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窗户看一看
天空中正搭有
七彩的虹
可是
一到了晚上
彩虹便消逝不见了
那是存心不良的太阳
拆掉的缘故
他不让月亮
渡过虹桥
来到你处的啊
唉!可怜的月亮
让我们来
替你搭起虹桥如何
上午木曾去搭客运班车。
上午上班,新登场人物征部用吉之名,由主任宣布。主任压住兴奋的心情:“这个人物与命案有何关连,目前完全不明。他突然现身卷入本案。究竟他是命案目击者,或者凶犯本人,不得而知。总之,我们需要追究他,由他口中查出真相。但是,”主任表情苦涩说,“我们已逮捕了木崎江津子。她的逮捕我不认为是轻举妄动,因她嫌疑依然浓厚。我先派木曾去望月镇。其他的人,对木崎江津子的身边调查等,仍要继续执行。”
木曾此时十分了解主任的心意。主任对那分投书,亦抱疑虑态度。只因这个不可动摇的“证人”出现,感到困扰而已。
(征部用吉。这个人又是何等人物?)
他在颠簸巴士中,闭目思考。
征部用吉,有过两件案子的前科:
猥亵罪是在满载的上学公车上,动手动脚被抓。他长时间以来一直耽溺于这种秘密享受。某天,遇到个性刚烈的女学生,抓住了他偷伸入胸前的手,大声叫嚷。他当场被制服。一旦事发,被害者纷纷出面检举。六个月徒刑,对女体欣赏而言,似乎代价过昂。
强暴未遂罪,是袭击了下班的公司女职员。刑期是一年三个月。总而言之,征部用吉是一个好色之徒与性变态者。
(这样的人,对江津子的清白,会投书吗?他亦隐藏有正义市民的观念?或者对收押自己到监狱的警察,做恶作剧报复?)
刑警中,对投书者即犯人之看法,愈来愈强。那么征部和俊二之间,又有何种关系存在?
“他们两个人,是否在监狱中认识。”
对于一位刑警的猜侧,立刻调查结果,被否定了。因为俊二的入狱是在征部出狱之后一年。
巴士行驶在颠簸不堪的碎石路上。车身震荡得十分厉害。因此多次打断木曾的冥思。
巴士前面玻璃有“暖气车”标示,车厢却是“冷气车”。刺骨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吹袭进来。这一地区的路线,或许由于独家经营,才会如此吧。客人默默地承受颠簸,当心自己被抛离座位,因此上身前倾,手抓前排椅背。车掌小姐则毫不动容地念各站牌名称,似在显示她的特权。
一小时二十分钟,一直和动荡不已的巴士奋闹而来的木曾听到:“终点站,望月镇营业所到了,谢谢各位的乘坐。”
车掌小姐一改先前作风,声音亲切有加。木曾终于来到征部用吉居住的地方。
打听了警察分局地点之后,他便点起香烟,往狭小马路的商店街走。
“嗬!那个人又闯了什么祸?”
望月分局的侦查主任,端来热茶接待木曾。
“近来,那些毛病好像改过来了啊。不过,听说背了不少债务,相当困苦。”
“和案件有没有关连,还不十分明白……”
木曾说明来意。侦查主任倾听点头。他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地说:“那么,征部总是有嫌疑吧?”
“也不能这么断定。只是,投书明信片里有他的指纹。但是,他与被害者的关系不明;也找不出他与木崎江津子的关系。依我们推测,也不可能是路过的目击者。或许认为他知道一些什么事情而已。”
“那么要如何处理?把他叫来问?”
主任虽如此提议,木曾却拒绝了。因为他不仅想见征部,也想见见征部太太。
他依照主任绘的简略图,去访问征部。
主任笑着说:“他太太是本地人。因此,他们现在的住家,亦是改造自她娘家库房而成。那可是很大的摄影棚,要好好看清不要遗漏。”
主任说得没错。简陋玻璃门,红油漆写着甚部照相馆的招牌,油漆斑剥、褪色。
叫门后,有名三十左右面色不健康的女人,应声出来。两颊尖削,双唇厚大。望月分局侦查主任说,她的名字叫驹江。
“我想找征部先生……”
“他出去了。”女人冷冷地回答。
“会不会马上回来?”
“不知道……他去附近的国中。”
“国民中学?”
“他去送老师们的底片。”
“那么……”
木曾不客气地坐到台板。女人突然呈显警戒的目光:“你是那一位?”
“我想请教一些事情。”
“要是金钱问题,请等我先生回来再说,反正我也没办法的。”
木曾不禁苦笑了:“不是金钱事情,我是上田警察分局的人。”
一听到此语,女人的表情立刻僵住:“他又闯出什么祸了?”
木曾再度苦笑。刚才望月分局的主任也说过同样的话。可见他是相当使人不能信任的丈夫。
“上个月二十七号,征部有没有到上田办过什么事?”
“没有。”女人立即回答。
“可是,有人在那里看到征部呢!”
木曾使用套招。女人却摇头说:“恐怕弄错了吧。他不可能去的,二十七日他和镇上的人一块去旅行。”
“旅行?去什么地方旅行?”木曾打开小笔记簿问道。
“环游伊豆半岛。”
“很豪华的旅游嘛!”
“镇内的商会每年都做一次亲善旅游。我们虽也参加商会,但这一次要四千元,负担不起,所以今年打算不参加。可是会长是很好的人。他说我先生既然是摄影师,反正游览需要拍纪念照,因此安排他为随行摄影师,不必缴费。因此他便参加游览了。”
“嗯。”
木曾的双肩垂下来了。这个女人,不能说出立刻便能揭开的谎言。
“什么时候出发的?”
“二十七日上午五点。从客运汽车站前坐专车到小诸火车站。”
“在那里住宿?”
“据说二十七晚住下田,二十八晚是热海。昨天傍晚由小诸坐专车回来。”
木曾脑子空空地听她的说明。
走了一趟她所说的商会会长之家,证实了她说的话。个子矮小的安田会长,眨眨眼镜下的双眼说:“没有错。征部是由会里出钱参加的。他也做得不错。我们都在期待洗出来的照片呢。自从二十七日清晨,一直到昨天傍晚,他都没有离开团体一步。上田和下田,距离太远了。”他笑着说。
命案之夜,征部正在下田港。投书投邮时间是翌日正午至下午六点中间。这个时间,他正在热海的饭店,或许在倾听海浪拍岸之声。
凶杀案的目击,明信片的投邮,他绝对办不到。他是犯人之推测也推翻了。可是投书里他的指纹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下田的男人——木曾抬起茫然目光,追忆那古老港口的风光。
不管如何见见征部再说。他问了到国中的路径,辞谢后走出会长家。
国中位于小山丘,门柱挂着“望月镇立木牧国民中学”。站在校门口,正面低地一带为稻田视野广旷,遥远处为连绵不尽的山,呈露雄伟起伏的群峰。火山喷烟,融混于薄阳照射的天空。木曾蓦然想起,酒席常听的一首歌:
南对寥科,北望浅间,
中间的望月,驹之故乡。
这么说此地是名驹之产地呢。望月分局的主任刚刚曾对木曾说:“难得来到这里,这个东西拿去看看。”
他送的是“望月镇观光指南”与风景明信片。风景明信片,似乎出自本地画家手笔,图画下各有简单介绍。
“望月之地名与马,渊源颇远。自古一千多斗前,此地即信浓十六牧之首。以产良马驰名天下,也因历史上芳名的‘望月之牧’而取为地名。”
“在古代平安期。望月所产之名驹,常被千里迢迢地送至京都,当贡品。贡献之日期为八月十五,中秋满月之日。因此命名为望月。新古今集,藤原家定曾吟曰‘嵯峨之山,历经千代之古径,今亦犹卉,望月之驹’”
木曾打开观光手册。在几篇介绍记事中,尾崎善八的“高原历日”拔萃文章,吸引了他。
“……在往下一里许之望月。有一天,我欲求更高远的眺望,向上登至丘陵。正是荞麦花开,柿子显得更低垂之信州夏末,丘陵为清爽凉风与日光暖和,争艳表演之舞台了。往北望,绘画般之御牧原丘陵和顶着烟雾之浅间及齿形连绵之远山。南边则似美艳脖项,垂肩般的环山重登至八丢之寥科火山峰,以及其缓和山楚。”
木曾抬头,亲眼眺望其光景。对追踪一个罪犯现在伫立于如此美景中的自己,产生了奇妙的感慨。
远处传来钢琴弹奏,键声连结,现实的犯罪,美铃音乐教室,在那里遭致杀身之祸的男人。他摇摇头重新起步,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从走廊拐过来的一位娇小女老师。他趋前问道:“请问老师。”
“有什么贵事?”
“照像馆的征部先生有没有来这里?”
“有哇,他就在职员室,请上来。”女老师以高昂声音道。
木曾想到谈话内容有些迟疑:“对不起,能不能请他出来一下。”
“那么请等一会儿。”
女老师进入。木曾无所事事地四周看。门正面挂有一块巨大匾额。跳跃的草体写着“思无邪”三个大宇。
“思无邪。”
木曾在心中念道。是他国中时代汉文课读过的语句。也许,这所学校,学生也在校长的训词中,不知聆听过多少次的吧。他不禁同时也想象到,一位秃头老校长的面容,心中感到暖和。
“是你在找我?”瘦高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说,“你是那一位?”
“你是征部先生,事情办妥了吗?”
“办完是办完……”
“那么我们边走边谈,马上可以走了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
木曾默默地由口袋中,露出证件一角。男的脸色立刻改变。他有些自暴自弃地,从鞋箱拿出凉鞋。
“大人,我可没有做什么坏事。”
并肩走出校门时,征部第一句话如此说。由他称呼木曾为大人之口吻,可窃见他的过去历程。
木曾缓缓地走着:“我并没有说你做了什么。”
“你不会是照像馆顾客吧?”
“有一些事情,我要问你。”
“什么事?”
“你和木崎江津子有什么关系?”
“木崎——?不认识。”
“如果忘记,太过意不去吧。对方说和你很亲密呢?”
“别开玩笑了。见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女人啊!”
“她在新参町当钢琴老师。”
“我是个五音不全的人。而且,新参町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上田市新参町。”
“没去过。我除了大马路,很少到偏僻地方。”
木曾点烟,也请了征部一支。
“你在什么地方和须贺俊二见面的。”
“大人,”征部吐烟说,“这种问话方式太刁难吧。我和这样的男人完全没有来往。究竟我做了什么事?”
“这一点,我也想知道啊!”
“哼!”征部哼道,“你找错对象了吧。劳你费神了。这些男女做出什么事,我不晓得。和我一点都扯不上关系的。”
“你常到阵场医师那里吗?”
“我虽瘦,身体却很健康。富山的成药,已足够应付。”
“你,”木曾露出狰狞面孔,“你真的不认识木崎江津子?”
“让我见见她,立刻就能明白的。究竟是什么事?”
“命案。你亲切地向警方投书,说你看到凶杀现场。”
“开玩笑吧。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个月二十七号。”
“那一天,我和镇上的人去游览伊豆半岛一周。当天去参观了唐人阿吉之墓,夜宿于下田望海庄饭店。你去打听就会明白,究竟什么样的差错,弄成这样的?”
“投书明信片上有你的指纹。”
“什么?指纹?”征部也吓了一跳。
“大人,你在开我的玩笑吧?”
“指纹是碰上墨水的手,拿明信片留下来的。另外还有油渍。你也知道,指纹是无法伪造。你拿过那张明信片是铁的事实。”
“可是……”征部以无法置信的口吻说,“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女人,也没有投书过。而且除贺年卡外,我没有寄过明信片。实在不可思议!”
这个男人,不是投书者本人,事实上已明了。木曾已无再追究之方法了。征部认为不可思议,其实木曾比征部更被投书之谜,弄得头大呢!
“你常去上田吗?”
“偶尔。”
“有没有受人之托,购买过明信片的记忆?”
“你意思是说那时留下的指纹。可惜一次都没有。”
两人说着已走到值部照像馆门前。征部对着木曾以讨好口气说:“既然远道而来,上来喝杯茶吧!”
“不,我要走了。或许要你走一趟也说不定,到时请多多协助。”
“有传讯通知我会去。但是,投书、杀人这些我完全没有印象。”
木曾在此又尝到了失望滋味。依征部之口气,也看不出他认识江津子与俊二。
那么谁是投书者呢?
为何留有征部用吉的指纹?
木曾在回程的巴士中,一直回想征部瘦而高的身影。这个人,曾几何时戴上了眼镜,穿上滑雪衣,以笑容面向木曾,木曾赶紧闭上双眼。
巴士的震荡,混乱了思索,木曾努力压抑欲大声高喊的冲动。
“果然,没有结果。”木曾报告完毕,主任沮丧地说道。
刑警们都聚在四周。
“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嘛。征部所说的话,也不像谎言。”
“那么,那个指纹将如何解释?”
山野刑警,突然发出大声:“主任,听了木曾君刚才报告,我有一个想法。征部的指纹,只是单纯被利用了。”
“如何利用法?”
“木曾说,征部除贺年卡之外,没有用过明信片。问题却出在明信片。如果有人偶然得到征部的贺年片。把文字用刀片刮除,然后用铅笔写上那个投书文字。也就是利用了附有指纹的旧贺年卡。如此,指纹之谜,刮掉墨水文字之理由,不就全部解决?”
主任莞尔道:“山野,满不错嘛。其实这一点鉴定方面,早已注意到。但是却无法发现,应有的邮戳痕迹。无论如何巧妙消除,据说邮戳痕迹都能检查出来。”
山野刑警抓着头退下,窃笑声四起,但是主任毫无笑容地继续说道:“鉴定员考虑周到地由县警局借来征部的照片。我们使用这张照片做了某种实验。也就是说,把征部的照片,猛然呈现在江津子的眼前。”
“嗬!”
这一招术,刑警们似乎也首次听到,大家不约而同地注视主任。
“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位男士会来分局,证实你的无辜。让你们见见面如何。我如此说。可是她依然显得不可思议地说,他是什么人,为何要替我出力。其态度又不像在作假。或许,江津子与征部,恐怕真的没有什么。也只好如此想……”
主任说毕,无聊地抽烟。
当初认为简单不过的这个案件,却意外地碰上了坚硬墙壁。这道墙,似在保护着江津子的身边。能侵入之缺口在何处?
木曾在迷途中,彷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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