想听您谈谈死者的情况。”
“为什么?”
“只是例行公事,先生。凡是前几个月里和格林先生打过交道的人,我们都要找来了解情况。”
“那么,我能干什么,长官?”
“我们只需作个短短的谈话记录。”
“那我是不是得上警察局走一趟?”
“先生,我们的警车就停在昂得曼街,您能不能……?”
“去哪儿?当然可以。一点钟怎么样?”
“太好了。您是自己开车过来,还是我们去接您?”
“不,不麻烦了。”他听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我自己开车去。”
凯茨不由自主又问道:“我会等您的,阿沃卡多先生……顺便问一句,您开什么车过来?”
“我妻子把我的沃尔沃开走了,不过她自己有一辆雪铁龙。我会开着她的车过来。车是粉红色的。”凯茨放下电话,回想刚才在穆尔面前发表的大胆推理,不禁得意起来。她想到了瓦莱丽,可又一想实在是没空给他打电话。
凯茨通知把守在马路两端的警察,如果有辆粉红色雪铁龙过来,就放行。阿沃卡多提前十分钟到了,停在离警车不远的地方。凯茨走下台阶,觉得和人家的雪铁龙比起来,警局的大众车真是相形见绌。
杰里米·阿沃卡多是个高个子,皮肤被太阳晒成褐色。他长相不错,骨架很大,留着一头微微卷曲的淡褐色短发。他也向凯茨打招呼,边伸出手来。他的眼睛闪着光彩,一双手大而有力。凯茨原以为他会是个虚弱的人,可阿沃卡多的形象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真是很吃惊。
进了车,凯茨重新介绍了自己,又问他是不是要杯茶。阿沃卡多笑了笑,很礼貌地表示自己从不喝“含咖啡因的东西”。
“你不介意我来一杯吧?”她说,“从四岁起我就离不开这些饮料了。”
“请便。”他很有礼貌。
凯茨感到有点口干,端起刚才放在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还是温的。她抬起头,只见阿沃卡多脸上带着愉悦。专注地看着自己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赶紧说:“咱们开始吧。”
她没有想到被访者会是这么一个强壮、坚决、富有男子气概的人,也没有想到他谈问题会这么简洁,直截了当。他说自己喜欢为一些大户做整体设计,可是这样的活儿不多,通常只是做一点像格林家那样的小活儿,阿沃卡多很快就领会到凯茨需要了解的是一些关于格林的事,于是他掏出一个蓝色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他是经人推荐于九月份和格林电话联系上的。他要价是每间屋子400镑,但格林觉得价格太高。
“最后,三间屋子我要了1000镑,我从不讲价,所以客厅的橱和窗子就先不弄,等以后再说。要知道,那时候正逢休假。”他做出一副权威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手指甲。
凯茨又问他、知不知道是谁把他推荐给格林的。“哦,我以为您知道呢,当然是乔治·伯恩利。”
“是因科曼街的那个伯恩利吗?”
“对,您真了不起。”
“天哪!”凯茨不禁在心里惊呼。
“前三个星期我带格雷斯和三个孩子去佛罗里达度假了,假期太棒了!”
“这一行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谈不上蒸蒸日上,但也是稳步发展。我的最后一宗大买卖还是几年以前。后来我就在报上登广告。不过,有许多活儿还是经人推荐揽来的。”
“那么伯恩利和格林是不是很熟?”
“乔治和吉姆?我觉得他们俩不像很熟的样子。他们可能是在一个什么俱乐部里认识的,我没问过。”
“像这样熟人推荐的活儿多吗?”
“做我们这种生意,就靠这样的推荐。”
“你的名声也就这么传开了?”
“对,街头巷尾,只言片语。我们这种给自己干的人,从来没有真心休息过。好名声和坏消息一样,传得可快了。比如说,哪儿能接到上好的毒品啦,哪个俱乐部别出心裁啦,哪个室内装修师出手不一般啦……等等。就是这么回事儿。”他脸上的笑容漾开了,“我是个专家。如果你有本事,名声就会传开,这就像池塘里的水波一样……”
凯茨又问了问雇工的情况,据说那是个真正的手艺人。每年和老板同一时间休假。“我们坐的是同一架飞机,他们去了迈阿密,还有什么奥兰多,迪斯尼……那些可怕的地方。我们可不去那里,通常我们去基斯。”
杰里米·阿沃卡多走后,凯茨开始整理证词。他谈话条理清楚,直截了当,很可能是个重要的证人。他说格林支付的是100张10镑面值的现钞,坚持不要收据。杰里米最后还是给他开了收据,但格林却当场把它撕了。杰里米觉得有点怪,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人家的事和自己无关。证词最后还写道:“伯恩利的那笔生意收了950镑,也是付的现钞。八月底完工后,我就没再和伯恩利先生联系过。”
凯茨注意到两个被害人又多了一个相同点:他们都付现钱。“砰”地一声,一个证据袋放到了桌上,她抬头一看是穆尔警官。他笑着说:“这可够你干上一阵子了,看看能有什么新发现。”
她打开伯恩利的文件夹,开始整理各种信件、收据,同时找着那张装修收据。她把信用卡、账单、发票、信件和各种证件一一归类。伯恩利有三种信用卡。他用visa卡在布赖顿、霍歇姆和格尔德加过油,在莱恩街买过素比萨饼,从连锁店里买过唱片CD唱片和书本。此外,五月份还用它支付了姐姐送花的费用。除了七月份,伯恩利每月都从mastr卡上提取现金,九月份买了件价值50镑的衬衫。他的运通卡上几乎全是汽油开支。其中三次是在格里格斯。他的音响花了500镑,是从琼斯干过的那家店里买的。
伯恩利的信件没什么特别,都是些银行账单,汽油账单,还有一张人头税账单。惟一的私人信件是他姐姐寄来关于感谢他送花一事的。大多数收据都能和信用卡账单上的开支对应起来。其中有两份是“阿曼多”餐馆的的账单,信用卡上没作记录。“阿曼多”是布赖顿最热闹的意大利餐馆,乔治在那里和人吃过晚饭。凯茨觉得有必要在这里作进一步调查。
此外,还有几张无法查证的餐馆收据,伯恩利在那些地方吃过午饭。有两张看上去笔迹相似,而且日子和在格里格斯加油是同一天。凯茨找不着室内装修的收据,乔治·伯恩利肯定是出于什么原因把它放在别的地方了。
已经过了3点,在看吉姆·格林的材料之前,凯茨觉得该给瓦莱丽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通了。
“嗨,是我。”
“是维多利亚吗?我说过不要打电话给我,凯茨知道了会——”
“你真会开玩笑,瓦莱丽。”
“你怎么样?”
“比昨天强,不过还是很忙。”
“看起来周末没空了?”
“没空。”她说,“不过,如果你愿意公事私事一起办的话,倒是可以共进晚餐。”
“这是最通融的安排吗?”
“对。今天晚上来说,是的。
“好吧,那我就只好同意了。”
“莱恩街的阿曼多餐馆,你认识那儿吗?”瓦莱丽的回答是肯定的,于是她又说:“那么9点见面。我正好有几个问题要问问那儿的人。”
“我也有问题要请教。”瓦莱丽在那头说。
“你?什么问题?”
“就几个小问题。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格林没有车,所以账目中没有汽油收据,他几次外出不是乘巴士就是坐火车。5月,6月7日他去过伦敦。他去过两次朴次茅斯,还去过几次格尔德。有一张2.3英镑的格尔德的巴士票。
和伯恩利相比,格林的社交生活要丰富得多,他有一大堆私人信件,凯茨只好把它们暂时先搁在一边。他的收据都是些日常购物的记录。就像伯恩利一样,他还有一些小酒吧里开的收据,大都无处可查。凯茨把其中几张和伯恩利在格里格斯那天的几张收据放在一起比较,觉得其中两张字迹很相像,另几张虽然没什么相同之处,但也同出一辙。
凯茨举起几张收据对着灯照了照,又放下。这只是几张普通的收据。如果它们出于同一家酒吧,那会是在哪儿呢?她暗暗希望这酒吧会在格里格斯,可以由此把格林和伯恩利扯上点什么关系。可是她心里很清楚,伯恩利完全有可能在格里格斯给车加油,而到另一个地方去吃午饭。那家饭馆甚至可能在布赖顿。不过好像格里格斯是个小地方,总共也不过二十多户,逐门逐户查问也花不了多大工夫。
格林的私人信件都冗长而详细,简直包罗万象,他和对方好像在信中彼此宣泄着什么。其中一封信是一个纽约大学的老朋友写的,和他争论有关流行音乐和同性恋问题。还有一个女同性恋者在信中告诉了他一些有关攀岩的事,以及有关孩子的一些想法。她还在另一封信中写道,自己也想有个孩子,也许有一天格林会帮她圆这个梦。她的信从整体上看明快、生动,时不时闪着智慧的火花,但凯茨还是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一丝悲凉。
格林和他的这位女友可能很满意自己是同性恋者,甚至还曾经以此为荣。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吉姆·格林已经不在世上。当那个女孩子要找人诉说时,还有谁会倾听呢?
耳边想起穆尔警官的声音,凯茨抬起头,才意识到已经6点半了。她已经列出了一大串疑点。这才看见屋里乱作一团,几个警察正在汇报工作,两个警探在打电话,圣在复印机前忙着什么,探长也在电话那边忙着。
“天哪,又出什么事了?”
“五分钟前,又发现了第三具尸体,现在很快就要来个新头儿,他会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他是谁?”
“总督察诺曼·布莱克赛。”穆尔不慌不忙地说,“刚升上去的。咱们的探长好像不太高兴。”
“我怎么不知道他?”
“我也不太清楚。他可是总头儿跟前的红人,刚从别的地方借调回来。也许他要抖抖手中的魔杖,让我们这些乡巴佬见识见识吧。”
“他长什么样?听说很厉害,是吗?”
“可以这么说,他花了一年半时间拿下了情报学硕士学位。”
凯茨问起第三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是格里夫斯那个幸运的家伙发现的,现在他还在那边。一点钟,也就是你和装修师谈话的时候,圣和格里夫斯去了音响商店,那里的前任经理叫比奇曼,单身,30岁。不在那儿干了以后他搬到霍歇姆。格里夫斯发现他死在了床上,就像乔治·伯恩利一样。不过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是不是又和琼斯有关?”
“死亡时间还没有确定,不过肯定和琼斯无关。再说那家伙已因为盗窃被关了起来。”
“看来这可能又是一个该死的巧合。你看可能性有多大?”
“那就看你怎么去看这个问题了。琼斯是伯恩利的邻居,格林帮他办过住房抵押。格林肯定也在住房上和伯恩利打过交道。他们是相互联系的。你想,格林要是买音响的话,肯定会去这里最好的一家,那肯定是比奇曼的店。”
“对,伯恩利就是在那儿买的。”
“现在还知道,三个人都是年轻的单身汉。”
“还有,伯恩利和格林的房子都是阿沃卡多负责装修的。这些装修活儿都是经人相互推荐的,用阿沃卡多的话来说,就像池塘里的水波一样。”
“好吧,不过现在对比奇曼,除了他被杀了以外,其余我们一无所知。就算他也是阿沃卡多的主顾,那又怎么样?他们会因为错用了厕所的墙纸而掉脑袋吗?”
“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可成了偏执狂了。”
凯茨看见探长正放下电话,朝他们走来。穆尔侧着身子,还在说:“布莱克赛真要来的话,肯定会要求大家早晨7点准时到这儿集合……”
凯茨心中暗想,这个周末看来是要泡汤了。
13
阿曼多餐厅几乎要人满为患了,不过凯茨总算订到了一张桌子。从前不管是当学生还是当警察,无论是一个人,还是有人陪着,她一直是这里的常客,所以订一张餐桌还不算太难。虽然每次吃的都不一样,但气氛却是一样的,别有情调。这里的招待特别,音乐热情奔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蒜味儿。
凯茨和餐馆老板加布莱利是老相识。她原本打算在8:45时赶在瓦莱丽之前到那儿。可还是晚了,9点钟赶到那里的时候瓦莱丽已经在衣帽间等候着她了。他吻了她一下,“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凯茨觉得这一吻不太热烈。
“为了工作,我怎么会不来呢?”她说着,看见加布莱利在那头举起两个杯子正向她示意,她朝那边挥了挥手。
他们的座位是两个并排面向舞池的位子。凯茨认为这是男人们最想要的好位子。她告诉侍者皮耶罗自己要蒜汁面包和葡萄酒,旁边这位先生也许要看看菜单。“哦,谢谢。”瓦莱丽回答着,好像不是特别感兴趣。
“我是这的常客。”她解释说,“加布莱利简直把我当成他孙女儿了。他觉得不过来跟我聊上几句就好像对不起我似的。侍者都知道我要什么,根本用不着菜单。”
“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比萨饼,通心粉。牛排有点肥,卤菜么,就要看当天的天气怎么样了。如果你喜欢吃鸡的话,他们有一道菜叫Pettodipollocacciatora,把鸡、紫苏、西红柿、蘑菇、洋葱放一块儿、用葡萄酒烧,味道不错。一般我不选菜,他们会问我今天吃‘肥’的还是‘瘦’的,是‘跪步’还是‘休息’。”
“什么意思?”
“‘肥’的指牛排或是一片鱼,‘瘦’的就是比萨饼或通心粉,如果早晨跑步的话,我会要卤菜和鸡条。
“那么今天呢?是‘肥’的还是‘瘦’的,凯茨?”
“都不是,今天是工作餐。
“我就怕你会说这活。
“来一点儿面条,一点儿酒,但不能喝得太多。
“能在这儿呆多长时间?”
“今天晚上?长不了。来了个新头儿,他要求明天早上6点半集合。我还没见材料呢。知道吗?又有人被杀了。”
“不,不知道。”
“明天你就会在各种小报上看见了。”
“那么,今天晚上有什么打算?”
“我要先在这儿了解几个问题。”凯茨拿起手里的信封朝他晃了晃,“看看是谁和乔治·伯恩利到这儿来过。然后早早回去睡觉,明天5点起床跑步。”
皮耶罗走过来,瓦莱丽用意大利语点了几样菜,然后在凯茨耳边说:“大侦探,您可是个没趣的女人。”
“我这是敬业。”她争辩道,“你才是个……是个骗子。”
“星期天咱们一起去玩滑翔机,怎么样?”
“当然好,不过我要到明天才知道是不是有空。”
她打开信封,取出一叠伯恩利的照片,试探着问,“我得去那边问几个问题,五分钟后回来?”她觉得对瓦莱丽怀着一丝内疚,但他好像并不介意。
凯茨在人丛中捕捉到了她最喜欢的一个侍者,便朝他喊了起来:“哦,领班,能过来一下吗?”
领班看了看照片,说没见过伯恩利。她又问皮耶罗,皮耶罗有点心不焉,可一口咬定没见过这个人。凯茨只好留下照片,让他们再好好想想。
餐馆厨房里叮叮当当一片忙碌的景象,各式橱柜擦得一尘不染,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蒜味儿。凯茨喜欢这里,厨师迈克尔看见她挥挥手喊道:“嗬,凯茨,你好!”她晃晃手里的照片,走过去。
“你见过这个人吗,迈克尔?”
迈克尔想起来,的确有乔治·伯恩利这么个人,他不吃肉。和他同来的那个还抱怨过这儿的肉不好。“那人年纪比伯恩利大,是个秃头,个头挺小,肚子倒有这么大。”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他吃得挺考究,要了许多调味汁,喜欢吃牛排”。
凯茨回来的时候,瓦莱丽已经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看来,这儿的人都挺喜欢你。”他的眼神一闪一闪的。
喝了点儿饮料,凯茨把话题引到了飞行的事上。谈到这个话题,瓦莱丽脸上马上有了神采,好像此刻自己就在天上一样:“你会喜欢的。”他说,“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常去尝尝这种飞的感觉。”
她问现在是不是太冷了,也许夏天才是最好的季节。瓦莱丽认为这其实是个误解,“地面上的天气和上面的空气没什么关系。事实上,夏天飞行要艰难得多。那时只能在一大早或是天快黑时才能飞上一阵子。最惬意、最安全的季节是冬季,你只要穿暖和点就行。”
“冷倒是不怕,”她说,“冬天的时候我也跑步。”
他们慢慢享用着晚餐,谁也没再说话。凯茨眼前闪现出幅幅画面:一会儿是瓦莱丽的蓝眼睛,一会儿是滑翔机,一会又是瓦莱丽的脸……
“凯瑟琳?”她隐隐约约听见瓦莱丽的声音,他的声音那么轻柔,那么遥远。这声音像音乐一样包围着她,抚尉着她,就像小时候母亲在楼梯边擎着烛火为她照亮一般。“我真想和你去飞啊。”她喃喃地说。
“可今晚不行,是吗?”他回答。
“对,今晚不行。叫辆出租车。”
不远的地方,加布莱利看见了她。凯茨做了个手势,加布莱利叫车去了。是的,这里的人都喜欢她。在他们中间,她感到既安全又温暖,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这些可爱的人啊。
凯茨隐隐觉得在心灵深处自己需要瓦莱丽,希望他陪着自己度过这个夜晚。可是她知道,还要等待,再等待。
14
清晨4点55分,闹钟把凯茨从睡梦中叫醒,
她梦见了瓦莱丽,滑翔机,还有琼斯。她梦见自己爬上滑翔机的羽翼伸手去够瓦莱丽,可是机身上涂满了油,滑溜溜的。每次她伸出手去,都被琼斯挡了出去。琼斯正龇着一口黄牙嘲笑她。一觉醒来,她只觉得精疲力尽。
凯茨换上运动衫裤,还没完全运动开,就全速跑了起来。快到防波堤时,她放慢了速度,又觉得浑身发热。她走下台阶,来到海滨的沙石滩上。
一丝微风吹过,拍起岸边的波浪。海面上罩着一层薄薄的、带着一丝咸味的雾气。她在沙石滩上跑了几个来回。在这样的卵石上跑步特别消耗体力。跑第三圈时,凯茨眼前闪现出一幅幅杀人犯面孔的图像。她想伸手去够那些,可是大用力了,脚下一滑,摔倒在湿漉漉的沙石上。她突然觉得一阵恼火,她恼恨瓦莱丽,他为什么这么一本正经;她恨自己,可连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怒火在膨胀,她现在只想把它压下去。她不能确定,是不是逍遥法外的杀人犯在和自己作对。海面上吹来一阵海草的腥味,海鸥在耳边唱个不停,凯茨站起身来,决定再跑几圈,直到自己清醒了为止。
当凯茨往回跑时,天上下起了毛毛雨。雨滴夹杂着海上的水汽吹到脸上,轻轻的,凉凉的。她觉得两颊发热,头脑清醒了许多,身心地随着膨胀起来。现在她感觉全身的神经进入了状态,自己又能应付裕如了。
6点30分,凯茨把车开进警察局的车库。今天她扎起了头发,穿一件棉制蓝色衬衫,腰扎一条棕色皮带,腋下夹着夹克,看起来神清气爽。汤姆·麦金尼斯已经到了15分钟,穆尔警官10分钟前就进了办公室。新来的头儿诺曼·布莱克赛,则不到6点就来了。
不到7点一刻,人聚集了。会议室搬到了楼上。一缕阳光从窗外透过来,照在讲台前穆尔的脸上。靠墙放着三块板,上面钉着三个被害人的死亡现场照片,分别写着乔治叫B恩利,吉姆·格林,还有新近被谋杀的彼得·菲利浦,比奇曼的名字。
旁边还有两块刺眼的白板,上面什么都没写。穆尔解释说,这是新头儿的新做法,要大家把案情尽早弄个水落石出。这时布莱克赛走进会议室,大家顿时静下来。
布莱克赛身材魁梧,肤色较黑,长着一头浓密的头发,看上去颇有威严。他曾经凭着这副身板在橄榄球赛场上驰骋过10个年头。从美国回来,他晒黑了许多。谈起在洛杉矶的经历,他总是笑笑说“不值一提”。他的头发又黑又亮,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位技盔戴甲,骑着白马的武士。只见他大步登上讲台,坐到中间的座位上。
布莱克赛扫视着台下等着大家安静下来。他抬了抬肩,表示要求大家集中注意力。台下的嗡嗡声霎时消失了,凯茨只听见高自己不远的地方好像有人在窃窃私语。布莱克赛还是没有开口,他顺手拿起一叠卡片在桌上“咚咚”敲了几下。这一下连窃窃私语也听不见了。大家静静地等了一小会儿,等确定没有人开小差时,他才开了口。那声音听起来浑厚而且威严:
“我——”他顿了一下,“我是总督察诺曼·布莱克赛。老实说,我并不想上这鬼地方来。”他又扫视了一遍屋子,
“……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在12月底之前抓到这个家伙。”台下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咳嗽声。“我要求在72小时之内,把三个被害人的情况了解个彻底。我不管你们他妈的采用什么手段,但这个要求必须做到。你们的成绩将被记录在案,作为以后升降职的参考证明。怎么样?有没有疑问?”底下没人应声,布莱克赛不动声色。
“有没有问题?”他又问了一遍,这回有人发问了。
“呃,先生。”听声音,提问的是圣,凯茨很想回头看,可还是忍住了,只听他说:“我叫圣,先生。关于比奇曼,现在有确切消息吗?”
“穆尔警察官,你回答他!”
穆尔站起来,走到离麦克风很远的地方,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把麦克风朝自己的方向挪了挪:“……我们正在尽快地用特种技术检查,晚上可以知道结果。”
“谢谢警官。”圣坐下了,凯茨替他感到些尴尬。不过,屋里的紧张气氛倒是缓和了一些。有人又问了几个关于电脑的问题。最后布莱克赛又补充说,一般系列杀人案都会留下痕迹,不过现在谁也不能断言手上的案子是不是系列案件。
“还有吗?”布莱克赛扫视着台下,等了几十秒钟。他向穆尔示意了一下,走下讲台离开会场。鲍勃·穆尔走到麦克风前,深深吸了口气:
“好吧,伙计们。新官上任……”
这时,凯茨举起手来。
“弗拉德,你有什么问题?”
“麦金尼斯探长还继续留在组里吗?”
“是的。他现在正在给总督察写报告。”
“那我们……”
“我们还是原班人马,至少现在是。今天上午去比奇曼家。雷德·卢卡斯、林赛,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其余的人出发,最迟晚上八点回来。”
说完这番话,他见台下没什么动静,便拍拍手说:“行了!抬脚上路吧!”
15
通往霍歇姆的公路上,凯茨驾着车,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路面。她身边坐着穆尔警官。麦金尼斯孤零零地坐在后面,一言不发,像是陷入了沉思。
雨下得很大。路上的灰尘夹着雨水,给车窗玻璃罩上了一层灰色。凯茨只能从雨刷扫动的间歇依稀辨认路上的情形。
上午,凯茨费了好大劲才没被分到挨户调查的小组里去。布莱克赛扩大了挨户调查的范围,还要求重新调查所有的出租车公司。此刻,林塞尔、卢卡斯和雷德正带着一支30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进行大规模调查。比利·廷格尔和一个叫莫伊拉·迪本的女警被调到了电脑中心。那里是个绝对禁烟的地方。虽然莫伊拉·迪本是布赖顿漂亮的女警察,可这也给不了廷格尔多少安慰,因为迪本也是个禁烟积极分子。
穆尔拍了拍凯茨面前的仪表盘:“往加特威克方向走,这家伙在那儿。”
彼得·比奇曼的房子坐落在一条死胡同里。由于天下雨,几乎没人注意到警车的到来,更没有平日里那些围观者。当他们开往十四号时,只有一扇窗户掀开了窗帘。门口值班的警察一一查看了三个人的证件,对麦金尼斯道:“先生,法医的吩咐,请您换鞋,鞋在门后面。”
他们换上鞋,踏到屋里。这里看上去没什么特别。
“尸体在哪里?”凯茨急切地问。
“在大卧室里,像前两桩案子一样,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不知为什么,穆尔狡黠地一笑。“只是肛门处有大面积伤痕。”
“是怎么弄的?”
“还不清楚。”
“他是不是……”
“同性恋?”穆尔问,“你是怎么想的,弗拉德?”
“我现在什么也想不出来。”凯茨只能这么回答,“我尽量不去做什么假设。一个好侦探要有能容纳各种假设的开放头脑。”
彼得·比奇曼的生命以一种不同异常的方式结束了。从住所来看,他的生活倒是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房子不大,客厅、楼梯以及两个卧室都铺着灰色地毯,连厨房的地板也是一种灰色的防水材料。
墙上挂着一幅印刷品,画着一头扛着重物的大象。厨房里凌乱地堆放着锅碗瓢盆,其中大多数都在水池里。窗台上还放着一溜瓶瓶罐罐。
楼上也是空荡荡的,其中一个房间除了一块熨衣板和一只塞满衬衫的筐子以外,再也找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当时,格里夫斯从窗子进入隔壁的房间,发现比奇曼坐在床上的一堆靠枕中间,腿上还放着一本打开的大英百科全书。房间的窗子底下,乱糟糟地堆着两堆同样的百科全书,大约有30卷。其中最上面一本的封皮上还有格里夫斯跳窗进来时留下的脚印。
麦金尼斯喃喃自语道:“太奇怪了……”
“汤姆,你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一所毫无生气的房子,还有一个这样的死者。鲍勃,这里除了30卷百科全书,再也找不出别的书来,你不觉得这有点怪吗?”“也许是刚买的,”鲍勃在一旁说,“也有可能是从超市抽奖得来的。”
“弗拉德,你觉得这儿有疑点吗?”
“我已经记下来了,准备继续调查,先生。”
“房间的壁橱里除了两套浅色西装和几件蓝衬衣以外,再也找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地板上有两双漆黑锃亮的皮鞋。这里找不出信件,收据,甚至连报纸杂志都没有。整座房子空荡荡的冷清得很。
凯茨心里感到一阵隐隐的伤感。她仿佛看见彼得·比奇曼孤零零地坐在楼下,边吃着方便面边看电视新闻的样子。她在想,书商是用了什么推销术,才说服比奇曼买下了这么多卷的百科全书。
“买一套百科全书要多少钱?”探长正在有一搭设一搭地问着穆尔,“500镑还是1000镑?”鲍勃·穆尔认为这套书至少值1500镑。
“死者虽然有机会买到打折的音响,可他却没买那东西,只有一台便宜的电视机,几件必不可少的家具。可他却花一千多块钱买书。”
“也许他喜欢读书。”穆尔说。
“我看不像。我看不出他有读书的迹象。这里连一两本平装书都没有。”
“要是这些书真值1000镑的话……”凯茨边想边说。
“什么?”麦金尼斯追问。
“伯恩利和格林花了同样数目的钱用来装修。如果我们能找到推销这些书的人,而且要是比奇曼支付的也是现金的话……”
“那怎么样?”
“我不敢肯定,先生。不过……”
“推销这些书的人,名叫汤姆林森。”穆尔手里拿着一张白纸片,语调平板地说,“请把这张名片收好,弗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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