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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红唇”酒廊的酒保回去后,森下刑事走出了侦查课办公室。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我是不是疏忽了什么重要的地方呢?他感到很大的不安。

    警署附近有一家小咖啡馆。装潢很简洁的店里连女服务员都没有,是一对年轻夫妻开的,店里只有一个男服务员。森下进来后叫了一杯咖啡。有事情要思索时,他习惯喝一杯五十元的咖啡,泡一两个小时。

    “森下先生,”端咖啡过来的男服务员对他搭讪道,“不久前我一个朋友被骗了……”

    “骗?”

    “是的。他泡上一个女招待,谈好五千元这个价码,于是带着这个女的到一家旅馆开房间去。结果,他在洗澡时,这个女的跑掉了。这不是被骗五千元了吗?”

    “你说这是一个朋友的遭遇,谁晓得是不是你自己的遭遇哩。”

    男服务员被嘲笑后,难为情地笑了一笑。这种智能犯罪不是归森下管,但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问这个男服务员:“让我问你一件事情,行吗?一对情投意合的男女在一起时,你想这两个人会在办事儿之前洗澡,还是之后洗澡呢?”

    “那当然是在办事儿之前洗澡嘛。既然情投意合,先一起慢慢地洗澡,这样才有情调。”

    “说的也是。”

    森下突然站起来。咖啡他只啜饮了一口。留下一脸讶异的男服务员,他很快冲出了这家咖啡馆。

    森下来到Y大学法医学研究室。这里的东山副教授是他的好朋友。东山虽然还年轻,但已是法医界权威了。森下过去向他请教过几次。

    森下一边翻阅记事簿,一边向他叙述濑户英子死亡的状况。东山感兴趣地听完后静静说道:“有溢血点而心脏并没有毛病,这是起因于外来因素的猝死,也就是非因病而起的心脏麻痹,是一种休克死。如果是在浴缸里猝死心脏麻痹,死者应该喝了水才对……”

    “验尸报告上倒没有这样的记载。”

    “这么说,这不可能是病死,应该是受到外来刺激的休克死才对。比方说,触电……”

    “副教授,”森下急急问道,“触电而死的人身上会有电流斑,不是这样吗?”

    “对。电流的入口处和出口处会起充血现象。不过,这是电压相当高的时候才会起。家庭用一百伏特、十安培电通常不会起电流斑。照理说,这个程度的电流应该不会致人于死,不过也有例外,就以人的脚底来说,这个部位通常

    还能抗拒八万欧姆左右的电流,可是,由于流汗而脚底湿润时,这个抗拒力就会低到一千欧姆左右。也就是说,大量的电流会一下子通到身体里,极端的情形是,仅仅一个安培的电就会致人于死。还有,突然触电和知道自己在摸电——有没有心理上的准备——这当中的差异也是很大的。”

    “是吗?我真是获益非浅,谢谢你啦。”

    东山副教授听到森下兴奋的声音时,泛起了微笑。

    听到咖啡馆男服务员的闲聊时,森下的脑海里浮起的是濑户英子当时是不是和什么人在一起洗澡。死亡时刻是深夜2点,而且据报告,在一起的男人一个小时前就回去——由于这些理由,森下一直以为濑户英子死亡时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的。可是,送走一个男人,又让另一个男人进来,这也是可能的事。濑户英子只有一个男人,这也不是绝对的事情。也就是说,和濑户英子有密切关系的是第二个男人,而不是第一个男人——这样的推测难道不对吗?

    是电刮胡刀!——森下突然在心里叫起来。这第二个男子,把插上电线的电刮胡刀放进浴缸里的结果会如何呢?电刮胡刀一定会短路而电流流入浴缸的热水里。泡在浴缸里的人这时能不受到强烈电流的冲击吗?况且现时的家庭电气总开关遇到短路时不必一一更换保险丝,只消把电化制品上的开关关掉就会复原。

    森下同时想起了浮在浴缸水上的一些黑渣子。那些东西原来不是什么污秽物,而是原本附着在电刮胡刀上的胡须渣子。由于濑户英子的实际性别是男人,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翌日,森下刑事再度把“红唇”酒吧的老板娘节子传到警署来。平时这个时间大概还没有起床,节子来时不但红肿着眼睛,更露着一脸的愠色。

    “英子这个案件不是已经结案了吗?”节子表示抗议地说。

    “还早得很呢。因为濑户英子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个假名,调查作业相当艰苦。我们已经着手调查全东京市的医院,可是,换性手术是违反规定的,我们实在查不出这个人的来历。这都是你们不好,当时雇用的时候,没有仔细问过

    身份。”

    森下带着挖苦的口吻说。

    节子勃然发怒说:“你别说笑好不好?请女招待时,难道还要看户口本吗?”

    “我也没有叫你要这样做。”森下望着对方的神色继续说道,“因为我们发现这不是单纯的事故死亡,而是一桩谋杀案。”

    “什么?谋杀案?”

    “是啊,也就是杀人事件。”

    节子脸上掠过一道阴影。起码森下觉得如此。他很快地以低声说:

    “你知道杀人是所有犯罪中最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你要是有所隐瞒,后果怎么样,你自己应该明白才对。”

    “我哪里有所隐瞒呢?……想到英子原本是个男人,我就恶心死了。说实在的,我还不相信她是个男人这件事情。不是有男人常打电话找她吗?”

    “这个男人是不是姓辰原?”

    听到森下说出“辰原”这个姓时,节子的双肩微微晃动了一下。接着,她沉默半晌。后来,她好像认了的样子,说出当晚辰原和英子有约会的事实后,又说:

    “我敢说辰原先生和英子之间绝没有暧昧关系。酒客和女招待有没有发生关系,这样的事情还瞒得过我们的眼睛吗?所以我敢说他们两人之间没有特别关系。”

    “那……另外常打电话来的是什么人呢?”

    “这我不知道。”

    “不是山正证券公司的柿泽部长吗?”

    森下刑事的质询几乎和突然拔刀砍向她的要害一样。

    “不是!”

    节子想都不想地严加否定。

    在这天晚上的侦查会议上,意见分为两派。其中一边的意见是立即传讯辰原,有必要时甚至当场扣留;而另一边的意见是不妨深入调查,待掌握证据之后再有所行动。对付国土电工公司主任秘书这样一个有社会地位的人物,当然得谨慎一点。在把对方当做嫌犯对待后才发现与案件无关,这时候的责任谁负得起?辰原个人的问题事小,可是,他背后的上杉京辅这个人的力量委实太大了。到时候要是大众传播媒体吵起来,该如何收场是好?辰原这个人不会逃跑,传讯应该等到进一步调查之后——这一派人的意见最后获得署长以及刑事课长的支持,于是决定先投入人员仔细调查辰原这个人。

    隔天是星期六。森下带同新川刑事,来到山正证券公司拜访柿泽部长。

    两个刑事在业务部长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来时是上午9点多。秘书小姐端茶上来时,柿泽交代暂时谢绝公司外的任何来客。

    “我早就猜到你们的人员会来的。二位今天来,为的是‘红唇’酒吧一个女招待横死的事件吧?”柿泽直截了当地说。

    “是的。您怎么会有这个先见之明呢?”

    “这我该怎么说明呢?哈!就说是我的直觉吧。”

    柿泽犹如即将赌大一场的赌棍一样,眼睛里露出充满斗志和冷静的目光,望着两个刑警。

    “现在请允许我问个问题,行吗?濑户英子其实是个男人,这一点您是不是原来就知道?”

    “不,我根本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她是货真价实的女人。穿着低领口衣裳时,她的Rx房不是挺高的吗?原来那是动手术的结果啊!”

    “是的。”

    “原来如此。我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当初确实有过追求她的念头哩。”

    森下为要使自己镇定,深深吸了一口气。到现在为止的会谈全是柿泽占主动。这样怎么会有单刀直入的机会呢?

    “我们今天来拜访的目的是……”

    森下刚开口,柿泽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对不起,我接一下电话。”

    柿泽打声招呼后拿起了话筒。

    森下为话头被打断而有些不快,却也盯着柿泽接电话的神情。望着他那木然的表情时,森下甚至感到一股难以压抑的敌意。

    “跌三元?有这样的可能吗?我认为顶多也只会跌一二元的。好,如果继续下跌,你就吃下吧。这说不定是一个好机会呢。”

    森下全然不了解柿泽所说的话的意思。他过的是和股票完全无缘的生活,为缉拿杀人凶手或窃盗犯而天天疲于奔命的他,哪里知道股市的凶险呢?

    “对不起。今天的股市只有半天,所以比较忙。”

    柿泽这句话才说完,电话铃声又响起。

    “嗯,是我。什么?参田要用信用购买方式买股票?他要买的是哪一家公司的股票?……只要照规定缴保证金,他也算是顾客,我们没有理由拒绝吧?他要买多少股?……晤,知道了。”

    听完这通电话后,他拿起内线电话拨了个号码。

    “刚才的事情,后来的动向怎么样?……噢,那……卖出的是哪一家呢……什么?万福证券卖出的?……你没有搞错吧?”

    他莫非是想用这种心理战术来使我心理不平衡?森下正在想着,看到柿泽的表情和声音突然起了很大的变化。柿泽猛然将电话挂上。他此刻的表情非常可怕,和先前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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